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别他妈嚎了!嚎丧呢!”一个低沉、带着不容置疑命令感的声音响起,如同砂纸摩擦,来自一个靠在井壁更深阴影里的男人。阴影遮蔽了他大半身形,但当他微微挪动,惨淡的月光勾勒出他高大魁梧的轮廓,穿着深色、质地坚韧的作战服,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从左侧眉骨斜划至右嘴角,在昏暗光线下如同一条蜈蚣爬行,显得格外凶悍。他手里把玩着一把样式奇特的、闪烁着暗哑金属光泽的短刀,刀身弧度诡异,开有深深的血槽。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众人时带着审视和评估,如同屠夫打量待宰的牲口,最后停在沈默身上片刻,似乎对他异常的平静感到一丝意外。

“省点力气,想想怎么活过今晚吧。”疤脸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种残酷的直白,“这里是‘夜哭古村’,无限世界的新手副本。欢迎来到地狱,菜鸟们。”他咧了咧嘴,疤痕随之扭动,笑容没有丝毫温度。

无限世界?新手副本?地狱?

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像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沈默的神经上。荒谬感与现实的冰冷触感激烈碰撞。他强迫自己保持绝对的冷静。心理学博士的训练在此刻发挥了核心作用,剥离无用的情绪干扰,将注意力集中在信息的收集与分析上。恐惧只会遮蔽理智,混乱的思维等于提前宣判死亡。他需要数据,需要观察,需要理解这个所谓的“规则”。

“什么无限世界?放我出去!我要报警!你们这是非法拘禁!”一个穿着剪裁合体但此刻已沾满污渍的职业套裙、妆容早已花掉的女人尖声叫道,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尖锐刺耳。她试图去掏口袋里的手机,却摸了个空,脸色瞬间更加惨白。

刀疤脸男人——老疤(沈默迅速在心里给他贴上了标签)嗤笑一声,短刀在指间灵巧地转了个圈,划出一道冰冷的弧光:“报警?呵。省省吧。手机?钱包?你身上除了这身皮,什么都带不进来,也什么都带不出去。记住,这里唯一的规则就是:鬼,无法被杀死。想活命,只能躲开它们杀人的规则。触犯规则,必死无疑。没有例外。”他顿了顿,抬手指了指上方,那遥不可及的井口,“现在,想办法,爬出去。天,”他抬头看了看那几缕越发微弱的天光,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渗入骨髓的寒意,“快黑了。”

最后三个字,如同冰锥刺入每个人的心脏。井壁上凿着一些浅浅的、不规则的石窝,勉强可以借力攀爬。在老疤和另一个同样显得老练、眼神警惕如同母豹的短发女人(她腰间别着两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沈默标记为“刺玫”)的组织或者说威逼下,众人开始笨拙地向上攀爬。井壁湿滑冰冷,带着滑腻的青苔,淤泥沾满了手和衣服,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压抑的惊呼和指甲刮擦石壁的刺耳声。

沈默落在最后。他并不急于上去,目光如同探照灯,仔细地扫过井壁每一寸,手指甚至捻起一点淤泥凑到鼻尖闻了闻——浓重的铁锈味、腐败的甜腻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陈旧棺木的气息。井底的淤泥深处,似乎还混杂着一些坚硬、不规则的小碎片,他用脚尖轻轻拨弄,触感像是……风化碎裂的细小骨头?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靠近井底的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壁上。那里刻着一些模糊的、被岁月和湿气侵蚀得几乎难以辨认的符号和线条。月光恰好偏移,照亮了其中几个扭曲的符号。沈默的瞳孔微微收缩——这符号的排列组合,在他脑海中瞬间与某个早已消亡的南美原始部落用于标记“周期性献祭”或“危险源头”的图腾重合!危险源头…周期性…仪式性死亡?一个模糊却令人不安的推论开始在他脑中成型。

当他最后一个爬出井口,双脚踏上坚实却冰冷的地面时,一股更浓烈、更复杂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泥土、腐烂植物和某种难以名状的陈腐气味。眼前是一个完全笼罩在沉沉暮色下的古老村落。视野所及,一片死寂的破败。残破的土坯房屋歪歪斜斜地挤在一起,像一群蹲伏在巨大阴影里的、随时准备扑食的怪物。屋顶的茅草早已腐烂发黑,耷拉着,墙壁斑驳不堪,大块大块的泥胚剥落,露出里面暗黄的筋骨。狭窄的、布满碎石、污水坑洼和不知名污秽的巷道如同迷宫般蜿蜒扭曲,伸向望不到头的、被灰黑色雾气笼罩的黑暗深处。整个村子死寂一片,没有虫鸣,没有犬吠,甚至连风声都微弱得近乎不存在。唯一的声音,似乎就是那口枯井深处,若有若无的、空洞的风的回响,呜呜咽咽,如同鬼泣。

压抑。死寂。绝望。这就是“夜哭古村”给人的第一印象,如同巨大的、无形的棺椁,将所有人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