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佐藤翔太的公寓,安全屋的伪装被撕开,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寂静。宫野志保蜷缩在沙发上,茶色短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身上还裹着佐藤宽大的外套,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与硝烟混合的气息。佐藤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刚刚从安室透处得来的加密信息。

“峰会安保级别极高,但组织擅长渗透。”佐藤的声音低沉而紧绷,“他们不会直接强攻,APTX4869改良版……最大的可能是通过空气或水源系统进行精准投放。”

宫野的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调出峰会中心——东京国际会议中心的建筑结构和通风系统图纸。她的冰蓝色眼眸专注得如同扫描仪:“通风系统是独立的,但存在多个维护入口。水源……中央厨房和贵宾休息室的直饮水系统是最佳目标。改良版APTX4869的稳定性更高,微量气溶胶或液体溶解即可在特定时间内引发细胞凋亡,症状类似突发性心脏衰竭或脑梗,极难被常规检测发现。”她的声音平静地陈述着可怕的计划,但佐藤能看到她微微颤抖的睫毛。

“我们需要阻止投放源头,同时拿到样本作为证据。”佐藤站起身,开始在狭小的客厅里踱步,受伤的腿还有些微跛,“安室的情报提到组织在峰会前48小时会进行最终测试和样本交接。地点……他还在查,但锁定了一个可能的区域——港区一个废弃的化工厂仓库区,那里有隐秘的地下实验室,曾是组织早期据点之一。”

“我去。”宫野放下平板,语气不容置疑,“只有我能最快识别出样本和投放装置,并进行安全处理或销毁。”

“不行!”佐藤猛地停下脚步,眼神如刀锋般扫向她,“太危险了!琴酒知道你没死,那个地方必然是陷阱!”

“正因为是陷阱,才需要诱饵。”宫野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仰头直视他焦灼的眼睛,那份熟悉的冷静下燃烧着决绝,“佐藤警官,我们没时间了。安室透在组织内部如履薄冰,无法直接干预。警视厅内部的眼睛不清,大规模行动会打草惊蛇。只有我,作为他们曾经的‘叛徒’和唯一了解APTX核心机密的人出现,才能吸引最高级别的注意力,为你们争取突袭和截获证据的机会。”

佐藤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太了解宫野了,她一旦做出决定,无人能改。他抬手,想拂开她颊边的一缕湿发,手指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紧紧握成了拳。“……计划。告诉我你的计划。”

宫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因为他没有继续激烈反对而松了口气,随即又被更深的凝重取代。“我会联系琴酒……或者更确切地说,让他们‘意外’发现我的行踪,指向那个废弃仓库区。我会放出风声,说我在那里藏有关于APTX4869最终解药的关键数据和一份原始样本——那是组织梦寐以求也绝对要毁灭的东西。”

“你这是在把自己送上刑场!”佐藤的声音压抑着低吼。

“不,”宫野摇头,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是送上赌桌。筹码是我自己,赌注是组织的核心行动暴露和……你的安全行动时间。你带领绝对信任的小队,在我进入后30分钟,从安室透提供的秘密通道潜入。目标是实验室主机数据、样本储存库,以及……如果可能,现场指挥的组织高层。琴酒很可能会亲自到场‘接收’我。”她提到那个名字时,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下。

“30分钟……”佐藤咀嚼着这个时间,感觉每一秒都像刀片刮过神经,“你能撑多久?”

“我有办法。”宫野没有细说,只是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金属盒,里面是几支特制的注射剂,“神经抑制剂和强效兴奋剂的混合体,能在短时间内大幅提升反应速度和痛觉屏蔽。副作用很大,但足够拖延时间。”

佐藤沉默了很久,久到窗外的天色由深蓝转为灰白。他最终伸出手,不是去碰她的脸颊,而是紧紧握住了她冰凉的手,那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感到疼痛。“宫野志保,”他叫她的全名,声音嘶哑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你给我活着出来。这是命令。”

宫野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回握了一下,那细微的动作带着承诺的分量。“我会尽力。你也是,佐藤翔太。别忘了……看日落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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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小时后,港区,废弃化工厂仓库区。**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化学残留物和浓重湿气的腐败气味。巨大的钢铁骨架在昏暗中投下扭曲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骸骨。宫野志保独自一人,沿着锈迹斑斑的通道走向深处标注的“7号仓库”。她穿着便于活动的深色便装,表情是刻意维持的冷漠,只有紧握在口袋里的手泄露着内心的紧绷。她知道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她。

沉重的仓库门在她面前缓缓滑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里面并非预想中的空旷,而是被改造成了一个临时但设备齐全的生化实验室。惨白的无影灯下,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影在忙碌,但他们的动作僵硬,更像是看守。而站在实验室中央,如同指挥塔般的,正是那个银发如瀑、散发着致命寒意的男人——琴酒。

他缓缓转过身,墨绿色的瞳孔像毒蛇般锁定在宫野身上,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欢迎回来,Sherry。或者说……宫野志保?”他的声音低沉而平滑,却像冰锥刺入骨髓。“你比我想象的更有勇气……或者说,更愚蠢。”

宫野强迫自己迎上那令人窒息的目光,声音刻意带上一种故作的倨傲:“琴酒。废话少说,东西呢?我带来的筹码,需要看到你们的诚意。”她指的是那份所谓的“最终解药数据”。

琴酒冷笑一声,抬了抬手。一个手下推过来一个冷藏箱,打开后,里面是几支封装好的试管,里面是泛着诡异幽蓝光泽的液体。“改良版APTX4869,峰会特供。你的‘诚意’呢?”

宫野的心脏狂跳。时间在流逝。她需要拖延。“我需要验证样本活性和投放装置的启动程序。”她上前一步,无视周围立刻抬起枪口的动作,走到实验台前,拿起一份电子文件,“启动密码?”

“你似乎忘了自己的处境,Sherry。”琴酒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也别忘了,没有我确认,你们怎么知道这数据是真是假?或者投放装置会不会在关键时刻……反向激活?”宫野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睛直视琴酒,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挑衅,“组织损失不起这次峰会行动吧?尤其是,当你们的老鼠(指安室透)可能已经把消息泄露出去之后?”

琴酒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危险,一丝杀意闪过。宫野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他的疑点。他盯着宫野看了几秒,最终报出了一串复杂的密码。

宫野的手指在实验台的控制面板上飞快操作,假装验证数据,实则在植入一个微小的追踪和干扰程序。她必须为佐藤争取每一秒!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滑落。

“太慢了,Sherry。”琴酒的声音如同丧钟在她身后响起。冰冷的枪口抵住了她的后心。“你的小动作……到此为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仓库深处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震耳欲聋!整个地面都在晃动,灯光疯狂闪烁!紧接着是密集而精准的枪声!不是来自外围,而是直接来自仓库内部——安室透提供的秘密通道!

“警察!放下武器!”佐藤翔太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他带着一支精干的四人小队如同神兵天降,从一堆废弃管道后冲了出来!子弹精准地射向琴酒周围的护卫!

混乱瞬间爆发!

琴酒反应极快,在爆炸响起的瞬间就猛地侧身,宫野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狠狠推开!子弹擦着她的肩膀飞过,带起一片灼痛!琴酒的枪口已经调转,毫不犹豫地向佐藤的方向连开数枪!

“志保!趴下!”佐藤一边开枪压制,一边焦急地大吼,同时不顾一切地向她的位置冲来。

宫野被推倒在地,眼前发黑,肩膀火辣辣地疼。她看到琴酒冷酷地按下实验台上的某个按钮,一个不起眼的银色金属箱开始发出急促的滴滴声,指示灯疯狂闪烁——那是准备启动的便携式气溶胶投放装置!目标很可能是通过通风管道直接释放到仓库外!虽然范围有限,但足以造成恐慌和测试效果!

“样本和启动装置!”宫野的脑中警铃大作!她看到冷藏箱就在几米外,而那个启动中的金属箱更近!

琴酒显然也看到了佐藤的接近,他脸上露出一丝狞笑,竟不再恋战,猛地向仓库另一个出口退去,同时对着通讯器低吼:“执行B计划!清理现场!”

他要放弃这个据点,但更要销毁证据并灭口!

宫野挣扎着爬起来,不顾肩膀的剧痛和眩晕,扑向那个正在倒计时的银色金属箱!必须阻止它启动!手指在复杂的密码锁上飞快输入——刚才琴酒报出的密码!她祈祷这能停止它!

与此同时,佐藤已经冲到近前,看到了琴酒退走的背影和宫野扑向的危险装置。“志保!危险!”他毫不犹豫地扑向她,试图将她护在身下。

滴滴声骤然停止!宫野的密码输入成功!启动程序中断!

但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一声狙击枪特有的沉闷响声在仓库高处响起!

“翔太——!”宫野的瞳孔骤然收缩,尖叫出声!她看到佐藤的身体猛地一震,左胸瞬间被一片刺目的鲜红浸透!他扑向她的动作变成了沉重的坠落,重重地压在了她的身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宫野的世界只剩下佐藤苍白如纸的脸,和他胸前那不断扩大的、刺目的红。他深邃的眼睛看着她,充满了震惊、不甘……和一种让她心碎的、来不及说出口的告别意味。他的手似乎想抬起,最终无力地垂下。

“不……翔太……不……”宫野的声音破碎不堪,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淹没了她。她颤抖的手死死按住他胸前的伤口,温热的血液却从她的指缝间不断涌出,怎么也止不住。冰冷的地面,刺鼻的血腥味,还有他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将她拖入了无底的深渊。

仓库另一头,残余的组织成员正在被佐藤的队员迅速清剿。但宫野什么都听不见了。她抱着佐藤的身体,感觉到他的生命正在自己怀中飞速流逝。那个承诺要一起看日落的男人,那个在雨夜中向她伸出手的警官,那个笨拙却温柔地闯入她黑暗世界的佐藤翔太……就要消失了。

琴酒冷酷的命令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执行B计划!清理现场!”

她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被泪水模糊,却燃烧起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毁灭的火焰。她看到了不远处那个装着改良版APTX4869样本的冷藏箱。

绝望的尽头,是疯狂,还是……同归于尽的决绝?

宫野志保沾满鲜血的手,缓缓地、坚定地伸向了那个冷藏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