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谢尔用“断罪皇女”身份掩饰病态的占有欲,舰长却在她失控的链锯下展开她送的《幽夜默示录》,书页间飘落的风干羽翼标本写着:“致我唯一的观测者。”
他拥住崩溃的少女:“我从未打算离开你的观测范围。”
舰长颈间印着菲谢尔咬出的渗血齿痕,将束缚衣中的她抱回办公室。
她在办公桌下铺开暗月绒毯,攥着他裤脚如同幼龙守护宝藏。
监控屏映出两人相拥的剪影——断罪之笼已成,狱卒与囚徒在永劫之爱中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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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伯利安号的舰长办公室门外,一道冷冽的月光,如同审判之矛,刺破舰船合金穹顶的厚重阴影,在冰冷的金属门缝间投下一条苍白、细长的光痕。
菲谢尔·冯·露弗施洛斯·那菲多特就伫立在这光与暗交界的模糊地带,像一尊被遗忘在祭坛阴影中的神像。
她纤细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虔诚,缓缓抚过门框上那肉眼几乎难以辨识的刻痕——昨夜,她指尖凝聚的幽邃能量如墨汁滴入清水般悄然侵蚀金属,蚀刻下独属于“断罪之皇女”的隐秘符文。
此刻,这些符文正随着她压抑的呼吸,在指尖下极其微弱地明灭,如同垂死者最后的心跳,在寂静中传递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同步感。
门内,舰长与副官讨论明日补给清单的声音平稳传来,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是尘世最寻常不过的琐碎。
然而,这寻常的声音却像投入滚油的火星,在她体内瞬间点燃一片汹涌的、带着硫磺气息的漆黑潮汐。
那潮汐冰冷而粘稠,裹挟着无数来自“幽夜净土”的疯狂低语,正一寸寸、不容抗拒地吞噬着她摇摇欲坠的堤坝。
理智的城墙在无声中片片剥落。
“吾之眷属啊……” 她以一种仅能自己听闻的气声呢喃,浓密的睫毛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投下两片鸦羽般的深重阴影,微微颤抖着,“这尘世所铸之枷锁,终将……终将在永夜圣裁的威光下……彻底崩毁……”
一缕标志性的紫罗兰色发丝被她不自觉地缠绕在纤细的指节上,越收越紧,如同绞索。
指腹传来细微却尖锐的刺痛,那是毛细血管在暴力压迫下破裂的讯号,一丝极淡的血腥味悄然弥散在冰冷的空气里,混合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类似旧书和冷雨的气息。
这微小的痛楚并未带来清醒,反而像一剂催化剂,让她体内翻腾的黑暗洪流更加汹涌。
门内舰长温和的笑语,此刻在她扭曲的感知里,不再是补给清单的讨论,而是对遥远彼岸某个未知存在发出的、充满亵渎意味的召唤。
那声音穿透门扉,如同冰冷的针,狠狠刺入她最敏感的神经末梢。
她猛地后退一步,鞋跟撞击在冰冷的合金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在这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刚逃离一场无形的追杀。
单薄的手紧紧攥住了胸口华美繁复的衣料,那里,心脏正疯狂地撞击着肋骨,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与门外那平稳的声线形成残酷的对比。
“不…不洁的回响…竟敢…竟敢侵扰圣庭的安宁…”
她对着紧闭的、象征着舰长与他人联结的门扉,从齿缝间挤出破碎的控诉。声音压抑扭曲,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沙哑。
体内那股非人的力量,那被冠以“断罪之眼”之名的诅咒,正不受控制地在她血液里奔流、咆哮,在皮肤下勾勒出若隐若现的幽蓝脉络,如同即将破土而出的荆棘。
这力量不再是她的权柄,而是囚禁她的锁链,正将她拖向认知崩解的深渊。
走廊顶端的监控摄像头,那冰冷的红色光点,像一只悬浮在虚空中的恶魔独眼,无声地、恒久地凝视着她此刻的狼狈与疯狂。
舰桥宽阔的观景窗如同巨大的画框,将浩瀚无垠的星海与缓慢旋转的蓝紫色星云尽收其中。
舰长站在舷窗边,正与几位工程部的技术骨干讨论着休伯利安号下一阶段的跃迁引擎维护方案。
他微微侧着头,专注地倾听着一位中年工程师的讲解,阳光透过高强度玻璃,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脸上带着惯常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笑意,那笑容真诚、坦荡,是对下属辛劳的肯定。
然而,这笑容落入远处廊桥阴影中一双幽邃的眼瞳里,却瞬间点燃了足以焚毁理智的妒火。
菲谢尔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廊柱,将自己深深嵌入阴影的怀抱。
她手中紧握的并非象征力量的武器,而是那本厚如砖块、封面烫金、印着复杂荆棘与渡鸦图腾的《幽夜默示录》。
书脊坚硬的棱角此刻正被她死死抵在心口的位置,用尽全身力气,仿佛要将那颗因舰长对他人展露笑容而疯狂抽痛、几乎要破膛而出的心脏,硬生生地压回胸腔,禁锢回它应有的囚笼。
每一次舰长嘴角上扬的弧度,每一次他赞许地点头,每一次他与旁人目光相接的瞬间,都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凿进菲谢尔的灵魂深处。
那本承载着“幽夜净土”至高真理的典籍,此刻成了她抵御这凌迟般痛苦的唯一盾牌。
书页边缘硌着肋骨,尖锐的痛楚却奇异地稍稍缓解了心口那更为可怕的空洞与灼烧感。
她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
紫罗兰色的眼瞳深处,金轮剧烈地收缩、震颤,如同受惊的兽瞳。
一股阴冷的、带着硫磺与焦痕气息的黑暗力量不受控制地从她指尖溢出,如同有生命的藤蔓,无声无息地缠绕上冰冷的金属廊柱。
被触碰的地方,坚固的合金表面发出极其细微的“滋滋”声,肉眼可见地变得黯淡、凹陷,留下几道蜿蜒的、如同被强酸腐蚀过的焦黑刻痕。
那是“断罪之眼”失控的余波,是她内心风暴具象化的伤痕。
她猛地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般剧烈颤抖。
那本《幽夜默示录》被她更用力地按在胸口,坚硬的封面几乎要嵌入皮肉。
书页间散发出的陈旧纸张与特殊油墨混合的、属于“幽夜”的神秘气息,是此刻唯一能让她在嫉妒的狂潮中勉强抓住的浮木。
当舰长结束讨论,转身走向主控台,笑容收敛,菲谢尔紧绷到极限的身体才像断线的木偶般微微一晃。
她松开紧咬的唇,留下深深的齿痕,急促地喘息着,后背已被冷汗浸透,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廊柱。
阴影中,她缓缓睁开眼,望着舰长挺拔的背影,眼底翻涌的猩红与黑暗尚未完全褪去,只剩下一种溺水者般的疲惫和更深的、刻骨的占有欲。
午夜的休伯利安号,如同沉入深海的巨兽,庞大的舰体内部只剩下维持最低限度运转的机械嗡鸣和通风管道中气流穿行的低语。
走廊被深邃的幽蓝色应急灯光浸透,空旷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回响。
无数监控摄像头的红色光点,如同黑暗中不怀好意的窥视之眼,在每一个转角、每一处通道尽头无声地闪烁着。
菲谢尔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
那件缀满星辰与暗月纹饰的厚重披风——她称之为“星象仪典之袍”——将她娇小的身躯完全包裹,宽大的兜帽投下的阴影彻底吞噬了她的面容。
她没有穿鞋,赤裸的足尖点地,踩在光滑如镜的合金地板上,每一步都轻盈得不可思议,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足弓绷紧的弧度,足趾接触冰凉地面时微微的蜷缩,带着一种近乎圣洁的专注,仿佛她并非行走于战舰的走廊,而是踏足于唯有她能感知的、神圣仪典的祭坛之路。
她的目的地明确而唯一——舰长寝舱。那扇厚重的、印着休伯利安徽记的合金门,是她朝圣的终点。
距离门扉还有几步之遥,菲谢尔的动作骤然停滞。她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在冰冷的地面上缓缓跪伏下来。
深紫色的长发从兜帽边缘流淌而出,铺散在反射着幽蓝微光的地板上。
她以一种极尽卑微又无比贪婪的姿态,将身体压到最低,小巧的鼻尖几乎触碰到那冰冷的金属门缝。
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气息,从那道狭窄的缝隙中顽强地渗透出来。
她闭上眼,全部的感官都凝聚于鼻端。冰冷而洁净的薄荷清香,那是舰长惯用的剃须泡沫的气息,清爽得如同晨间森林。
但这洁净之下,却缠绕着一缕更原始、更霸道、更令人灵魂战栗的味道——汗腺分泌的费洛蒙,雄性荷尔蒙与舰长独特体味的混合体,带着体温的烙印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侵略性。
这混合的气息,冰冷与灼热,洁净与野性,构成了一种令菲谢尔浑身每一根神经末梢都为之痉挛、为之疯狂颤栗的“圣餐”。
这是独属于她的、来自神域的甘霖,也是将她引向更深处沉沦的毒药。
她深深、深深地吸气,贪婪地攫取着这稀薄的、混合的气息,仿佛要将它融入自己的血液骨髓。
喉咙深处不受控制地溢出一声细微的呜咽,如同濒死的幼兽在绝望中发出的悲鸣,带着极致的满足与更深的、永远无法填满的饥渴。
这声音在死寂的走廊里微弱地扩散开去,随即被无边的寂静吞没。
“奥兹华尔多·赫芙那梵茵斯。” 她以气声呼唤,声音带着吸入那“圣餐”后的微颤。
空气中响起几不可闻的羽翼振动声。
下一秒,那只体型远比寻常渡鸦庞大、羽翼闪烁着金属般幽蓝光泽的夜鸦,如同从虚空中凝结而出,悄无声息地降落在她纤弱的肩头。
它冰冷的足爪隔着薄薄的衣物,稳稳抓住她的肩胛骨。巨大的羽翼收拢时,边缘坚硬的翎羽轻轻扫过她滚烫的耳廓,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
“记录此刻——” 菲谢尔维持着跪伏的姿态,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仪式感,对着肩头的夜鸦低语,
“汝当见证…圣裁之主的凡俗憩所,此刻…正沐浴于罪欲之息的…洪流之中…此乃圣域之基,不容亵渎…”
随着她的话语,几缕幽蓝色的电弧,如同拥有生命的微小毒蛇,从她紧贴地面的指尖无声窜出。
它们灵巧地、精准地钻入舰长寝舱门禁密码面板那几乎看不见的缝隙。面板上代表待机状态的幽绿光芒,在电弧侵入的瞬间,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
几秒后,伴随着一声极轻微、几近于无的液压释放声,厚重的合金门扉,如同被无形之手操控,向内侧悄然滑开一道仅供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股更浓郁、更复杂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将菲谢尔彻底包裹。她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电流击中。
寝舱内并非一片黑暗。墙角一盏低亮度的氛围灯散发着朦胧的暖黄光晕,勉强勾勒出室内简洁的轮廓。
靠近舱门的地上,随意地搭着一件深色的制服外套,那是舰长今日所穿。
衣领微敞,袖口挽起,带着刚脱下不久的体温余韵和更强烈的、属于他个人的气息。
菲谢尔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进去,舱门在她身后无声地重新闭合、锁死。
她扑向那件外套,像沙漠中渴极的旅人扑向绿洲的水源。她一把将它紧紧抱在怀里,整张脸深深地、不顾一切地埋进衣领内侧的布料之中。
那里,残留的体温尚未完全散去,混合着剃须泡沫的薄荷冷冽、汗水的微咸、以及那种独一无二的、让她灵魂都为之沉沦的男性气息,如同最浓烈的醇酒,瞬间灌满了她的感官。
她贪婪地、大口地呼吸着,每一次吸气都深入肺腑,身体因为这极致的感官冲击而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喉咙里再也无法压抑,爆发出一阵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如同受伤的小动物在巢穴中舔舐伤口,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绝望和病态的满足。
她抱着那件外套,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舱壁。朦胧的灯光在她身上投下摇晃的阴影。
她无意间抬起头,目光撞上了固定在舱壁上的梳妆镜。
镜中映出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深紫色的长发凌乱地黏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
那双标志性的异色瞳——左眼璀璨如熔金,右眼深邃如紫晶——此刻却呈现出一种骇人的景象。
原本清晰的异色边界变得模糊、扭曲,眼瞳深处,并非断罪之眼发动时象征性的幽蓝光芒,而是如同地狱熔岩般翻腾、涌动、几欲喷薄而出的猩红!
那不是幻象,不是力量的象征,而是纯粹的、未被任何面具所掩饰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独占欲!是理智被彻底灼烧后留下的、最原始的欲望烽火!
奥兹静静地站在她的肩头,它那如同黑曜石般冰冷的眼珠,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镜中主人那扭曲、濒临崩溃的面容,以及她眼底那两簇疯狂燃烧的猩红。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收拢了巨大的羽翼,将自己融入她肩头的阴影里。
舰长办公室的门敞开着,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洒落在地板上,切割出一片温暖的光域。
舰长正站在光域边缘,低头看着手中的数据板,眉宇间带着惯有的专注。一个身影带着阳光和一丝青涩的甜香,出现在门口。
是新晋的女武神莉亚。
她有着一头利落的金色短发,笑容明亮,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活力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手中捧着一个包装得颇为精致的纸盒,盒盖上印着可爱的粉色兔子图案,里面散发出手工饼干的甜香。
“舰长!” 莉亚的声音清脆,带着点雀跃,“那个…前几天您指导我格斗技巧,真的帮了大忙!这是我…我烤的一点小饼干,不…不成敬意!”
她有些局促地将盒子往前递了递,脸颊泛起健康的红晕。
舰长抬起头,脸上自然而然地露出温和的笑容,那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有感染力:
“莉亚?太客气了。指导新人是应该的。” 他放下数据板,伸手接过了那个印着小兔子的礼盒。
交接的瞬间,莉亚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轻轻触碰到了舰长的手背。
那短暂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接触,却让少女的脸颊瞬间红得如同熟透的苹果,她像受惊的小鹿般飞快地缩回了手,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羞涩与慌乱。
舰长并未在意这小小的插曲,只是笑着掂量了一下盒子:“闻起来很香,谢谢你的心意,莉亚。”
这一切,都被远处舰桥上方、图书馆巨大弧形观景窗后的一道冰冷视线,尽收眼底。
菲谢尔站在高耸的落地玻璃幕墙后,身影被图书馆内高大的书架投下的阴影所笼罩。她手中没有书,只是静静地站着,如同一尊没有温度的紫水晶雕像。
阳光透过玻璃,却无法穿透她周身弥漫的阴冷气息。
她清晰地看到舰长脸上那温和的、对任何人都可以展露的笑容;
看到莉亚因指尖相触而泛起的、如同初樱般娇羞的红晕;
看到那个印着小兔子的、充满“凡俗情谊”的礼盒被舰长接过……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几近于无的脆响,在她紧握的掌心深处响起。她缓缓低下头,摊开手掌。
掌心白皙的肌肤上,赫然印着四个清晰的、深深嵌入皮肉的新月形血痕,边缘正缓缓渗出细小的血珠。
那是她自己的指甲,在无意识中狠狠刺入皮肉留下的印记。血珠顺着掌纹滚落,滴在脚下光洁如镜的地板上,晕开几朵微小而刺目的暗红梅花。
她看着那几滴血,又缓缓抬起头,望向远处办公室门口那沐浴在阳光下的、如同偶像剧般刺眼的“温馨”场景。
异色的双瞳深处,那尚未完全平息的猩红暗流再次汹涌翻滚,如同暴风雨前聚集的、饱含毁灭能量的雷云。
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极地的寒风,无声无息地从她单薄的躯体里弥漫开来。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为这无形的寒意而凝滞了几分。
奥兹不知何时已悄然停落在她身旁高高的书架顶端,冰冷的鸦眼俯视着下方的主人,也穿透玻璃,望向舰长室的方向,无声地见证着风暴的酝酿。
深夜的休伯利安号,舰员生活区一片死寂。只有通道壁嵌的应急灯散发着幽微的蓝光,勾勒出冰冷的金属轮廓。
一个纤细的身影如同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过空旷的走廊,停在女武神更衣室区域,莉亚专属的储物柜前。
菲谢尔伸出手,指尖萦绕着肉眼难以察觉的、极其稀薄的暗色能量流。
那并非狂暴的破坏,而是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带着一种近乎艺术创作的专注与冰冷。
她的指尖悬停在光洁的金属柜门上,没有直接接触,但那无形的能量流却在坚硬的合金表面蚀刻下痕迹。
墨色的、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的藤蔓图案,以她的指尖为中心,在冰冷的柜门上迅速蔓延开来。
藤蔓交织缠绕,形成一个古老而邪异的荆棘囚笼。
在囚笼的中心,蚀刻的痕迹陡然加深,留下几行工整、优雅却透骨冰寒的德文哥特体文字:
“觊觎圣域者,将永堕虚空回廊,万劫不复。”
每一个字母的转折都带着凛冽的锋芒,像是诅咒本身凝固而成。
完成这一切,菲谢尔收回手,指尖的能量流悄然散去。
她静静地站在黑暗中,凝视着自己的“作品”,兜帽阴影下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扭曲、毫无温度的弧度。
如同艺术家在欣赏一幅满意的杰作。无声无息,她再次融入走廊的阴影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翌日,休伯利安号大型综合训练场。
模拟城市废墟的场地内,枪声爆鸣,能量光束交织。女武神们正在进行高强度的实弹对抗演习。
莉亚身穿轻便的作战服,动作敏捷地利用一处混凝土残骸作为掩体,手中的新型突击步枪稳定地喷射着火舌,压制着对面模拟崩坏兽的移动靶标。
她的动作标准而充满活力,眼神专注。然而,就在她完成一轮点射,准备更换弹匣,身体微微侧移调整姿态的瞬间——
“砰!!!”
一声震耳欲聋、远超寻常枪响的恐怖炸裂声猛然爆发!
莉亚手中的突击步枪,枪管连同前半截护木毫无征兆地炸成了无数灼热的金属碎片!
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撞在她的双手和右肩上,强大的后坐力让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跌倒。
飞溅的金属零件如同致命的弹片,带着凄厉的尖啸向四周激射!
“呃啊——!”
一声短促而痛苦的惨叫从莉亚口中溢出。一块边缘锋利的枪机碎片,如同死神的镰刀,险之又险地擦过她脆弱的颈侧,留下了一道深可见肉、皮肉翻卷的狰狞伤口!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她作战服的领口和身下的模拟尘土。
训练场内刺耳的警报声瞬间拉响!红色的警示灯疯狂旋转闪烁!
“莉亚!”
“医护兵!快!”
“怎么回事?武器故障?!”
惊呼声、呼喊声瞬间响成一片。训练官和附近的队员惊恐地扑向倒地的莉亚。
而在训练场上方,厚重的特种防护玻璃观察窗后,菲谢尔静静地伫立着。
她身上甚至没有穿战斗服,只是一袭日常的深紫色裙装,仿佛只是路过观战。
她冷漠地俯视着下方那片因突发事故而陷入混乱的场地,看着众人手忙脚乱地围住倒地的莉亚,看着那刺目的鲜血在尘土中晕开。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得逞的快意,也没有丝毫的怜悯,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无机质般的冰冷。那眼神,如同神明在俯瞰蝼蚁无谓的挣扎。
她缓缓抬起手,纤细的指尖缠绕着一缕在灯光下闪烁着柔和光泽的金色发丝。
那发丝,与莉亚的颜色如出一辙。
菲谢尔面无表情地将这缕金发,一圈又一圈,仔细而缓慢地缠绕在手中握着的一个一次性纸杯杯口上。
那纸杯,是昨日舰长在公共休息室使用后丢弃的,杯壁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咖啡渍。
她将缠绕着金发的纸杯举到眼前,仿佛在欣赏一件刚刚完成的、带着血腥气息的战利品。
然后,她微微侧过头,目光穿透观察窗的玻璃,精准地投向训练场入口的方向——舰长闻讯后,正一脸凝重地大步赶来。
菲谢尔的目光追随着舰长焦急的身影,直到他冲入场地,蹲在受伤的莉亚身边。
她看着舰长紧锁的眉头,看着他检查莉亚颈侧伤口时严肃而关切的神情。
兜帽阴影下,菲谢尔那冰冷的、毫无弧度的嘴角,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上弯起。
那笑容空洞、扭曲,如同戴着一张精心雕琢的陶瓷面具,底下却翻涌着能将一切吞噬的黑暗潮汐。
她收回目光,指尖轻轻摩挲着纸杯上缠绕的金发,动作温柔得近乎病态。奥兹沉默地停在她肩头,巨大的羽翼在观察室惨白的灯光下投下不祥的阴影。
休伯利安号庞大的舰体正航行在一片极其活跃的宇宙雷暴区外围。
舰桥主屏幕外,狂暴的紫色电弧如同巨蟒般在漆黑的虚空中疯狂扭动、炸裂,每一次闪耀都将舰桥内部映照得如同白昼,旋即又沉入更深的黑暗。
震耳欲聋的轰鸣透过厚重的舰体结构传来,沉闷而持续,如同远古巨兽在舰船龙骨上沉重地擂鼓,整个舰桥都在微微震颤。
舰长坐在主控席上,眉头紧锁,专注地监控着护盾能量读数和舰船规避系统的实时反馈。
连续数小时的高强度指挥和雷暴带来的环境压力,让他眉宇间染上了明显的疲惫。
副官和几位核心操作员围在周围,气氛凝重。
舰长休息室的独立监控屏幕上,此刻正无声地播放着另一个场景。
画面因雷暴干扰而带着密集的雪花噪点,光线昏暗,只能勉强辨认出休息室门外狭窄走廊的轮廓。
菲谢尔就站在那里。
她背靠着冰冷的合金墙壁,身体微微蜷缩着,单薄的身影在持续不断的、因雷暴而产生的剧烈光影闪烁中忽明忽灭。
深紫色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不知是冷汗还是舰船内部因剧烈颠簸而产生的冷凝水汽。她身上那件华贵的裙装也显得有些凌乱、濡湿。
监控的时间戳无声地跳动着。
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屏幕一角冰冷的数字显示,这个姿势已经保持了整整七个小时。
在这漫长的七个小时里,狂暴的雷声和舰体结构的呻吟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
而菲谢尔,像一尊被遗忘在时光角落的雕像,除了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几乎没有任何动作。
只有她的手指,在每一次舰体被巨型闪电击中、产生更剧烈震颤的间隙,会以一种近乎偏执的机械动作,缓缓抬起,用冰凉的指尖,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描摹着面前休息室金属门板上的冰冷纹路。
那专注的姿态,如同朝圣者抚摸神谕的碑文,又像迷失者在绝望中试图抓住唯一的锚点。
在监控画面闪烁不定的光影和密集的雪花噪点中,她湿透的身影凝固在狭小的门框前,脆弱得如同一只被松脂滴落、永远封存于痛苦瞬间的蝶。
当主屏幕外又一道横贯虚空的巨型闪电炸开,将舰桥映得一片惨白时,舰长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目光无意间扫过休息室的监控分屏。
那持续数小时的、无声的影像瞬间攫住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他看着画面中那个在雷暴轰鸣与光影交错中固执地蜷缩在门外的单薄身影,看着她一遍遍徒劳地描摹门板的手指,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震惊、困惑与沉重忧虑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狂暴的雷声终于渐渐远去,如同疲惫的巨兽收起了爪牙。
舰体外,肆虐的电弧变得稀疏,最终隐没在深沉的宇宙幕布之后。
持续了整夜的喧嚣渐渐平息,只剩下舰船引擎恢复平稳运转的低沉嗡鸣,以及通风系统送来的、带着微弱臭氧味道的循环气流。
舰桥的紧张气氛缓和下来。舰长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强压下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疲惫。
他需要片刻的喘息,哪怕只是闭眼小憩几分钟。他起身,对副官交代了几句后续的航行监测,便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自己的休息室。
厚重的合金门在身份识别后无声地向内滑开。舰长几乎是闭着眼迈步进去,准备将自己摔进沙发。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酸腐气味混合着湿冷的潮气,如同无形的拳头,狠狠撞在他的脸上。他猛地睁开眼,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
门内的角落里,蜷缩着一团湿透的、深紫色的阴影。
菲谢尔像一只被暴雨彻底淋透、抛弃在街角的猫,整个人缩在休息室门内最阴暗的角落。
她双臂紧紧环抱着膝盖,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深紫色的长发湿漉漉地黏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不断有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她身下冰冷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她身上的裙装彻底湿透,紧紧包裹着瑟瑟发抖的身体,勾勒出过分单薄、脆弱的轮廓。
她的怀里,死死地抱着一个被透明保鲜膜包裹、但此刻已完全不成形状的东西。
保鲜膜被捏得皱成一团,里面原本应该是三明治的食物被巨大的压力挤压成了混沌不堪的团块,蛋黄酱、番茄酱和其他酱汁从保鲜膜的缝隙中渗出,混合着从她湿发和衣服上滴落的冷水,在她深色的裙摆上晕开大片大片令人反胃的、黄白红交织的粘稠污迹。
“菲谢尔?!” 舰长失声惊呼,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狼狈、如此…脆弱的模样。那浓烈的酸腐气味正是来自她怀中那个“异界抗咒便当”的残骸。
他压下心头的震惊和翻涌的复杂情绪,快步上前,在她面前单膝蹲下,尽量放缓了声音:
“菲谢尔?你怎么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他伸出手,试图去触碰她冰冷、颤抖的肩膀,想将她从这个冰冷肮脏的角落拉起来。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湿透衣物的瞬间——
蜷缩的身影如同被高压电击中般猛地弹起!
一股与其娇小身躯完全不相称的、狂暴到令人窒息的力量骤然爆发!
舰长只觉得手腕被一只冰冷、湿滑、却如同钢铁铸就的爪子死死扣住!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猛地将他向前一拽!他猝不及防,身体失去平衡,被那股蛮横的力量狠狠掼倒在地!
后背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合金地板上,剧烈的撞击让他眼前一黑,肺里的空气被瞬间挤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未等他从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中缓过神,一个冰冷的、带着浓重湿气和酸腐食物气味的重物已经狠狠压在了他的腰间!
菲谢尔以一种绝对压制性的姿态跨坐在他身上,冰冷的膝盖死死顶住他的肋下,将他牢牢钉在地板上。
舰长艰难地抬起头,撞入视线的景象让他瞬间窒息。
菲谢尔湿透的长发黏在苍白如骨瓷的脸颊上,水珠不断从发梢滴落,砸在他的制服前襟。
她的眼睛,那双在昏暗光线下呈现出诡异紫金色的异色瞳,此刻正死死地盯着他。
然而,那瞳孔深处燃烧的,并非往日的狂气或傲慢,而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纯粹而炽烈的光芒!
如同地狱的业火在瞳孔深处点燃、沸腾!左眼的熔金和右眼的紫晶,此刻都被这疯狂的光芒所吞噬,只剩下一种非人的、冰冷的燃烧感——那是“断罪之眼”被彻底激活、失控燃烧的征兆!
“时空…时空的裂隙!” 她的声音尖锐、嘶哑,如同金属在玻璃上刮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剧烈的颤抖,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在嘶吼,又像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正在
…正在吞噬您的命轨!舰长!唯有…唯有臣服于永夜的庇护!唯有…斩断这尘世…污秽的因果之链!方能…方能挣脱这注定的…”
她的控诉如同狂暴的预言,在狭小的休息室内回荡。但话语还未说完,那燃烧着疯狂火焰的双眼,却毫无征兆地瞬间被汹涌而出的泪水淹没。
滚烫的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从她眼眶中滚落,混合着脸上冰冷的雨水,滴落在舰长因震惊而微张的嘴唇上,滑过他凸起的喉结,留下灼热的湿痕。
“呜……” 一声破碎到极致的哽咽,终于冲破了嘶吼的壁垒,从她剧烈颤抖的唇间溢出。
那声音里,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属于“断罪皇女”的狂气与威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仿佛被整个宇宙遗弃的恐惧、委屈和绝望。
如同一个在暴风雨之夜彻底迷失方向、筋疲力尽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唯一可以依靠的港湾,却只剩下嚎啕大哭的力气。
她身体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跨坐的姿态瞬间崩塌,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向前扑倒,额头重重地抵在舰长剧烈起伏的胸口。
滚烫的泪水迅速浸透了他胸前的制服布料,灼烧着他的皮肤。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呜咽声,闷闷地从他胸口传来,带着毁天灭地的悲伤。
“三重生物加密。掌纹、虹膜、声纹同步验证,权限锁定为舰长唯一,任何异常访问尝试直接触发舰桥和安保中心最高级别警报。”
技术主管擦着额头的汗,指着舰长休息室门口焕然一新的、闪烁着复杂幽蓝光纹的合金门禁面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就算是最顶级的黑客或者…呃…特殊能力者,理论上也绝无可能在不惊动全舰的情况下突破。”
舰长沉默地点点头,目光扫过那冰冷坚固的新门锁,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疲惫的阴影。“辛苦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门在他身后无声地滑开,又在他进入后严密闭合,三重验证的光纹依次亮起、熄灭。
休息室内一片昏暗,只有床头一盏小夜灯散发着微弱暖光。
他脱下制服外套,随手扔在椅背上,疲惫地倒在床上。高度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如同山崩海啸般的倦意瞬间将他吞没。
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意识很快沉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他沉入了梦境。
但这里并非熟悉的、由潜意识随意编织的混沌空间。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冰冷而辉煌的殿堂。
地面是光滑如镜、倒映着无尽星空的黑色晶石。无数根高耸的、雕刻着繁复星空图纹与扭曲荆棘的巨大廊柱,支撑起一片深邃得如同宇宙本身的穹顶。
空气中弥漫着冰冷、陈腐的气息,如同尘封亿万年的墓穴。
唯有正前方,一座由无数切割完美的幽蓝色宝石堆砌而成的巨大王座,散发着冰冷而孤高的光芒。
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个身影。
深紫色的华丽长裙如同凝固的夜色,裙摆铺展在冰冷的宝石阶梯上,流淌着星尘般的微光。
繁复的银饰和暗月纹章点缀着她纤细的颈项与手腕。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在兜帽的阴影下只露出一个精致的下颌和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
她微微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浓重的阴影,遮住了那双标志性的异色瞳。
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非人的、令人窒息的威压与疏离感,仿佛她并非血肉之躯,而是这冰冷圣域本身意志的化身。
舰长低头,发现自己正跪在王座之下冰冷坚硬的晶石地面上。
他身上穿着休伯利安的制服,却显得如此渺小、卑微,如同匍匐在神祇脚下的尘埃。
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着他,让他无法抬头,无法起身,只能保持着这屈辱的跪姿。
王座上的身影缓缓抬起了手。那是一只完美得如同艺术品的手,纤细、苍白,指尖涂着深紫色的蔻丹。她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指向自己脚下。
舰长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他僵硬地、如同被丝线操控的木偶般,缓缓俯下身,将额头贴向那缀满细碎星辰宝石、闪烁着冰冷光芒的鞋尖。
就在他的嘴唇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的鞋面时,王座上的人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兜帽阴影下,那紧抿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弧度——冰冷、空洞、带着掌控一切的满足。
现实中,舰长休息室通风口那细密的金属格栅后,一双眼睛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床上陷入深眠的男人。
菲谢尔蜷缩在狭窄、布满灰尘的管道中,膝上摊开着一本厚厚的素描本。
监视屏幽幽的冷光映亮了她苍白的脸和纸页。本子上每一页都画满了同一个男人——舰长。
笑着的舰长,眉头紧锁思考时的舰长,战斗时下颌线紧绷、眼神锐利的舰长,靠在舷窗边凝望星空的舰长…
笔触细腻到不可思议,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神态和角度,仿佛她曾无数次、在无数个不被察觉的瞬间,用目光将他的一切刻入灵魂。那是病态观察者最隐秘的珍藏。
她翻到最新一页。画面风格陡然剧变。
舰长的肖像被扭曲、拉长,如同受难的圣徒。
无数带着尖锐倒刺的、墨色荆棘如同有生命的毒蛇,紧紧缠绕着他的脖颈,深深勒进皮肉,几乎要将他绞碎。
荆棘上甚至用极细的笔触画出了渗出的血珠。画面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痛苦与绝望。
画幅的空白处,用一行凌厉、几乎要刺破纸背的字体写着:
“凡俗的枷锁,应由吾亲手…斩断!”
奥兹无声地立在通风管道一处凸起的支架上,冰冷的鸦眼俯视着主人膝上那张扭曲的画像,又转向监视屏中舰长沉睡的脸。
它巨大的羽翼在幽暗中微微收拢,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菲谢尔合上素描本,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她小心地将它放在一边,然后从身旁一个隐秘的角落,取出了一个白色的瓷杯——舰长昨天在公共休息室用过的那只咖啡杯,杯沿还残留着一点深褐色的渍痕。
她捧着杯子,像捧着圣物,指尖眷恋地抚摸着杯壁,然后将它轻轻放进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带有电子密码锁的小型玻璃展示柜里。
柜中并非空无一物。
一截早已失去水分、变得枯黑蜷曲的樱花枝条(莉亚储物柜事件后,菲谢尔从训练场角落拾得),
一枚黄铜弹壳(莉亚枪械炸膛事故现场遗留,边缘还沾着一点洗刷不净的暗红污渍),
此刻都与那只带着咖啡渍的杯子静静陈列在一起。
幽冷的灯光从柜子内部打亮,为这三件“藏品”蒙上了一层诡异而神圣的微光。
菲谢尔锁好柜门,纤细的手指在冰冷的玻璃表面停留片刻,最终缓缓收回。她再次将目光投向监视屏,凝视着舰长在药物作用下深沉的睡颜,兜帽阴影下的嘴角,无声地弯起一个满足而冰冷的弧度。
休伯利安号的中央宴会厅此刻化身为一片璀璨的星海。巨大的穹顶模拟着节日的夜空,无数细小的全息星辰温柔地旋转、明灭。
穹顶中央,几束巨大的、变换着七彩光芒的射灯如同光之瀑布倾泻而下,将下方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人群笼罩在一片梦幻的光晕中。
舒缓的古典乐流淌在空气里,混合着香槟气泡的细碎声响、女士们矜持的轻笑以及男士们低沉的交谈声。
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水、精致点心和酒精混合的、属于庆典的奢靡气息。
舰长站在人群中心,手中端着一杯剔透的金色香槟。
他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目光温和地扫视着全场,最后定格在身边一位英姿飒爽的红发女武神身上——无量塔姬子。
她刚刚结束了一场艰苦卓绝的边境清剿任务,为休伯利安号扫平了重要的航道威胁。
“姬子少校,” 舰长微微提高了声音,醇厚的嗓音在音乐的间隙清晰地传入周围人的耳中。
他含笑举起手中的香槟杯,杯壁反射着穹顶流转的光彩,
“此次任务的成功,你居功至伟。你的勇气与担当,是休伯利安号最坚实的盾与锋利的矛。这一杯,敬你,也敬所有为守护而战的勇士们!”
他的话语真诚而充满力量,立刻赢得了周围一片赞同的低语和掌声。
姬子爽朗一笑,英气的脸庞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她毫不扭捏地举起自己的酒杯:
“舰长过誉了!职责所在!” 清脆的碰杯声响起,金色的酒液在杯中荡漾。
就在这和谐、热烈、充满赞许与敬意的氛围达到顶点的一刹那——
“啪嚓!!!”
一声极其刺耳、如同冰晶炸裂的脆响,猛地撕裂了宴会厅的和谐乐章!
声音的来源是宴会厅相对僻静的角落。菲谢尔孤身一人站在巨大的落地观景窗前,窗外是浩瀚无垠的冰冷宇宙。
她手中的那只水晶高脚杯,毫无征兆地在她纤细苍白的指间迸裂开来!晶莹剔透的碎片如同被炸开的冰花,瞬间四散飞溅!
锋利的碎片毫无阻碍地割破了她紧握杯身的手指和掌心!
猩红的鲜血如同妖异的藤蔓,瞬间从她白皙的皮肤下蜿蜒而出,与杯中残留的、同样呈现金色的香槟酒液混合在一起,沿着她纤细的手腕、小臂,一滴一滴,沉重地砸落在脚下光洁如镜的地板上。
红与金交织,晕开一朵朵刺目而妖艳的花。
然而,菲谢尔仿佛对这足以让常人惨叫的剧痛毫无所觉。
她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她的身体僵硬如石雕,只有头颅以一种极其缓慢、如同生锈机械般的姿态,一点点地抬起。
她的视线,如同两道淬了剧毒的冰锥,死死地、跨越整个喧嚣的宴会厅,钉在了舰长和姬子碰杯后相视而笑的画面上。
视网膜上,只剩下那两张在七彩射灯光芒下显得格外刺眼、格外“亲密”的笑脸。
舰长脸上那温和的、赞许的笑容,姬子那英气勃发、毫不设防的笑容,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大脑皮层上!
世界的声音骤然消失了。
宴会厅里鼎沸的人声、流淌的音乐、香槟杯的碰撞…所有的一切,都在她耳中被一种恐怖至极的、如同颅内血管在极限高压下纷纷爆裂的轰鸣巨响所取代!
那声音震耳欲聋,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力量,疯狂地冲击着她的耳膜和每一根神经!
视野的边缘开始泛起浓墨般的黑雾,急速地向中心侵蚀,仿佛整个宇宙都在她眼前坍缩、崩毁!
她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开始剧烈颤抖,如同寒风中最后一片枯叶。
被水晶碎片割裂的手掌死死攥紧,锋利的边缘更深地刺入皮肉,带来更剧烈的疼痛和更多的鲜血,但这疼痛此刻却成了唯一能让她确认自己尚未彻底崩溃的锚点。
鲜血混合着香槟,沿着她的指尖不断滴落,在脚边汇聚成一小滩粘稠的、反射着诡异光芒的液体。
就在舰长放下酒杯,准备再次开口说些什么的瞬间——
“轰隆!!!”
宴会厅穹顶中央,那几束最为巨大、最为耀眼、正变幻着七彩光芒的巨型射灯,毫无征兆地发生了连环爆炸!
刺目的白光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和四散飞溅的灼热碎片,如同小型的太阳在穹顶炸裂!
整个宴会厅瞬间被绝对的黑暗和刺鼻的焦糊味所吞没!
前一秒还沉浸在节日气氛中的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袭击彻底打懵,刺耳的尖叫、惊恐的呼喊、桌椅被撞翻的混乱声响瞬间爆发,如同沸腾的油锅!
就在这极致混乱、所有人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撞的刹那——
一只冰冷、粘腻、带着浓郁血腥味的手,如同从地狱深渊伸出的铁钳,以不容抗拒的恐怖力量,死死地攥住了舰长的手腕!那力量大得惊人,几乎要捏碎他的腕骨!
舰长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股狂暴的、非人的蛮力猛地向后拖拽!
、
他踉跄着,试图稳住身形,但那拖拽的力量如同失控的列车,根本不容他反抗!
混乱中,他只看到一片在爆炸残光中一闪而过的、深紫色的裙摆残影!
他被这股力量蛮横地拖离了混乱的中心,拖进了一条狭窄的、仅供紧急疏散使用的金属通道。厚重的安全门在他们身后“砰”地一声巨响合拢!
“滋啦——!!!”
刺眼的幽蓝色电弧如同狂舞的毒蛇,瞬间从菲谢尔空着的左手指尖迸发!
它们跳跃着、嘶吼着,带着足以融化钢铁的高温,精准地轰击在安全门厚重的门轴和电子锁扣上!
金属被烧熔的刺鼻白烟瞬间腾起,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和金属扭曲的呻吟。
厚重的安全门在几秒钟内被幽蓝的电弧彻底焊死,门缝处闪烁着暗红色的灼热光芒,将通道彻底隔绝成一个灼热而密闭的铁笼!
通道内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菲谢尔猛地转过身。
她脸上溅着几滴暗红的血珠,与苍白的肌肤形成骇人的对比。
那双异色瞳此刻完全被一种非人的、燃烧到极致的炽白光芒所充斥,如同两颗即将爆发的超新星,在黑暗中荧荧烁动,如同择人而噬的鬼火!
她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声。被水晶割伤的手掌仍在不断滴落着血珠,在地上砸开小小的血花。
“您属于至高圣庭…” 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不容置疑的狂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声带中硬挤出来,伴随着剧烈的喘息,
“您的光辉…您的存在…只应照耀幽夜的净土!而非…而非那些污秽的…尘世蜉蝣!”
她嘶吼着,将舰长狠狠地向后推搡!
舰长猝不及防,后背重重地撞在通道墙壁一个凸起的金属消防栓箱上!
坚硬的棱角狠狠顶在他的脊椎上,剧痛如同电流瞬间窜遍全身,让他眼前发黑,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就在他因剧痛而眼前发黑、意识模糊的瞬间,视线捕捉到的景象让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菲谢尔的手,那只滴着血的手,猛地探向自己华丽长裙的下摆内侧!当她收回手时,手中赫然多了一件绝不该出现在此地的凶器——一把结构狰狞、闪烁着冰冷金属寒光的链锯!
那锯齿粗大、锋利,边缘带着细微的、令人胆寒的倒钩!
链锯的握柄和护手上,还残留着一些难以清洗的、深褐色的陈旧污渍。
一股浓烈、甜腻得令人作呕的保养油异香,伴随着金属本身冰冷的铁锈味,瞬间弥漫在狭窄灼热的通道中!
舰长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他认出了这把链锯!这是属于丽塔·洛丝薇瑟的备用近战武器!
三个月前,在一次针对崩坏兽巢穴的清剿行动中,那处临时仓库发生了原因不明的剧烈爆炸,这把链锯连同大量装备被官方记录为“彻底熔毁”!
它怎么会出现在菲谢尔手中?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链锯沉重的引擎猛地被菲谢尔单手启动!
“嗡——!!!!!”
狂暴到足以撕裂耳膜的引擎咆哮声瞬间在狭窄的密闭通道内炸响!
如同千万只钢铁凶兽在同时发出嗜血的嘶吼!高速旋转的锯齿切割着空气,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尖锐呼啸,搅动起一股带着浓烈机油味和铁腥气的死亡旋风!
惨白的应急灯光下,那些锋利的锯齿尖端,正缓缓地、粘稠地滴落着新鲜的、金黄色的保养油,如同凶器流下的涎水!
菲谢尔双手握住了这柄咆哮的凶器,沉重的链锯在她纤细的手中却稳如磐石。
她向前踏出一步,链锯引擎的轰鸣震得通道四壁都在嗡嗡作响。她脸上所有的疯狂、扭曲、愤怒,在这一刻却奇异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那平静如同冻结万年的冰湖,深不见底,死寂无声。
甚至,她的嘴角还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弧度——一个温柔得如同在圣坛前捧起婚戒、即将与爱人共赴永恒的、甜蜜而满足的微笑。
“很快…” 她的声音被淹没在链锯的咆哮中,但舰长却清晰地“读”到了她的唇语。
她甚至微微前倾身体,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凑近他因剧痛和震惊而布满冷汗的额发,轻柔地低语,声音穿过轰鸣,带着一种诡异的穿透力,“吾等…将在永劫的因果之茧中…融为一体…获得…新生…”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柄咆哮着、滴落着保养油的恐怖链锯,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被高高举起!
锋利的锯齿在惨白灯光下划出一道致命的弧光,撕裂空气,朝着舰长的头颅,毫不留情地、狂猛地挥落!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巨网,瞬间笼罩而下!链锯引擎的咆哮充斥了整个感官世界!高速旋转的锯齿撕裂空气的尖啸近在咫尺,带着浓烈机油味和铁锈腥气的劲风狠狠刮在脸上!
舰长的瞳孔因极致的危险而缩成一点,身体在本能地试图闪避,但后背抵着冰冷坚硬的消防栓箱,剧痛和空间的限制让他几乎动弹不得!
眼看那闪烁着寒光的锯齿即将吻上他的头皮——
千钧一发之际,舰长那只没有被禁锢的左手,如同挣脱了无形的束缚,以一种超越极限的速度,猛地探向自己制服内侧的口袋!
没有攻击,没有格挡,而是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封面烫金、印着复杂荆棘与渡鸦图腾的硬壳书册!
正是菲谢尔赠予他的那本《幽夜默示录》!
他毫不犹豫地将书展开,烫金的封面如同盾牌般,猛地挡在自己身前,同时推向菲谢尔的心口方向!动作迅疾而精准,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哗啦——”
链锯挥落的狂暴气流狠狠掀动着书页!高速旋转的锯齿距离那脆弱书页的封面,仅有毫厘之遥!保养油腥腻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在这生死一瞬的凝滞点,异变陡生!
被舰长展开推向菲谢尔心口的书页间,一件夹在其中的东西,因这剧烈的动作和气流,被猛地抖落出来!
那是一片羽毛。一片早已失去生命光泽、呈现出一种陈旧、枯槁的灰褐色泽的风干羽翼标本。
它并不完整,边缘有些残破,仿佛曾经历过残酷的撕裂。
它轻飘飘地,如同被时间遗忘的枯叶,打着旋儿,从翻飞的书页间缓缓飘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按下了暂停键。
咆哮的链锯引擎,那震耳欲聋、充满毁灭意味的嘶吼,如同被利刃斩断般,戛然而止!
高速旋转的锯齿在距离烫金封面不足一厘米的地方,硬生生地僵滞在空中!
菲谢尔脸上那令人心寒的、永恒誓约般的平静微笑,如同遭遇重击的冰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然后彻底崩碎!
她的目光,那双被炽白疯狂光芒吞噬、如同鬼火燃烧的异色瞳,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了那片飘落的、残破的灰褐色羽毛上!
时间恢复了流动。
那片风干的羽毛,终于轻轻落在了菲谢尔沾满自己鲜血和香槟的、冰冷的鞋尖上。
羽毛靠近根部、颜色较深的羽轴位置,一行极其微小、却无比熟悉的华丽花体字,如同用最细的针尖蘸着星光刻写上去,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
“致我唯一的观测者。—— F.v.L.N”
舰长艰难地喘息着,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灼痛的喉咙里挤出来,带着劫后余生的震颤和一种沉痛的了然:“菲谢尔…你看…这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
“当啷——!!!”
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炸响!
那柄曾属于丽塔、沉重而狰狞的链锯,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从菲谢尔完全脱力的手中颓然滑落,重重地砸在通道冰冷的金属地面上!
高速旋转的惯性让它在地面疯狂地跳动、摩擦,锯齿与合金地板刮擦出连串刺目、灼热的火星,如同垂死凶兽最后的挣扎,最终才在刺耳的噪音中彻底停歇,引擎熄火,死寂无声。
菲谢尔的身体,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骨骼和灵魂,猛地一晃,然后像一滩融化的蜡,直挺挺地、毫无缓冲地瘫软下去,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布满油污和火星灰烬的地面上!
她开始剧烈地颤抖。
不是之前那种因愤怒或疯狂而产生的颤抖,而是如同被活生生剥去了所有坚硬外壳的软体动物,暴露在最残酷的空气中。
她的身体蜷缩成一团,手臂死死抱住自己的头,深紫色的长发如同海藻般散乱地铺在地上,沾满了血污、油渍和灰尘。
“嗬…嗬…” 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声从她蜷缩的身体深处压抑地爆发出来,越来越响,越来越失控。
“对…对不起…” 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声音嘶哑变形,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汹涌而出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在她身下肮脏的地面晕开一片深色的湿痕,“我…我只是…我只是…太害怕了…”
她猛地抬起头,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在她苍白如纸、沾满血污的脸上肆意奔流。
那双曾燃烧着疯狂炽白光芒的眼瞳,此刻猩红褪尽,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孩童般纯粹的恐惧和绝望。
她看向舰长,眼神脆弱得如同下一秒就要碎裂的琉璃。
“太害怕…您会消失…像…像奥兹失去的那片羽毛一样…永远…永远消失…再也…再也找不到了…呜啊啊啊——!!!”
最后一声,是彻底崩溃的、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不再是断罪皇女的宣告,不再是幽夜圣裁的威仪,只是一个被自己内心疯狂的爱欲与恐惧彻底灼伤、烧得体无完肤、走投无路的少女,发出的最绝望、最无助的悲鸣。
舰长强忍着后背撕裂般的剧痛,踉跄着扑跪下去,伸出双臂,将这个蜷缩在地、哭得浑身抽搐、如同破碎玩偶般的少女,紧紧地、用尽全力地拥入怀中。
她的泪水滚烫,瞬间浸透了他胸前早已被冷汗浸湿的制服布料,灼烧着他胸口的皮肤。
那滚烫的湿意,混合着她身上浓烈的血腥、机油和眼泪的咸涩,沉重地烙印在他的感知里。
勋章冰冷的金属棱角硌着两人紧贴的胸口,却无法隔绝那穿透一切、来自灵魂深处的悲恸。
休伯利安号医疗舱的隔离观察室,灯光被刻意调至最低,只有仪器面板上幽幽的绿光在黑暗中无声闪烁,勾勒出床上那个被束缚的轮廓。
菲谢尔躺在特制的医疗床上,手腕和脚踝被柔软的束缚带固定在床沿,身上覆盖着轻薄的白色束缚衣。
药物作用让她大部分时间陷入昏沉,但身体的躁动却并未完全平息。
她紧闭着眼,深紫色的长发汗湿地黏在额角和毫无血色的脸颊上。即使在昏睡中,她的身体也时不时地剧烈抽搐一下,仿佛在噩梦中遭遇无形的攻击。
“不…圣域…不容玷污…” 她猛地扭动头颅,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的呓语,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狂信,
“以…以断罪之名…净化…!” 束缚衣下的手臂肌肉绷紧,试图挣脱。
下一刻,她的表情又瞬间切换,眉头痛苦地紧锁,泪水无声地从紧闭的眼角滑落,浸湿鬓角:
“别…别走…求您…别…消失…” 呜咽声细微而绝望,如同迷途的幼兽在寒夜中哀鸣。
这样反复的挣扎与呓语,在药物作用的间隙,已经持续了三天三夜。
舰长坐在隔离观察室外,隔着一层单向透明的观察窗,沉默地守望着。
他的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下的阴影浓重得如同淤青,身上的制服已经三天没有更换,皱巴巴地裹着他明显清减了一圈的身体。
他面前操作台上的监控屏幕,分屏显示着菲谢尔在束缚中挣扎、呓语、时而狂怒时而崩溃的实时画面。
他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屏幕。
每一次看到菲谢尔因痛苦而蜷缩,因恐惧而呜咽,他的指尖都会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疲惫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意志堤坝,但他依旧如同礁石般固执地守在这里。
副官几次送来食物和咖啡,都只被他机械地抿了几口便搁置一旁,渐渐冷却。
第四天,夜色最深沉的时刻。
舰长揉了揉布满血丝、干涩刺痛的眼睛,目光再次投向屏幕。画面中,菲谢尔似乎短暂地挣脱了药物的压制。
她没有再呓语,只是睁着那双空洞、毫无焦距的异色瞳,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几秒后,她开始以一种缓慢却固执的节奏,侧过身,用自己的额头,一下、又一下,机械地、沉闷地撞击着床头包裹的防撞软垫。
“咚…咚…咚…”
撞击声透过监听器微弱地传来,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舰长的心上。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因为久坐和疲惫而有些僵硬。他走到隔离室的电子门禁前,输入了自己的最高权限指令,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
他对着门外值守的两位医疗班成员,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
“你们先出去。把门带上,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来。”
守卫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隔离室内,最终还是服从命令,悄然退了出去,厚重的门在舰长身后无声闭合,将内外彻底隔绝。
医疗舱特有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药物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舰长放轻脚步,走到病床边。
菲谢尔还在持续着那个动作,额头一下下地撞在软垫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汗水浸透了她的鬓发,一缕深紫色的发丝黏在她汗湿惨白的脸颊上。
她似乎对舰长的靠近毫无察觉,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只有身体在机械地重复着自残的动作。
“菲谢尔。” 舰长在床边蹲下,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从未有过的轻柔。
撞击的动作骤然停止了。
菲谢尔的身体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僵硬。几秒后,她才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齿轮艰难转动般,一点点扭过头。
那双空洞的异色瞳,终于聚焦在了舰长的脸上。
没有狂气,没有傲慢,没有歇斯底里。
只有一片被泪水反复冲刷后、最原始的茫然、脆弱和…小心翼翼的、不敢置信的微光。
像在无尽黑暗的深渊里跋涉了太久,终于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却害怕那只是又一个幻影。
舰长伸出手,动作稳定而轻柔,开始解她身上束缚带的搭扣。金属扣环松开的细微“咔哒”声,在死寂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当最后一道束缚带被解开,菲谢尔的身体猛地弹起!
束缚衣限制了她的动作,但她依旧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溺水者不顾一切地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双臂死死地环抱住舰长的脖颈,整个人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上去!
冰冷的脸颊死死贴住他温热的颈侧,身体因为剧烈的抽泣而无法控制地颤抖、震动。
她的指甲隔着薄薄的束缚衣和舰长的制服衬衫,深深陷入他后背的肌肉里,带来尖锐的刺痛。
黑暗中,舰长沉默地承受着她的重量和那几乎要勒断他呼吸的拥抱。
他抬起手,宽厚的掌心带着安抚的温度,缓慢地、一下下地抚过她单薄脊背上凸起的、清晰可辨的骨节。那骨节硌着他的掌心,像嶙峋的山石,无声诉说着她所承受的一切。
怀中这具躯体因为剧烈的抽泣而不断震动,每一次颤抖都传递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悲伤。
滚烫的泪水迅速濡湿了他颈侧的衣领,渗入皮肤,带着灼人的温度。
时间在死寂和压抑的抽泣中流逝。许久,菲谢尔的颤抖才稍稍平复了一些,但双臂依旧死死地环抱着他,不肯放松丝毫。
一个闷闷的、带着浓重鼻音和不确定的颤抖声音,从他颈窝处低低地传来:
“您…您会…抛弃…罪孽深重的皇女吗?”
舰长托住她汗湿的下颌,动作不容拒绝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让她抬起头,正视自己。
月光,不知何时穿透了医疗舱高悬的小小观察窗,如一道冰冷的银色瀑布流泻而入,恰好将两人笼罩其中。
月光下,菲谢尔苍白的小脸上泪痕交错,异色的双瞳因为泪水的浸润而显得格外剔透,如同被水洗过的宝石。
那里面翻涌着的,是病入膏肓的执念,是被疯狂扭曲的爱欲,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却也奇异地糅合着一种孩子般的、纯粹的、毫无保留的依赖。
种种极端的情感在月光下交织、碰撞,最终汇成一片诡谲而惊心动魄的、如同破碎星河般的漩涡。
舰长久久地凝视着这双眼睛,仿佛要透过这疯狂的星河,看进她灵魂最深处那个瑟瑟发抖的孩子。
没有回答。
他低下头,温热的、带着疲惫气息的唇,轻轻地、珍重地印在了她额间那道象征着“断罪之眼”的、微凉的圣痕之上。
唇瓣尝到了咸涩的味道,那是她未干的泪水和汗水的混合。
就在他双唇离开的瞬间——
菲谢尔猛地仰起头,眼中闪过一道混合着绝望、占有和某种扭曲救赎的光芒!
她张开嘴,雪白的牙齿在月光下闪过一道寒光,狠狠地、用尽全力地咬在了舰长裸露的锁骨之上!
“唔!” 舰长闷哼一声,身体瞬间绷紧!尖锐的剧痛如同电流般窜过全身!
菲谢尔死死咬住,毫不松口,如同野兽在标记自己的领地。
温热的、带着铁锈腥气的液体迅速从齿痕间渗出,染红了她的牙齿和舰长的衣领。直到舰长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她才缓缓松开,唇齿间带着一丝刺目的鲜红。
她喘息着,抬起头,异色的眼瞳死死盯着舰长锁骨上那个深深的、正在渗血的齿痕,眼神复杂到极致——有疯狂过后的空洞,有留下印记的满足,更有一种近乎于献祭的、将自己彻底交付的决绝。那是一个用疼痛铭刻的契约,一道将两人永远捆绑在一起的血色枷锁。
窗外,奥兹巨大的黑色羽翼无声地掠过人造月亮银盘般的轮廓,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阴影。
隔离室内,唯一的监控屏幕上,因未知干扰而跳跃着密集的雪花噪点。
在闪烁扭曲的画面中央,勉强映出两人在狭窄病床上紧紧相拥的黑色剪影。
他们的肢体纠缠,不分彼此,如同宇宙中最原始、最密不可分的共生体。
舰长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颈间新换的制服衬衫领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顶端,然而,一道边缘带着暗红血痂的、清晰的齿痕,依旧顽强地从挺括的领口边缘探出一点触目惊心的端倪。
每一次他低头审阅文件,或者转动脖颈时,那道伤痕便若隐若现,如同一个沉默而隐秘的烙印。
他手中的电子笔在光屏上划过,签署着又一份常规报告。
笔尖停顿了一下,他抬眼看向桌面一角展开的电子值班日志。光标在空白处闪烁,如同无声的催促。他沉默片刻,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敲下一行字:
“此身即是囚笼。——舰长值班日志,补充记录。”
字体刚硬,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沉重。
就在这时,办公桌下方那片特意清理出的、相对宽敞的空间里,传来一阵细微的窸窣声。
菲谢尔蜷缩在那里。地面铺着一块从她房间整个移栽过来的暗月绒毯,触感柔软而厚实,深紫近黑的底色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的星辰与荆棘图腾。
绒毯上随意散落着几本摊开的素描本,里面密密麻麻画满了不同角度的舰长肖像。
几根闪烁着幽蓝光泽的渡鸦羽毛点缀其间,如同某种神秘的祭品。
她背靠着桌板内侧,纤细的身体几乎完全隐没在桌下的阴影里,只有一小截深紫色的裙摆流淌在绒毯边缘。
她手中无意识地缠绕着一根长长的鸦羽,指尖偶尔神经质地收紧,将柔韧的羽管捏得微微变形。
当门外传来由远及近、最终停在办公室门口的脚步声时,菲谢尔缠绕鸦羽的动作骤然停止!
下一秒,一只冰冷的小手从桌下猛地探出,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死死攥住了舰长垂落在身侧的裤脚!
力道之大,让布料瞬间绷紧,深陷下去。仿佛那不是布料,而是她维系生命、防止坠入深渊的唯一缆绳。
舰长握着电子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自然地放下笔。
他没有低头去看桌下,只是伸出宽厚的手掌,带着安抚的力道,稳稳地、缓慢地覆盖在菲谢尔紧攥着他裤脚的手背上,然后顺着她紧绷的小臂向上,最终温热的手指陷入她后颈柔软的发根处,力道适中地揉捏了几下紧绷的肌肉。
“进。” 他开口,声音是一贯的平稳无波,听不出丝毫异样,如同只是在处理最寻常不过的事务。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副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中抱着几份需要签字的文件。他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舰长,落在办公桌后。
就在门开的刹那——
桌下攥着舰长裤脚的手骤然收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菲谢尔将整张脸更深地埋进舰长并拢的膝间,柔软的发顶隔着薄薄的制服布料,轻轻蹭着他的腿。
无人可见的阴影深处,那张紧贴着舰长膝盖的小脸上,嘴角却缓缓地、无声地向上扬起。
那扬起的弧度,浸满了冰冷、漆黑、如同深渊般不见底的欢愉。像终于将珍宝拖回巢穴的恶龙,在黑暗中满足地舔舐着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