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冰冷、失重、意识被撕扯揉碎的混沌感,如同沉入无尽冰海。

当林小乐扛着昏迷的苏小棠、半拖着身受重伤的楚昭昭,一头撞入那片扭曲刺眼的白光漩涡时,预想中的“脱离”并未带来解脱,反而像是从一个地狱坠入了另一个更混乱的维度。空间在哀鸣中彻底瓦解,时间的概念被搅得粉碎。眼前不再是熟悉的废墟广场,而是无数飞速旋转、光怪陆离的碎片——褪色的蓝白校服衣角、泼洒的漆黑墨汁、燃烧的琥珀色篮球、写满恶意的名单墙碎片、翻飞的信纸残骸、以及……一张平滑空白、却带着无尽悲伤的“脸”——如同被打碎的万花筒,带着强烈的怨念残留,疯狂冲击着三人的感官和精神!

“呃啊——!”林小乐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开了!虽然刚刚觉醒的【共情抗性】如同灵魂深处筑起的一道无形堤坝,被动地削弱了大部分精神污染的直接冲击,但烙印在胸口传来的灼痛和污秽感,以及强行扛着两人在空间乱流中穿行的巨大负荷,让他几近虚脱。楚昭昭的身体沉重异常,每一次空间碎片的撞击都让她发出压抑的闷哼,鲜血染红了林小乐搀扶她的手臂。苏小棠则像失去了所有知觉的布偶,手腕上暗红色的墨点印记虽已黯淡,却如同一个冰冷的锚点,牢牢吸附着周围逸散的怨念碎片。

【警告!空间湮灭乱流!精神污染(高)!物理伤害(中)!】

【‘共情抗性’生效中……污染削弱63%……】

【‘霸凌者印记’(惰性)状态稳定……】

冰冷的提示音在混乱的脑中如同风中残烛。

必须找到出口!必须尽快离开这片正在彻底消亡的怨念坟场!

林小乐强忍着眩晕和剧痛,极限运动员的本能让他在这片混乱中努力寻找着规律。他死死盯着那些飞速掠过的碎片,试图捕捉其中相对“稳定”的轨迹。突然,他的目光锁定了前方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那里并非虚无,而是由无数灰白色的、冰冷坚硬的混凝土块构成,如同漂浮在乱流中的巨大岛屿,其上隐约可见断裂的钢筋和扭曲的金属框架!

天台!是副本核心线索指向的终点——天台!

“那边!”林小乐嘶哑地吼道,用尽全身力气调整方向,朝着那片混凝土碎块组成的“岛屿”奋力冲去!

轰!砰!

三人如同失控的陨石,狠狠砸在天台边缘一片相对完整的混凝土平台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林小乐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厥过去,楚昭昭更是直接摔倒在地,咳出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暗红血液。苏小棠滚落在一旁,依旧昏迷不醒。

冰冷、带着铁锈和雨腥味的狂风瞬间灌满了口鼻!脚下是令人眩晕的高度,铅灰色的天空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这里果然是教学楼的天台,但此刻已是一片末日景象。地面布满巨大的裂缝,边缘的护栏扭曲断裂,如同被巨兽啃噬过。整个空间都在剧烈地震颤、倾斜,边缘处不断有巨大的混凝土块剥离、坠落,消失在下方翻滚的、由空间碎片和怨念构成的混沌乱流中。

【警告!‘沉溺校园’核心湮灭点!空间稳定性:1%!】

【强制脱离通道……锁定失败……尝试锚定……】

冰冷的提示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

“咳……出口……”楚昭昭挣扎着撑起上半身,脸色苍白如金纸,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她锐利的目光扫过剧烈震颤的天台,最终死死锁定在天台中央——那里矗立着一个锈迹斑斑、如同巨大烟囱般的混凝土通风井!通风井顶端,一个老旧的、同样布满锈迹的金属栅栏盖,在狂风中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通风井……下方……连接……”楚昭昭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带着巨大的痛苦,“……系统……稳定节点……唯一……生路……”她试图指向那里,但手臂抬起一半便无力地垂下。

林小乐瞬间明白!这个通风井是这片崩坏空间中,唯一可能还连接着“情绪监狱”底层稳定结构的节点!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去查看通风井盖。然而——

呼——!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无尽悲伤与怨毒的狂风,猛地从天台边缘的虚空中卷起!无数灰白色的尘埃、断裂的钢筋碎屑、以及……那些在乱流中飞舞的、属于“无面班长”的纸页碎片和墨汁污渍……被这股狂风强行汇聚、拉扯!

一个模糊的、不断扭曲的人形轮廓,在狂风中迅速凝聚!它没有清晰的五官,整个面部是一片剧烈波动的、由墨汁和血字纸片构成的混沌漩涡!破旧的蓝白校服在风中猎猎作响,身体由无数翻腾的怨念碎片构成,散发出比档案室中更加绝望、更加疯狂的毁灭气息!

无面班长!它并未被彻底净化!这崩坏的天台,这最后的湮灭点,反而成为了它残留核心怨念最后的、也是最强的汇聚之地!它要拉着所有人一起,坠入永恒的沉溺!

【终极威胁:‘无面班长’(残响·自毁形态)!】

【特性:怨念殉爆(A级)、空间崩解加速……】

【警告!目标锁定!自毁程序启动!】

冰冷的提示音如同最后的丧钟!

那扭曲的怨念聚合体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整个身躯如同吹胀的气球般迅速膨胀、变得不稳定!无数墨汁和血字碎片从它体内疯狂溢出,带着湮灭一切的气息,如同黑色的浪潮,朝着瘫倒在地的楚昭昭和昏迷的苏小棠,以及刚刚站起的林小乐,汹涌扑来!它所过之处,本就脆弱的天台地面如同脆弱的饼干般寸寸碎裂、崩塌!

“不——!”林小乐目眦欲裂!他离通风井还有十几米远!楚昭昭重伤濒死,苏小棠昏迷不醒!他救不了所有人!甚至可能连自己都冲不过去!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心脏!

就在这千钧一发、自毁的怨念浪潮即将吞噬一切的瞬间——

“大佬……接住……”

一个微弱到几乎被风声淹没的声音响起。

是苏小棠!她不知何时竟挣扎着半坐了起来!脸色惨白如纸,眼神依旧涣散,显然并未完全清醒,完全是靠着某种近乎本能的意志在支撑!她颤抖的右手,死死攥着那个镜头碎裂、布满污痕的“幽浮”残骸!那残骸的镜头处,一点极其微弱、带着最后执念的红光,如同风中残烛般,顽强地、最后一次亮起!

她没有试图攻击那扑来的怨念浪潮,而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幽浮”残骸朝着林小乐的方向,狠狠地……扔了过去!目标并非林小乐本人,而是他脚下前方不远处,一块从裂缝中凸起的、尖锐的断裂钢筋!

【警告!苏小棠强制激活‘幽浮’核心残能!】

【精神链接:指向性精神脉冲(微弱)!】

“幽浮”残骸在空中划过一道微弱的红光轨迹,精准地撞在了那截尖锐的断裂钢筋上!

“啪嚓——滋啦!!!”

一声刺耳的碎裂和电流爆鸣声响起!“幽浮”残骸彻底四分五裂!但就在它碎裂的瞬间,一道极其微弱、却异常凝聚的精神脉冲,如同无形的锥子,从碎裂的核心处猛地爆发,并非射向无面班长,而是射向了林小乐身后不远处——楚昭昭跌落在地时,从她破损口袋中滑落出来的那张……硬质塑封的学生证!

脉冲击中学生证的瞬间!

嗡——!

异变陡生!

那张印着楚昭昭冰冷年轻脸庞、标注着五年前入学年份的学生证,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荡漾开一圈肉眼可见的、极其细微却带着某种冰冷秩序感的幽蓝色波纹!

这波纹瞬间扩散,无视了空间的混乱,精准地扫过了扑到近前的、由无面班长残响构成的自毁怨念浪潮!

“呃啊——!!!”

一声充满了痛苦、惊愕和难以置信的尖锐嘶鸣,从怨念浪潮的核心处爆发出来!那汹涌扑来的墨汁和血字碎片,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尖刺的冰墙!前进的势头猛地一滞!构成浪潮核心的怨念碎片剧烈地扭曲、波动起来,仿佛受到了某种源自更高层面的规则层面的压制和排斥!自毁的进程,竟被这突如其来的幽蓝波纹,强行打断、迟滞了零点几秒!

就是这生死时速的零点几秒!

“吼——!!!”林小乐眼中爆发出绝境逢生的悍勇光芒!【共情抗性】全力运转,将烙印的灼痛和周围的怨念冲击强行压制!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学生证的异常,身体的本能超越了思维!

爆发!冲刺!

他如同离弦之箭,无视了脚下崩塌的地面和扑面而来的冰冷风压,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冲向那迟滞的怨念浪潮!他没有试图穿越,而是猛地俯身,一手抄起地上重伤的楚昭昭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捞起昏迷的苏小棠夹在腋下!

蹬踏!借力!

他的右脚狠狠踩在一块即将坠落的混凝土碎块上,身体借着反冲之力,如同炮弹般,朝着天台中央那个锈迹斑斑的通风井口,亡命飞跃!

身后,那迟滞的自毁怨念浪潮终于冲破了幽蓝波纹的压制,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轰然爆发!黑色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将林小乐刚才立足的地方彻底吞没、湮灭!整个天台如同被投入粉碎机的模型,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彻底解体!

林小乐感觉背后传来恐怖的吸力和灼烧感,但他已无暇他顾!他眼中只剩下那个越来越近、黑洞洞的通风井口!

噗通!

三人如同下饺子般,重重摔进了通风井口内部!下方并非直坠深渊,而是一条倾斜、布满锈蚀和冷凝水的金属滑道!巨大的冲击力让林小乐眼前一黑,几乎失去意识,但他死死咬着牙,用身体护住楚昭昭和苏小棠,顺着冰冷滑腻的金属管道,在黑暗中飞速滑落!

风声、金属摩擦声、空间彻底崩塌的轰鸣声在头顶交织成毁灭的交响,又迅速被甩在身后,变得遥远模糊。

不知滑落了多久,可能只有几秒,也可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砰!砰!砰!

三人重重摔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刺眼的白光瞬间驱散了黑暗。

熟悉的场景——断柱,石板,灰雾围墙,铅灰色的天空。

“情绪监狱”中转站——废墟广场。

回来了。

“呼……呼……”林小乐瘫倒在地,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全身无处不痛,烙印在胸口传来阵阵沉闷的灼痛,【共情抗性】带来的精神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他艰难地侧过头。

楚昭昭躺在他旁边,脸色依旧惨白,但呼吸稍微平稳了一些,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她紧闭着双眼,似乎在昏迷中强行恢复。而她的右手,正无意识地、紧紧地攥着那张刚刚在关键时刻引发了幽蓝波纹的学生证。学生证的塑封边缘,似乎多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如同能量过载般的焦痕。

苏小棠则蜷缩在另一边,依旧昏迷,但呼吸均匀,手腕上那暗红色的墨点印记颜色进一步黯淡,几乎恢复成了最初的青灰色,只是边缘的泪痕纹路似乎更加深刻了一些。

【D级副本‘沉溺校园’通关!】

【奖励结算中……】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空旷的广场响起。

【基础积分:+2000】

【贡献评定:】

【林小乐:承担‘霸凌者印记’(深度),关键突破,觉醒【共情抗性】,最终脱离……积分+800】

【楚昭昭:净化核心(部分),提供关键道具(法医报告)……积分+700(重伤惩罚-200)】

【苏小棠:激活‘被欺凌者印记’特性,发动‘共情反转’,提供最终脱离契机……积分+600(精神重创惩罚-300)】

【团队积分总计:4100】

【称号解锁/升级:】

【林小乐:【破壁者】→【破壁者(D级)】(破坏规则/结构+8%,精神抗性↑↑)】

【楚昭昭:【解剖者】→【真相剥离者(D级)】(对怨念核心伤害+10%,精神抗性↑)】

【苏小棠:【记录者】→【共感链接(D级)】(精神链接强度↑,精神污染易感性↑)】

【获得道具:】

【忏悔录音带(D级)】:播放可短暂安抚D级及以下怨灵(副作用:可能吸引更高级存在注意)。物品描述:一卷老式磁带,表面缠绕着微弱的电流和残留的怨念低语。

【物品栏已收纳。】

【检测到特殊物品波动:楚昭昭的学生证(???)】

【状态:能量过载(冷却中),权限未知(待解析)……】

【物品强制绑定:楚昭昭(不可交易/丢弃)】

【情绪监狱同步率+7%】

【当前同步率:19%】

【强制休整时间:72小时】

【下一副本匹配:倒计时71:59:59……】

【检测到异常空间波动……匹配倾向修正中……】

【高概率指向:C级副本‘血色婚礼’……】

结算信息如同流水般刷过。林小乐疲惫地看着,烙印的灼痛和觉醒能力带来的精神疲惫让他昏昏欲睡。

然而,就在结算完成的瞬间——

呼——

一阵阴冷、带着浓烈不祥气息的旋风吹过废墟广场。

一张边缘被烧焦了一角的、触目惊心的猩红请柬,如同被无形的手操控着,打着旋儿,精准地飘落在林小乐摊开的手边。

请柬的封面,用扭曲的金线绣着一幅图案——一个穿着破烂染血婚纱的新娘,侧脸苍白,眼神空洞绝望,嘴角却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而在新娘的身后,隐约可见一个扭曲的、如同鬼爪般的家族徽记阴影。

林小乐的手指无意识地触碰到了请柬的边缘。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无尽悲伤和怨毒的寒意瞬间顺着指尖窜入!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和熟悉感,狠狠击中了他的心脏!他猛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请柬上那个新娘的侧脸轮廓……那眉眼间的哀伤,竟与他记忆深处某个模糊而痛苦的身影……隐隐重叠!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因果律’诅咒物品!】

【物品:染血的新娘请柬(C级诅咒载体)】

【状态:强制绑定(林小乐)!】

【效果:???(休整期后激活)】

【下一副本锁定:‘血色婚礼’(C级)!倒计时同步!】

冰冷的提示音带着不祥的意味。

林小乐的手指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缩回,但那张猩红的请柬已经如同跗骨之蛆,牢牢吸附在他的掌心,散发着冰冷的不祥气息。

他抬起头,望向铅灰色的天空。废墟广场死寂无声,只有灰雾在远处无声翻涌。楚昭昭依旧昏迷,手中紧握着那张谜团重重、年份错乱的学生证。苏小棠在昏迷中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手腕上的墨点印记微微搏动。

短暂的休整,不过是暴风雨前虚假的宁静。手腕的烙印、掌心的请柬、学生证的秘密、录音带中的低语……如同无数条冰冷的锁链,将他们紧紧缠绕,拖向那场注定浸透鲜血的婚礼。

而情绪监狱那冰冷的同步率数字——19%,如同一个无声的嘲讽,预示着更深、更黑暗的沉溺,才刚刚开始。

风,卷起地上的尘埃,将那猩红的请柬一角,吹得微微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