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母带着儿媳妇晚上张罗了一顿用井水淘凉的冷面，配着黄瓜丝、酱豆子跟蒜泥来吃，相当的哇噻。
就连吃过见过的郑艾，也没忍住，往盆里又加了一次面条。
天也黑得透了，郑艾被安排在了空荡荡的西厢房里的一张绳编的木架床上睡觉，上面只有一张芦席。
好在他随身带着毛巾被跟床单枕头的，只是打了点井水洗了洗，就躺了上去。
何父今晚带着何翠大哥拉着驴车在外面往远路送点货，要在路上住一天，今晚回不来。
何翠就和母亲一起在房里说着体己话。
事先郑艾就强调过，何翠也担心会从娘家这边漏出风声，只说是郑贵福今年高考只上了个大专，他想换个好学校复读一年，明年上个名牌大学再走。
“哎~！那你家贵福的通知书呢？”何母眼前一亮，马上问道。
“咋，咋了？还没下来呢。就是分数，分数够上个大专了。”
“回头拿来，我帮你卖喽！县中那边有人要这个，能卖不少钱呢。你是外县的，麻烦点，他们也能找到路子。”
“多少？”何翠马上追问道。
“那还不得管上贵福一年吃喝拉撒，再剩俩零花的？怎么也得给个五百块钱。”
“哦~那还差不多啊。五百买个大学上。”听着这么精准的对上了数，何翠的心里舒服多了。
“扯滴~！五百就想上大学？这是买通知书的！还有给学校老师滴，校长滴，给派出所跟粮食局改名滴呢？这事儿没个一两千，你办不了！”
“这么多？”
“可不就得这么多嘛！”
何翠这才明白，郑艾提出的方案，并不算坑。至少他的换人方案，不用去派出所和粮食局找关系了。
真要找的话，她提着猪头也找不着庙门啊。
在八十年代的县乡级高中里，有些种子选手发挥失常后选择卖掉通知书，复读一年另考，是常见操作。
甚至在八十年代后期就已经有人开发出了高考移民的渠道和对接系统。在那个时候，已经有一整套流程来操作这事情。
现在只是1980，大学通知书市场虽然还没有成行成市，但初步的流程已经有了。
所以一听外孙有这能耐，何母马上热情得要帮女儿办理这笔大生意！
何翠为难得咂了咂嘴，这才道：“不行啊。这事儿已经答应了孩子他奶奶，把通知书给我那侄子郑艾，让他去上学了。”
听女儿这么一说，何母也是惋惜得流下了伤心的……口水。
本来过个手，不说多，弄上个百十块钱还是有机会的。
但人家是亲侄子要拿这通知书，这就没办法了。
不过何母还是本着不能让别人白得便宜的心态道：“那这通知书也不能白给啊！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别让贵福亏了！”
“没，没亏着。”何翠勉强笑道，“他奶给拿了四百块钱。”
“少了！要少了！起码得要五百的！要是个好大专，六百八百都能开口！”
何翠脸上抽了抽，只道：“亲兄弟呢，这是亲兄弟呢~”
见女儿这么说，何母也无奈得摇了摇头，放下了这次商机。
见女儿何翠睡下，何母走出门开始检查门户，把狗放开看院子，把鸡轰回圈里，再看了眼正坐在厨房里洗脚的何艳芳，忽然心里一动……
“艳芳，你知道你姑跟贵福这回干啥来了？”
“干啥来了？”
“考大学！”
“奶奶，瞧您的这话说的。他跑咱们河口来考大学？咋滴，是河口的卷子跟别的县不一样？”何艳芳轻笑一声。
何母回头看了眼屋外，这才小声道：“贵福今年考上个一般大学，不想上。所以把通知书卖给了他堂弟，现在转到咱们县里复习一年。”
“他？这么厉害！”何艳芳也惊了一跳。农村孩子能考上大学已经很了不得，这是大学，也不是中专！考上还不想上，看来这人倒是很不一般。
“等明年，贵福考上个好大学走了，那可就是国家干部了！”何母像是喃喃自语道。
“嗯？”何艳芳听出了点莫名的意思。
“将来啊，谁要是能嫁给他，那可就是干部家属了。”何母说着话，慢慢走出了厨房，回到正房去。
这个孙女的婚事，也是让她头痛很久了。今天女儿带着外孙过来，倒是让何母有了点想法。
要是艳芳能借着这个机会，把贵福给吊住，说不定还真成了。
男人嘛，血气方刚的岁数，有个挺漂亮的大姑娘说喜欢你，那还不得马上给钓成翘嘴？
未来还有一年的时间，足够他俩培养感情。
等贵福考上大学，就把事儿给定下来。那艳芳的问题可不就解决了！
何艳芳看了眼奶奶的背影，品了品她刚才话里的意思，心中若有所思。
夜深了，村庄里拂起了清凉的风。
家里的人们一个个入睡，唯一还没睡下的，只有何艳芳了……
她轻轻穿上凉鞋走到院中，看着夏夜的月华如水，就忽然想要赋诗一首：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聪明小表弟，他就在西厢……
奶奶的意思，她已经明白了，但要不要听呢？
何艳芳还有些不太确定。
不过这几年的相亲经历，正常城里的工人，一听说要介绍农村姑娘，马上就摇头。除非是有重大缺陷的，年纪也大了很多的，才会表示可以考虑一下。
何艳芳是想嫁进城里，但她不是想嫁进城里当老妈子，而是要过好日子的。
那些残疾的，丑得吓人的，四十来岁老头还带着三个儿子的对象，她是不想要的。
而现在，一个成绩很好的小表弟，就正睡在自家的西厢里。
贵福生得挺帅气的，要是真像奶奶说的明年肯定能上大学，倒真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不过，奶奶的想法也不是没有破绽。
郑贵福没几天就要去县城高中住校了，往后两人见面的机会可就不多了。
万一他在学校再相上什么人，自己不就白费了心思和一年的青春？
虽然没上过高中，可何艳芳也听说过，农村的高中生因为岁数普遍大一些，不少人都是在学校里把对象搞好了。
甚至在学校把什么果子都吃了的，也不在少数。
这事儿慢不得！
既然确定了目标，何艳芳马上就有了计划。
就在郑艾睡得正香的时候，一条身子就软软粘粘热乎乎得挤了过来。
“贵福弟~”
“嗯？”郑艾愣了一下，这才半醒过来。只觉得身边已经被一个热辣滚烫的身子贴了上来。
“我冷，咱们挤挤睡啊~”何艳芳的声音还真像是冻得有些发抖。
“不是~你冷？”
郑艾瞪大了眼睛，这是7月底啊大姐！你怕不是中暑烧糊涂了吧？冷了你还把衣服都脱了？！
“嗯~！就是冷，不信你摸摸！”
郑艾眨了眨眼，又竖起耳朵来听了听外面，似乎并没有埋伏。
不会是仙人跳吧？
这会儿，郑艾忽然想到，无论碰或不碰，自己都已经洗不清了！
她只要叫一嗓子，有谁会相信她是自己脱了衣服爬我床上来的？
何艳芳……或是说何家，这是要吃定我啊！
这可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