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识像沉船，艰难地撞破厚重的淤泥，一点点上浮。
剧痛率先在头颅深处炸开，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锥反复凿刺。
紧随其后的是遍布全身的、散了架般的钝痛。
喉咙里火烧火燎，每一次艰难的吞咽都带来刀割般的撕裂感，眼皮也沉重得如同焊死。
我拼尽全力，才勉强掀开一道缝隙。
浑浊模糊的光线刺入瞳孔，视野里晃动着扭曲的色块。
鼻腔瞬间被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淹没——那是汗液发酵的酸腐、排泄物的腥臊、铁锈的腥甜，以及某种陈年污垢和绝望气息混合而成的、令人作呕的浓烈气味。
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污浊的油膏。
我猛地咳嗽起来，肺叶撕裂般疼痛，身体随之剧烈抽搐。
这一动，才发觉四肢百骸都被冰冷沉重的束缚感死死禁锢！
手腕、脚踝处传来尖锐的摩擦痛楚，粗糙坚硬的金属边缘深深勒进皮肉里。我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
目光向下——
是锁链。
TMD是那个绑了我，杀千刀万剐的玩意！
粗如儿臂、带着斑驳暗红锈迹的沉重铁链，一圈又一圈，如同恶毒的蟒蛇，死死缠绕捆缚着我的手腕和脚踝！
冰冷的金属紧贴着我的皮肤，吸走最后一丝体温，带来刺骨的寒意。
锁链的另一端，深深钉死在我身下粗糙的硬木板条上，随着我微弱的挣扎，发出令人牙酸的、沉闷的“哗啦”声。
TMD这是……哪里？
恐惧的冰水瞬间浇透了混沌的意识。我挣扎着想坐起，想看清周围，想弄明白这噩梦般的处境。
“嗬！这个醒了！”一个粗嘎、带着浓重口音的嗓门在不远处响起，像砂纸刮过铁皮。
紧接着，一只沾满污垢、指甲缝黢黑的大手粗暴地抓住我额前的乱发，猛地向后一扯！
“呃！”头皮撕裂般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被迫仰起头，脖颈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张油腻、布满横肉的脸猛地凑到近前。
酒糟鼻，浑浊发黄的眼珠里闪烁着市侩的精明和一种令人作呕的审视，如同屠夫在掂量案板上待宰的牲口。
浓烈的劣质酒气和口臭扑面而来。
“啧，瞧瞧这眼神，”那张嘴咧开，露出几颗歪斜发黑的牙齿，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
“还带点凶光？路上捡的便宜货，看着瘦骨头架子倒还硬实。醒了正好，省得抬死猪！”他粗糙的手指用力掐了掐我的肩膀和胳膊，像是在评估牲口的表情。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一股混杂着巨大荒谬感和冰冷恐惧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残存的迷茫。
我变成猪被人卖去卖？老子居然成了奴隶……我竟然……成了奴隶？！天杀的！我刚穿越过来，为啥是生死危机还要被当作猪一样贩卖？我请问？
老天爷我是不是拿错副本了，为啥别人穿越都是吃香喝辣的，当皇帝，我却要当奴隶！我不服，我TMD的不服。
目光越过这张令人憎恶的脸，终于看清了周遭的环境。
这是一个巨大、肮脏、如同牲口棚般的所在。
粗大的木柱支撑着低矮的顶棚，光线从棚顶的破洞和缝隙里勉强透入，形成一道道浑浊的光柱，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这里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
而我，正躺在一条长长的、硬邦邦的木板上。
这条木板，只是众多同样木板中的一条！上面躺满了人！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和我一样被粗重锁链捆缚着的身影！
男女老少，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如同被丢弃的破布娃娃。
他们大多眼神空洞麻木，像被抽走了灵魂，只有沉重的呼吸和偶尔锁链摩擦的声响，证明他们还活着。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死寂。
只有那个看守模样的油腻男人和他几个同样邋遢的同伴，提着水桶和粗劣的黑面包，在“货物”之间粗鲁地走动，像喂食猪猡一样，偶尔将发霉的面包块或者浑浊的冷水粗暴地塞进某个奴隶的嘴里，引来一阵虚弱的呛咳。
“给老子老实点！”油腻男人见我的眼神死死盯着他，带着毫不掩饰的憎恶，猛地松开我的头发，顺手在我脸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啪！”
脆响在沉闷的空间里格外刺耳。脸颊火辣辣地痛，耳朵嗡嗡作响，嘴里瞬间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
“瞪什么瞪！进了这‘人牲栏’，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也得给老子趴着！再敢龇牙，拔了你的舌头！”他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浓痰，粘稠的液体几乎落在我身旁的锁链上，然后骂骂咧咧地走开，继续去“巡视”其他货物。
TMD！敢打老子，我老爹都没打过我！我要你死！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屈辱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烧穿了恐惧，在血管里奔涌咆哮！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口腔里的血腥味更加浓烈。
锁链被我绷紧的身体扯得哗啦作响，冰冷的金属几乎要嵌进骨头里。
老子竟然……竟然被人当成牲口一样绑在这里，随意打骂？！
“省点力气吧……”一个极其微弱、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从我左侧传来。
我猛地转头。
紧挨着我左侧木板上，蜷缩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者。
他脸上布满了深刻的沟壑，皮肤松弛地挂在骨头上，浑浊的眼珠深陷在眼窝里，几乎没有任何光彩。
同样沉重的锁链缠绕着他枯柴般的手脚。
他嘴唇干裂起皮，微微翕动着，声音细若游丝：
“……这里是‘’奴隶围栏……进了这里……骨头再硬……也熬不过鞭子和饥饿……认命……还能少受点苦……”他的声音里透着一种被漫长苦难彻底磨平的、令人心悸的麻木。
认命？
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刚刚被屈辱点燃的心脏！认命？！
认命就是像他们一样，像这些行尸走肉一样，被当成货物，被随意打骂，被贩卖，然后像路边的野狗一样悄无声息地死掉？！
不！绝不！
我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
愤怒的火焰在胸腔里疯狂燃烧！老子能在那魔物环伺的绝地用诗句杀出一条血路，能在那腐尸地狱里用文字的力量抽回魔物的鞭子！
我怎么能……我怎么能在这里认命？！
就在这时，掌心深处，那行沉寂了多日的熔金文字烙印，毫无征兆地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灼热搏动！
像一颗被深埋地底的种子，在屈辱与愤怒的浇灌下，倔强地顶开了冻土！
这微弱的搏动，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我几近熄灭的斗志！它提醒着我，我并非一无所有！这屈辱的锁链，这肮脏的牢笼，困不住我灵魂深处那属于文字的力量！
我猛地攥紧拳头，粗糙的锁链深深勒进皮肉，带来钻心的痛楚，却丝毫无法压制那从灵魂深处升腾而起的、近乎疯狂的决心！眼神死死盯住油腻看守那消失在昏暗光线里的背影，每一个字都像在齿缝间淬炼过：
“等着……老子要你们……血债血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