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两日后,一顶低调的小轿子将苏婉晴抬出了靖王府。

沈姝望着离开的轿子,喃喃道:“太轻了,你的磋磨还在后头。”

春桃如释重负:“可算是把这尊瘟神送走了。”

王管家在旁边附和:“谁说不是。”

沈姝收回目光,吩咐道:“好了,明日就要启程去东莱郡了,这次我带春桃和夏花去,王管家你把持好府中的情况,现下府中顾承昀的眼线被陆从白拔除得差不多了,你找个机会把旁的清一清,如今府上只剩一个张氏,她翻不起什么浪了。”

春桃和王管家俯首称是。

次日,天微微亮,沈姝的车队就出发了。

春桃第一次出远门,很是开心,一路上叽里呱啦的,沈姝这一段时间倒也是不寂寞。

日头渐高时,车队已行至城外的官道上。

“郡主,前方有个亭子,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 春桃兴冲冲地问道。

沈姝随口应道:"也好,让大家在亭子稍作休整。"这句话将成为她今日最后悔的决定。

当马车渐近凉亭,沈姝掀开车帘一看,顿时愣住了,竟与南下的陆从白一行人撞了个正着。

沈姝急忙改口:“继续赶路吧,到前面的官驿再好好休整。”

“是,郡主。”春桃的语气有些失望。

就在沈姝准备放下车帘时,一个温润的声音传来:“是表姐吗?真是巧,从白南下与表姐去封地竟在同一天。”

陆从白身边的陆一,沈姝身边的陆十闻言低下了头。心想这不是你自己故意的吗?自家主子脸皮越发厚了。

沈姝僵在半空的手终究没能放下帘子,只得勉强笑道:“确实巧得很。不过前面官驿快到了,我们就不停了,世子你们好好休息。”

陆从白脸不红心不跳:“表姐说得是,我们也要在前面的官驿落脚,不如同行?”

沈姝一时语塞,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也好。”

陆从白袖子里的手中摩挲着前些日子刻有沈姝的美玉,看向沈姝的眼神越发炙热。

沈姝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长睫微垂,不动声色地别过脸去。

车马辘辘,一路无言。

陆从白忽然打破了沉默:“听闻,表姐今日送郡马的妹妹出嫁了,当真是喜事一桩。”

他唇角含笑真诚祝贺,仿佛苏婉晴那些风流韵事从未传得满城风雨。

“世子消息这般灵通,倒是要多谢你手下人这般尽心了。”

陆从白顺着话头道:"那表姐预备如何谢我?"

沈姝有些发愣,她是真心感谢陆从白的,这位盟友不仅拔除了顾承昀的暗桩,更处处为她筹谋。想到这里,她神色真诚了几分:“世子想要什么谢礼?但说无妨。”

陆从白眸光幽深,慢条斯理道:“只怕从白所求,表姐不愿给。”

沈姝诚恳说道:“陆世子,尽管直言,只要我有,皆可予你。”

一旁的春花低着头抿了抿嘴,怎么感觉沈姝郡主真觉得自家的世子是个好人呢。

陆从白看着眼前的女子,失笑道:“表姐,万一我要的是王府呢?”

沈姝眼中漾起真诚的笑意:“王府每况愈下,陆世子连东莱郡都没要,竟看的上王府。”她顿了顿,想起自结盟以来,眼前这位少年郎君所求不过借地一用,从未让她费心费力,语气里带着几分真诚地感慨,“说来,陆世子是我遇到为数不多的好人了。”

陆从白良久没有讲话,他活了二十年,还是头一回有人真心实意地说他是“好人”。

陆从白看着沈姝:“表姐,要学会对人设防,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沈姝见陆从白这般提醒自己,更加真诚:“不若世子先想想,等想好之后再与我讲,虽是盟友,但我欠世子良多。”

“表姐,我已经想好了。”甚至陆从白已经说出来了。他想要王府,想要王府里的沈姝,“等时机到了,表姐自会知道,到时候还望表姐不吝相赐。”

“一言为定。”沈姝说完,终于放下了车帘。

她深吸一口气,暗下决心不能再带着偏见看他。那夜的事是她选择隐瞒,既然决定继续合作,就不该再躲躲闪闪。沈姝拢了拢衣袖,决定忘掉那晚的意外,像从前那样与陆从白相处。

太阳低垂,比沈姝预计的行程要远上许多,官驿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

驿丞带着几个小厮匆匆迎出来,沈姝刚踏入庭院,便听见铁链拖地的声响。

今日留宿的不仅有他们,还有一队押解重犯的差役。

管驿的小厮出来接待。

“陆大人!”为首的差役认出了陆从白,连忙上前行礼,“卑职奉命押解盗贼前往北疆充军。”

陆从白微微颔首:“诸位辛苦。”他的目光却越过差役,落在柴房方向。那里隐约传来铁链碰撞的声响。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陆从白陆从白眉头微蹙,缓步走向柴房,透过窗户向里面望去,两个面容相似的汉子瘫坐在霉湿的稻草堆上,手脚都戴着沉重的镣铐。

陆从白知道他们,是京中有名的大盗,专劫贪官污吏救济贫民。虽说是义盗,但国法难容,最终判了流放充军。可陆从白分明记得,这该是三兄弟才对。

陆从白问向为首的差役:“不是兄弟三人吗?”

“回大人,还有一人......尚书大人说老三的案子尚未结清,先押这二人上路。”

吏部尚书?太子的人。陆从白眸色一沉,这安排,未免太过蹊跷。

到了深夜,陆从白便知道这蹊跷从何而来。

常年习武的耳力让他敏锐地捕捉到门外窸窣的脚步声,正朝着他的厢房逼近。

陆从白不动声色地推开窗户,身形如燕般掠入隔壁房间

他跳入的正是沈姝的房间。

屋内烛火已熄,沈姝背对窗户侧卧。听到异响的瞬间,她浑身紧绷,指尖悄悄探向枕下的金簪。床榻下的春桃睡得太死了。

脚步声渐近,沈姝屏住呼吸。就在那只手即将触到她肩头的刹那,她猛然翻身拿簪子刺向他。

陆从白精准扣住她的手腕,一个旋身将人制住,捂住了沈姝想要呼救的嘴。

“是我。”温热的气息拂过沈姝耳畔,“别出声,外面有刺客。”

借着月色,沈姝看清楚陆从白的脸,放松了下来。

渐渐空气开始尴尬起来。因为沈姝和陆从白此刻的姿势着实不太清白。

方才激烈的动作让沈姝的衣衫滑落至腰际,露出莹润的肩头。

而陆从白一手仍捂着她的唇,另一手还扣着沈姝执簪的手反剪在她腰后。这姿势,怎么看都像是将人整个圈在怀中。

不,不是像。

月华如水,陆从白将沈姝牢牢锁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