第16章

未时刚到，宋峰便领着衙门一行人准备出发去和护城司汇合了。

墨简行在暗处，李初七和程昭昭倒是大摇大摆的跟在后面。

府尹王桓带着林槐和何秀才把众人送至门口。

又敬了一杯送行酒，本来想慷慨激昂的说两句，鼓励人心。

但是憋了良久，最后连脖子都通红，才冒出几句“等你们平安归来”的话。

众人笑作一团，喝过酒后便继续出发了。

衙门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静过了。

大家平时虽然只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事事认真，衙门人少，却每个人都说得上话，平时工作之余，院子里总是笑声阵阵。

林槐立在阳光下，站的笔直。似乎在用暴晒的方式惩罚自己。

本来在厨房里清洗蔬菜的王桓，不忍心眼前倔强的少年这么惩罚自己，出来叫了他几次，见喊不动，这才唉声叹气的继续洗菜。

“王大人真是做的一手好菜啊。”何秀才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王桓的身后。

王桓甩了甩手上的水。

“嗐，我这做菜和做官一样，都是做了个稀里糊涂，大家说好吃，也是给个面子罢了。”

何秀才拉过一张小板凳，坐在王桓的身边，伸了个懒腰。

“王大人还是过谦了，这二十年来，衙门在周围百姓的心中那可是有口皆碑。”

王恒洗菜的手顿了顿，随后笑道：

“小友过誉了，都是前人之功罢了，我不过是一个摘桃子的人。”

何秀才笑了，一开始是压抑着笑，但是逐渐笑声放肆，最后捂着肚子歇斯底里大笑，还用手抹了一把笑出的眼泪。

王桓向外张望，林槐仍然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的矗在原地。

“别看了，他已经被我点了穴，动不了，王大人，哦，不对，应该是周平，周大人。”

何秀才双目狠厉，盯着王桓的脸，似乎要在他的脸上剜下一块肉。

整个人散发出的气质和之前天壤之别。

王桓把手往围裙上抹了抹，挪动了一下肥胖的身子，迎着何秀才的目光，打量起眼前人来。

似乎正在脑海中极力的搜索眼前人的影子。

“别费力气了，您当年意气风发，哪里会记得一个小孩子。”何秀才轻轻摇头。

“你是...赵家的那个小孩，对吧？”王桓哑着嗓子，声音发涩。

见何秀才微诧，王桓继续道：

“二十年了，确实很多事、很多人我都记不清了。”顿了顿，继续道，“但是你们赵家不一样，从那天开始，我就知道我躲不掉。”

王桓的眼睛有些浑浊，回忆起旧事，竟霎时老了几分。

“你差一点就躲掉了，不得不说，你易容的本事真的好，我找了周平二十年，却没想到你换了个名字，还坐在这府尹的位子上。”

王桓没有接话，抬头道：“王桓这个名字，不觉间我竟用了二十年了，好多时候，就连我自己都信了。”

何秀才一声冷笑，说道：“这些年我到处找周平，全无音讯，一直到今年你外出帮人耕田，还记得吗，你弯腰给了那户农家小孩一颗糖。”

“我一下就认出来了，虽然身形不一样，面貌不一样，但我就是认出来了。”

“因为那年，你在我爹娘面前，就是这样给了我一块糖，我到死也不会忘记那一天。

何秀才站起身，居高临下继续道：

“我爹姓赵，我娘姓何，我替我爹娘，也替这二十年的自己问你一句，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何秀才说到最后，几乎一字一顿，声音都在发颤。

王桓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一张胖脸垮塌了下去，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

“活着，就要有牺牲。”

何秀才怒极反笑。

“你们活着，我们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