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林铁盯着那半块破损的防御法镜时,指尖的灵丝正悬在镜面上空,细得像蛛丝。

这是李长老扔给他的“麻烦”——法镜是中阶法器,镜面裂了道斜纹,边缘的“守灵阵”碎了大半,灵气顺着裂纹往外漏,就像破了洞的水缸。长老只说“能修就修,修不好也无妨”,却没说这镜子曾是位修士的护身法器,在妖兽潮里替主人挡过致命一击,裂纹里还残留着妖兽的凶煞之气。

“这哪是修法器,分明是跟凶煞较劲。”赵虎端来的热茶都凉了,“要不别修了,李长老也没逼你。”

林铁没说话,只是调整着灵丝的角度。他刚突破到炼气五层——之前修复低阶法器攒下的灵气反馈,加上剩下的聚气丹药效,像温水煮茶似的,慢慢把丹田的灵气“熬”到了中期。如今他控灵的本事又精进了:灵丝能穿过针眼大的阵眼,还能像绣花针似的,在裂纹里来回穿梭。

他先引着灵丝,一点点勾出裂纹里的凶煞之气。那气是黑的,沾在灵丝上像墨渍,每勾出一点,林铁的指尖就麻一阵——像被针扎,又像被火燎。赵虎看得直揪心,想找块布给他人垫着,却被他摆手拦住:“分心就断了。”

整整三天,林铁没合眼。白天清理凶煞,晚上补阵纹。他把守灵阵的残纹拓下来,对着李长老给的古阵图,一点点补全——断的地方用灵丝接,缺的地方用玉石补,连阵眼的角度都调了三次,直到灵气在镜面里走得顺顺当当,再没一点滞涩。

第四天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法镜上时,林铁终于松了手。镜面的裂纹被一层淡玉色的灵丝补上,看着像冰里嵌了银丝,轻轻一晃,竟能映出人影,连边缘的守灵阵都重新亮起,比没碎时还稳。

“成了?”赵虎凑过来,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镜面,“不裂了!灵气也不漏了!”

林铁刚要说话,门外传来脚步声。李长老背着手走进来,目光落在法镜上,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你补阵时,加了‘柔灵纹’?”

“是。”林铁点头,“凶煞之气刚猛,用柔灵纹能缓冲,以后再受冲击,不容易裂。”他是从做傀儡关节悟到的——硬邦邦的关节容易断,加个软垫就稳了。

李长老拿起法镜,对着光看了半晌,突然说:“你可知这镜子的主人?”

林铁摇了摇头。

“是我师弟,十年前死在妖兽潮里。”李长老的声音沉了沉,“我留着它,本是想看看有没有弟子能悟透‘守’字——防御不是硬挡,是巧卸。你做到了。”

他放下法镜,拍了拍林铁的肩膀:“器理无高低,能用即是道。别总觉得傀儡是旁门左道,能护住人、能解人难,就是好本事。”

这话像块暖玉,贴在林铁心上。他练气、修器、做傀儡,总有人说“灵根差”“不入流”,如今被李长老点透,倒像心里的疙瘩被揉开了——是啊,能用上的本事,哪分什么高低?

李长老走后,赵虎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刚去收发处,见有你的信。对了,我还顺道打听了外门历练的事,你猜在哪?”

是家书。信封上的字歪歪扭扭,是爹写的——林铁认得那笔锋,小时候爹教他写字,总把“铁”字的最后一笔拉得老长,说“这样才够结实”。他捏着信封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赵虎:“在哪?”

“练云福地!”赵虎往他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你知道的,咱这凌霄中千世界,周围绕着十几个小千世界,几千个小世界,再往下就是福地。练云福地虽说是最次一级的小天地,可它偏偏在你老家那个方向!”

林铁的心猛地一跳。他刚进宗门时听杂役说过,自洪荒破碎后,大陆早散成了无数碎片——几千个大千世界像星辰悬在虚空,上万中千世界绕着它们转,更别提数不清的小千世界、小世界,最末等的就是福地。他们所在的凌霄中千世界,边缘的福地少说有几百个,能赶上老家方向的,简直是巧到不能再巧。

“真的?”林铁的指尖有点抖,连拆信封的动作都快了些。

“收发处的师兄说的,还能有假?”赵虎笑得眼睛都弯了,“听说练云福地离你家所在的镇子,最多隔两个小村落,历练完顺道拐回家,连路都不用绕!”

信纸展开,爹的字还是那么用力,墨都透到了背面:“铁儿,见字如面。你寄的灵石收到了,够家里用,别总省着。你娘前阵子梦见你,说你瘦了,让你别太累。村口的老槐树开花了,你小时候总爬上去摘花……”

看到“老槐树”三个字,林铁的眼眶突然热了。他想起临走那天,娘站在槐树下,往他包里塞煮鸡蛋,爹背着他的行李,说“到了宗门好好学,别惦记家”。这三年他忙着练气、做傀儡、应付刁难,把想家的念头压了又压,可此刻被“老槐树”三个字一勾,被“练云福地”四个字一撞,突然就绷不住了。

“我想回家看看。”他声音有点哑,却异常坚定。

“该回!”赵虎拍了拍他的胳膊,“听说练云福地有灵泉,还有不少低阶灵草,正好能采点给婶子泡水喝,比城里买的蜜膏还管用。”

林铁把信折好,贴身揣着,又拿出剩下的灵石——除了买历练要用的符箓、伤药,还能给娘买两盒润肺的蜜膏,给爹买把新斧头,再给家里添口新铁锅。他突然想起什么,翻出木料,开始做新傀儡:“我得做个‘报平安傀儡’。”

不是寻踪傀儡,也不是守货傀儡,是个半尺高的木童子,穿着粗布衣裳,手里捧着个小布包。林铁往布包里塞了点晒干的槐花瓣——是去年苏轻月从城外带来的,他一直没舍得扔。“我在傀儡心口刻‘传声阵’,做两个配对的,一个留家里,一个我带着。”他刻着阵纹,嘴角带着笑,“我在练云福地安好,捏捏它的手,爹娘那边的傀儡就能听见动静。”

赵虎看着他把傀儡的衣角都缝得整整齐齐,连布包的系带都打成了蝴蝶结,眼眶也有点热:“我跟你一起去历练!帮你背着行李,采灵草时给你搭把手,还能给叔叔阿姨带两包咱这的糖糕——‘老甜铺’新出的桂花味,肯定合婶子的口味。”

林铁笑着点头,手里的刻刀却慢了。他想起李长老的话,想起沈三娘的傀儡,想起陈阿婆的那句“娘”——原来不管是修器、做傀儡,还是练气,说到底都是为了“守”:守住想守的人,守住牵挂的家,守住心里那点暖。就像练云福地虽小,却连着老家的方向;这木傀儡虽轻,却能把千里外的“安好”,传到爹娘耳边。

第二天,林铁把修好的法镜还给李长老。长老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又看了看他手里的报平安傀儡,突然说:“练云福地虽说是福地,边缘也有低阶妖兽,你灵根驳杂,切忌逞强。”他递过来一块玉牌,“凭这个,能请福地驻守修士帮忙。”

林铁接过玉牌,触手温润——玉牌上刻着凌霄宗的徽记,是宗门给历练弟子的护身符。

离历练还有半个月,林铁却开始掰着手指头算日子。他把报平安傀儡仔细包好,又给爹娘写了回信——没说在宗门受的刁难,只说“做傀儡攒了些钱,能给家里买新东西了”,还说“历练时能顺道回家,想吃娘做的槐花饼”。

赵虎看着他把信和傀儡放进包袱,突然说:“等你从家回来,咱接个大订单,赚够灵石,给你爹娘在镇上盖个小院子,带个小花园,种满槐树。以后你做傀儡用的灵木,咱自家院子就能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