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们懂的⌓‿⌓

防弹玻璃炸裂的爆响,像一万只酒杯同时摔碎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水晶吊灯疯狂摇晃,细碎的光斑如同受惊的鱼群,在铺满名贵波斯地毯的奢华宴会厅里乱窜。刺耳的警报声后知后觉地尖啸起来,却被更大的混乱瞬间淹没——惊恐的尖叫、掀翻桌椅的碰撞、女人高跟鞋崴断的脆响……交织成一片末日般的噪音。

那具沉重的黑棺,通体泛着哑光的死寂,如同地狱抛出的锚,沉重地砸落在猩红的地毯中央,距离铺满白玫瑰的婚礼圣坛,不过十步之遥。棺盖边缘震开一道缝隙,里面漆黑一片,仿佛藏着能吞噬光线的深渊。几片被震碎的白玫瑰花瓣,无力地飘落在冰冷的棺木上,红与黑,触目惊心。

“谁?!!” 一声暴怒的咆哮压过了所有杂音。

新郎的父亲,周氏集团的掌舵人周天豪,那张保养得宜、惯常带着虚伪笑意的脸,此刻因极致的愤怒和惊骇扭曲得如同恶鬼。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保镖,昂贵的定制西装纽扣绷飞,死死盯着宴会厅穹顶那个巨大的破洞。寒风裹挟着直升机旋翼的轰鸣,如同巨兽的喘息,灌了进来。

硝烟缓缓沉降,一个身影,逆着从破洞透下的惨淡天光,一步步踏入这片狼藉的“天堂”。

黑色风衣的下摆在狂乱的气流中猎猎翻飞,勾勒出挺拔而孤绝的轮廓。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像一块被西伯利亚寒流冻结了千年的岩石。唯有左眼深处,一点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电子红光,在阴影里极其规律地闪烁了一下,冰冷,无机质。他的步伐稳定,每一次军靴鞋跟敲击在碎裂的大理石地面上,都发出清晰、单调的回响,嗒…嗒…嗒…像催命的鼓点,精准地踏在每一个幸存宾客疯狂鼓动的心脏上。

他径直走向那具黑棺,对周遭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面孔、瘫软在地的宾客视若无睹。最终,他在黑棺旁站定,离面无人色、婚纱裙摆都在簌簌发抖的新娘林晚几步之遥。他抬起眼,目光掠过林晚惨白如纸的脸,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眸子此刻只剩下空洞的绝望和难以置信的惊惶。他的视线没有丝毫停留,最终,落在了暴跳如雷的周天豪身上。

“秦…秦夜?!” 一声带着哭腔的、破碎的惊呼,从林晚毫无血色的唇间溢出,像风中飘零的落叶。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在死寂的宾客中炸开一片压抑不住的、带着恐惧的嗡嗡议论。

“秦家的那个…不是早死绝了吗?”

“他…他怎么敢……”

“疯子!开着直升机撞进来送棺材,不要命了!”

周天豪的脸由红转青,再由青变紫,最后定格在一片骇人的酱色。他猛地排开身前几个同样吓傻了的保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几步冲到秦夜面前,一根保养得极好的、戴着硕大翡翠扳指的手指,几乎要戳到秦夜高挺的鼻梁上。

“秦夜?!好!好得很!” 周天豪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暴怒而嘶哑变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生生挤出来,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单枪匹马,开着个破铁鸟,就敢闯我周家天豪集团的世纪婚礼?就敢送这晦气的玩意儿?” 他猛地一指那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棺,手背上青筋暴跳如虬龙,“谁给你的狗胆?你真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秦家大少爷?!秦家都化成灰了!你这条侥幸没死的丧家之犬,今天是专门来送死的?!”

他身后的保镖们如梦初醒,哗啦啦一片,足有二十多个,清一色黑西装、墨镜,肌肉虬结,训练有素地迅速围拢上来,个个眼神凶戾,手都按在了腰间鼓鼓囊囊的枪套上。冰冷的杀意瞬间锁定了场中那个孤零零的黑色身影。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和恐惧,几乎令人窒息。

宾客们惊恐地后退,拥挤着,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壁里。有人捂住了眼睛,不忍看接下来必然发生的血腥场面。林晚更是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身体摇摇欲坠。

就在这千钧一发、空气紧绷到即将断裂的瞬间。

秦夜嘴角的肌肉,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情感。更像是一块亘古寒冰在绝对零度下裂开的一道缝隙,幽深,死寂,透出令人骨髓冻结的寒意。

他甚至连看都没看那些杀气腾腾、步步紧逼的保镖一眼。仿佛在他眼中,这些全副武装、足以让普通人肝胆俱裂的凶徒,不过是脚下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缓缓地,抬起了右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皮肤下似乎蕴藏着某种非人的力量。食指和拇指,轻轻一搓。

啪。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打火机开合的脆响。

在死寂的大厅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畔。

紧接着——

嗡!!!

一种无法形容的、低频的、仿佛来自地核深处的巨大嗡鸣骤然降临!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在场每一个人的骨骼、内脏、大脑深处!宴会厅穹顶那巨大的水晶吊灯疯狂地摇摆,发出濒临碎裂的呻吟。脚下坚实无比的大理石地面,如同巨兽苏醒般剧烈地颤抖起来!墙壁上悬挂的昂贵油画噼啪作响,边缘卷曲撕裂!

“啊——!”

“地…地震了?!”

“怎么回事?!”

宾客们再也无法维持一丝体面,惊恐的尖叫彻底失控,人群像被沸水浇灌的蚁群,哭喊着、推搡着,拼命想远离震动和噪音的中心——那具黑棺,以及黑棺旁那个宛如魔神的男人。

嗡鸣声达到了顶点!

宴会厅两侧,原本装饰着精美浮雕、价值连城的墙壁,无声无息地……扭曲了!

不是碎裂,不是爆炸,而是像高温下的蜡像,或者被无形巨力揉捏的画布,空间的连续性被彻底撕开!巨大的、不规则的、边缘闪烁着幽蓝色不稳定电弧的裂缝凭空出现!裂缝背后,是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深邃得连光线都无法逃脱!

下一刹那,无数道身影,如同被那黑暗孕育、喷吐而出!

快!快得超越了人类视网膜捕捉的极限!前一瞬还是扭曲的空间裂缝,下一瞬,无数高大的身影已然如同最坚固的黑色礁石,沉默而森然地矗立在了秦夜身后!

没有一丝脚步声,没有一句口令。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钢铁洪流般的死寂。

他们穿着统一的、从未在任何国家军队图册上出现过的黑色制服,材质奇特,在晃动的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哑光。制服的边缘和胸口,用暗红色的线条勾勒出狰狞而诡异的符文,如同凝固的血迹。他们的身高、体型几乎完全一致,如同用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杀戮机器。脸上覆盖着样式古朴、只露出双眼和口鼻的黑色金属面甲,面甲上同样蚀刻着血色的纹路。面甲眼部的缝隙里,两点猩红的光芒亮起,如同地狱恶鬼的眼瞳,冰冷、无情地扫视着全场。

不是一百,不是一千。是密密麻麻,如同黑色的潮水,从撕裂的空间裂缝中狂涌而出,瞬间填满了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连那些被撞破的窗户、巨大的穹顶破洞外,都已被沉默的黑色身影彻底封死!整个空间,被一片钢铁与死亡的黑色彻底淹没!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机油、硝烟和铁锈的冰冷气息,温度骤降,呵气成霜。

百万?不!此刻,每一个被那猩红电子眼扫过的人,灵魂深处都只剩下一个念头——无穷无尽!

周家那些前一秒还凶神恶煞、拔枪在手的保镖们,此刻成了风暴中最脆弱的小舟。面对这凭空降临、塞满视野的钢铁狂潮,他们握枪的手抖得如同风中枯叶,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极致的恐惧。几个站在最前面的,甚至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跪在地,裤裆迅速洇湿了一片深色,腥臊的气味弥漫开来。

周天豪脸上的暴怒和轻蔑,如同劣质的石膏面具,在空间撕裂的瞬间就彻底粉碎、剥落。他抬着指向秦夜的手指还僵在半空,整个人却如同被瞬间抽掉了所有骨头,只剩下一个被恐惧彻底掏空的皮囊。他眼珠凸出,死死盯着秦夜身后那无边无际的黑色钢铁洪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几乎站立不住。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不断轰鸣的念头: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还是人吗?!

“请统帅下令——”

百万个冰冷、嘶哑、如同砂纸摩擦钢铁的声音,以完全相同的频率,完全相同的音调,完美地叠加在一起!汇聚成一股足以撕裂苍穹、碾碎灵魂的恐怖声浪!这声浪并非简单的呐喊,更像是一种规则层面的宣告,带着绝对服从的意志,瞬间压过了直升机残骸的燃烧声、压过了宾客的哭嚎、压过了世间一切杂音!宴会厅坚固的墙壁在这声浪下簌簌发抖,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声浪的中心,秦夜依旧平静地站着。黑色风衣的下摆在无形的声波冲击中纹丝不动。他的目光,终于从周天豪那张彻底崩溃的脸上移开,落在了旁边那个穿着白色礼服、同样抖得像片落叶的新郎——周天豪的独子周明身上。

周明早已吓傻了。英俊的脸庞扭曲变形,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昂贵的白色礼服被他自己抓得皱巴巴。当秦夜那毫无温度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他感觉像是被无形的冰锥贯穿了灵魂,一股恶臭的热流瞬间失控,顺着裤管流下,在地毯上洇开一片污迹。

秦夜动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周明所在的位置,极其随意地抬了抬下巴。

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甚至算不上指令。

但就在他下巴抬起的瞬间——

轰!!!

那具砸落在地、一直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棺,棺盖猛地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掀飞!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操控,沉重厚实的棺盖打着旋,裹挟着凄厉的破空之声,精准无比地朝着瘫软在地的周明当头罩下!

“不——!!爸——!救我——!!!”

周明魂飞魄散,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手脚并用地向后疯狂蹬爬,想要逃离那死亡的阴影。但他的速度,在飞旋的棺盖面前,慢得如同蜗牛。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

沉重的黑棺棺盖,如同拍苍蝇般,将周明整个人严丝合缝地扣在了下面!只有一只穿着锃亮皮鞋的脚,还露在棺盖边缘,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随即彻底瘫软不动。刺耳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棺盖下传来沉闷、绝望、如同野兽临死前的呜咽和抓挠声,指甲刮过棺木内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明儿——!!!”

周天豪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根支柱,他那肥胖臃肿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冰冷、布满玻璃碎片的地毯上。昂贵的西裤膝盖处瞬间被尖锐的碎片划破,渗出血迹,他却浑然不觉。巨大的打击和恐惧彻底摧毁了他的意志,他瘫在那里,身体像一滩烂泥般剧烈地抖动着,裤裆处也迅速湿了一大片,恶臭弥漫。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最深沉的恐惧和无尽的绝望,死死盯着几步之外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身影。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牙齿咯咯作响,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变调的音节:

“你…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秦夜终于垂下了眼睑。

他的右手不知何时多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枚半个巴掌大小、造型古朴奇特的金属徽章。材质非金非铁,表面布满磨损的痕迹,中心镶嵌着一颗早已黯淡无光、边缘碎裂的暗红色晶体。晶体内部,似乎凝固着某种干涸的、无法言喻的污渍。

他仿佛没有听见周天豪那濒死般的质问,也没有去看那具扣着他儿子、发出微弱抓挠声的黑棺。

他只是微微低着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掂量着那枚冰冷、破旧、染血的军徽。动作随意,如同把玩一件微不足道的旧玩具。冰冷的金属在他指尖翻转,偶尔折射出穹顶破洞处透下的、同样冰冷的光线。

然后,他手腕极其随意地一抖。

那枚染血的、象征着某个尘封血夜与滔天罪孽的军徽,在死寂的空气中划过一道短促、黯淡的弧线。

叮铃——

一声清脆、冰冷、如同丧钟敲响的金属撞击声。

军徽不偏不倚,正好砸落在周天豪面前那片混杂着酒液、食物残渣和他自己失禁污物的地毯上。

秦夜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高,甚至没有刻意加重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极其遥远的小事。每一个字,都如同极地冰川深处凿出的冰棱,带着能冻结灵魂的寒意,清晰地穿透了百万军团带来的死寂压迫感,钻进周天豪、钻进每一个幸存宾客的耳膜深处:

“秦家灭门那晚……”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从指尖抬起,落在地上那枚染血的军徽上,嘴角再次勾起那道毫无温度、如同深渊裂痕般的弧度。

“你们周家,捡走的玩具。”

话音落下的瞬间,宴会厅内,百万覆盖着黑色金属面甲的士兵,头颅微不可察地转动了一个角度。猩红的电子眼,如同被激活的亿万点嗜血星辰,齐刷刷地聚焦在瘫跪于地、面如死灰的周天豪身上。

冰冷、无声的凝视,如同亿万把无形的利刃,瞬间将他千刀万剐。

秦夜微微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左胸制服上一个同样蚀刻着血色纹路的冰冷军徽。

百万道猩红的目光,如同收到无声的指令,瞬间抬升,越过周天豪崩溃的头颅,越过那具扣着他儿子、仍在发出微弱抓挠声的黑棺,越过穹顶巨大的破洞,投向外面被黑暗军团彻底封锁的天空。

死寂,重新降临。

只有那棺盖下,指甲绝望刮擦内壁的“咯吱…咯吱…”声,微弱而顽强地持续着,如同地狱传来的背景音。

秦夜的手指,轻轻搭在了自己胸前那枚冰冷的军徽上。指尖,缓缓抚过徽章上那一道道象征着无上权威与毁灭力量的血色纹路。

他身后,那百万沉默的黑色洪流,猩红的电子眼如同被点燃的熔炉,骤然亮起!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炽烈、都要凶戾!无形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宴会厅内残留的温度被彻底榨干,空气似乎都凝固成了坚冰。

百万道目光,如同亿万支蓄势待发的染血标枪,死死锁定了瘫跪在地、如同烂泥的周天豪,以及他面前那枚染着旧血的、肮脏的军徽。

风暴,在无声中酝酿到了极致。

秦夜指尖的动作,微微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