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敖带来的“族人”被一股脑塞进了西院。说是安置,其实就是把几万号人圈在临时搭的草棚里,棚子漏风漏雨,人挤人连转身都难。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饿哭了,被她娘一把捂住嘴,那妇人盯着远处巡逻的分宗弟子,眼里的恐惧藏都藏不住——这些人哪像归乡的亲人,倒像被捆着押送的囚徒。
林铁跟赵虎使了个眼色:“去透透气。”带着寻踪傀儡绕到西院后墙。这傀儡鼻子灵,刚才在祠堂就对着分宗弟子直打喷嚏,这会儿更是梗着脖子往前冲,像是闻到了什么要紧东西。
刚走到最偏僻的那间棚子外,傀儡突然定住了,鼻子贴在地上猛嗅,尾巴似的木杆竖得笔直。林铁顺着它的视线看过去——棚子里有个穿黑袍的老头,正给几个分宗弟子发药丸,那药丸黑黢黢的,透着股淡淡的腥气,闻着像河沟里泡坏的鱼干。
“那是我们族里的疗伤丹,让林小友见笑了。”王敖不知啥时候跟了过来,手里摇着扇子,脸上堆着笑,语气却有点刻意,“海外瘴气重,弟子们在船上受了潮,这药丸能清瘴气,虽说看着不好看,药效倒是顶用。”
林铁没搭话,眼睛盯着那黑袍老头的手——他给一个瘦高个弟子喂药时,指尖闪过一丝灰气,细得像头发丝,却跟活的小蛇似的,“嗖”地钻进弟子胳膊里。那弟子打了个哆嗦,脸色瞬间白了,却不敢作声,只是低头哈腰地退到一边。
“汪!”寻踪傀儡突然“嗷”一声扑过去,照着黑袍老头的袖口就咬,嘴里“咔哧”响——竟咬下来块令牌!那令牌是黑木头做的,上面刻着浪花图案,角落还有个极小的“幻”字,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放肆!”王敖身后的两个弟子“唰”地拔出刀,刀刃在日头下闪着寒光,却被王敖抬手拦住了。
“无妨无妨。”王敖把扇子往手心一拍,脸上还笑着,眼里的光却冷得像冰,“小傀儡许是认错了东西,把令牌当肉骨头了。林小友要是没事,不如去前厅喝杯茶?我带了海外的灵茶,去年在船上晒足了日头,据说对炼气修士补灵气最好,比你们青云宗的云雾茶还润。”
往前厅走的路上,林铁指尖悄悄弹出去一缕灵丝,跟钓鱼线似的,轻轻缠在刚才被喂药的瘦高个弟子身上。那灵丝刚碰到对方胳膊,就感觉到一股黏糊糊的东西——是那灰气,正一点点往丹田钻,跟贴在骨头上的脓疮似的,甩都甩不掉,还越缠越紧。
“那药丸肯定有问题。”赵虎凑到林铁耳边,声音压得低低的,“我刚才瞅见那瘦高个咽下药丸,指甲缝里立马泛黑了,跟咱村老李家儿子中了蛇毒一个样。”
林铁没吭声,心里却明白了——这哪是什么疗伤丹,分明是用邪术催逼修为的玩意儿,短期能涨灵气,长期来看就是催命符。
到了前厅,正赶上王显和王敖演“兄弟情深”。王显端着茶杯,手指在杯沿上转圈:“贤弟能把海外那几处矿脉献出来,真是顾全大局,老祖宗在天有灵,也得夸你懂事。”王敖摆手笑得一脸“诚恳”:“都是一家人,分什么你的我的?我只求能让分宗子弟入族谱,以后清明能给老祖宗上柱香,就知足了。”
两人你推我让,眼里的算计却藏不住——王显想吞矿脉,又怕分宗人多;王敖想抢族长位,又得先稳住主宗。跟街坊邻居争地界时说“都是亲戚”,转头就往对方菜地里扔石头一个样,假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林铁没心思看他们演戏,悄悄给寻踪傀儡使了个眼色。傀儡心领神会,顺着刚才缠在瘦高个身上的灵丝一路找,穿过回廊,绕过假山,最后停在王敖住的院子外,对着墙角那丛花猛刨。
那花长得邪性,黑得发亮,花瓣跟蛇信子似的吐着,腥气比刚才的药丸还重。林铁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蚀灵花!宗门典籍里见过图,旁边还写着批注:“此花吸修士灵气,幻海宗邪修常用来炼毒。”
寻踪傀儡突然用爪子刨开墙角的土,下面埋着个黑陶罐,罐口用红布封着。傀儡一爪子扯掉红布,里面“腾”地冒出来半罐灰气,腥气直冲鼻子。林铁拎起陶罐一看,罐身上刻着的浪花和“幻”字,跟刚才咬下来的令牌一模一样。
“这下发财了。”赵虎凑过来看,“这邪门玩意儿,拿去给练云福地的巡逻修士,指定能领赏。”
林铁把陶罐重新封好:“先别声张。他们敢把这东西埋在院里,肯定还有更大的图谋。”他摸了摸寻踪傀儡的头,“记住这味道,跟着它。”
王敖提出要“公平争族长”那天,王家祠堂挤得跟集市似的。主宗的长老们坐在上首,手里捻着胡须,眼睛却老往分宗弟子那边瞟;分宗的人站在下头,个个梗着脖子,手都按在腰间的兵器上,像是随时要动手。
“既然要归宗,就得守主宗的规矩。”王显敲了敲桌子,声音透着威严,“想当族长,得先过族内比试这关——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谁本事大,谁当这个家。”他指了指身边的少年,“这是我儿王辰,主宗少宗主,就让他代表主宗出战。”
王辰站起身,炼气四层的灵气散开来,不算多强但稳当,像刚上磨的新镰刀,看着扎实。他手里的剑是王显给的传家剑,剑身上刻着守灵阵,日光一照,阵纹闪闪发亮,一看就不是凡品。
王敖拍了拍手,笑得不阴不阳:“少宗主年纪轻轻就有这修为,真是好本事。既然少宗主有这雅兴,那我就让弟子王烈陪练两把。”
一个穿黑袍的弟子走出来,正是昨天被喂药的瘦高个。他眼神阴沉沉的,跟没睡好似的,手里没带剑,只捏着块黑令牌,指节都捏白了。
“比试点到即止,别伤了和气。”王显嘴上这么说,却偷偷给王辰使了个眼色——下巴往王烈那边一点,又摇了摇头,意思是“守住就行,别硬拼”。
王辰的剑刚出鞘,“噌”地一声,王烈就动了。他没御剑,把手里的令牌往空中一抛,令牌“嘭”地炸开,化成一团灰气,跟长了眼睛似的,直扑王辰的剑。
“铛!”
王辰的剑被灰气裹住,灵气瞬间就滞住了,像是被泥糊住的水车。他想抽剑,却感觉那灰气顺着剑刃往手上爬,指尖立马传来针扎似的疼,像是被毒蚊子叮了几百口。
“这是什么鬼东西?”主宗的长老们坐不住了,有个白胡子老头气得直拍桌子,“比试就比试,玩这些阴招算什么本事!”
王敖摊摊手,一脸“无辜”:“长老这话说的,就是海外学的小手段,算不得阴招。”他转头看向王烈,语气慢悠悠的,“轻点来,别伤了少宗主,不然我可要罚你。”
王烈冷笑一声,那笑声跟破锣似的。他手一捏诀,灰气突然涨大,在半空化成只灰爪子,指甲尖尖的,直扑王辰的脸。王辰急忙用剑去挡,“嘭”的一声,被灰气震得连连后退,后背撞在柱子上,嘴角都渗出血了。
“辰儿!”王显急得站起来,却被身边的长老拉住——主宗弟子没带兵器,上去就是挨揍。
就在灰爪子要碰到王辰喉咙时,一道青光“唰”地闪过来,快得像流星。
“铛!”
护卫傀儡不知啥时候站到了王辰身前,玄龟阵的光罩“嘭”地弹开,像口倒扣的铁锅,把灰爪子挡了回去。反震的力道让王烈退了三步,手里的令牌“咔嚓”裂了道缝,上面的灰气淡了一大半。
“林小友?”王显又惊又喜,跟见了救星似的,“你可算出手了!”
林铁从人群里走出来,背后的战斗傀儡还背着,木剑的剑鞘在香火气里泛着光。他没看王敖,只盯着王烈:“比试用邪术,不太合规矩吧?真要论本事,不如咱们实打实来一场。”
王烈的脸一下子黑了,跟锅底似的。他把手里裂了缝的令牌往地上一摔,“咔嚓”捏碎了,灰气“呼”地钻进他身子里,炼气五层的灵气“嘭”地爆出来,却带着股腥臭味,闻着像烂掉的肉。
“你一个外人,也敢插手王家的事?”王烈的声音都变了调,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真当我们分宗没人了?”
“我是王族长请来的客人。”林铁把战斗傀儡往地上一放,指尖灵丝“嗖”地钻进傀儡心口,“用邪术伤人,我没当场废了你,已经算给王敖面子了。”
战斗傀儡的木剑“噌”地出鞘,剑身上的引灵纹亮起来,还带着淡淡的金芒——那是林铁用续灵阵存的灵气,够支撑五招剑招的,对付炼气五层绰绰有余。
王烈怒吼一声,跟疯了似的。他双手结印,灰气在他身后化成条蛇影,张着嘴,獠牙尖尖的,正是幻海宗的“蚀灵蛇”邪术,专能吞修士的灵气。
“去。”林铁指尖动了动,像弹算盘似的。
战斗傀儡突然侧身,木剑划了个圆弧,正是李长老教的“流云式”。剑风裹着灵气,“唰”地把蛇影劈成两半。没等王烈反应过来,傀儡已经冲到他跟前,剑刃贴着他的手腕划过去——那只结印的手瞬间软了,跟没了骨头似的,灰气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散了。
“你敢伤我分宗弟子?”王敖猛地站起来,身上的灵气也不藏了,炼气五层的气势压过来,带着股腥气,“林铁,这是王家的家事,你再插手,就别怪我不客气!”
“家事?”林铁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耳朵里,“用幻海宗的邪术,养蚀灵花,还敢说是家事?”
这话一出,祠堂里静得能听见掉针声。主宗的人不知道幻海宗是什么,但“邪术”两个字谁都懂;分宗的弟子脸色大变,有几个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令牌——那是他们的命根子,也是催命符。
这时候寻踪傀儡突然叼着个黑陶罐跑进来,速度快得像一阵风。它冲到祠堂中间,“啪”地把陶罐摔在地上。
“嘭!”
陶罐碎了,里面的灰气“腾”地冒出来,腥气呛得人直皱眉,跟刚才王烈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有个见多识广的主宗长老突然大叫:“是幻海宗的蚀灵灰!这伙人是邪修!”
分宗的弟子们彻底慌了,有个年轻的想往外跑,被王敖身边的黑袍老头一把抓住,脖子一拧就没气了。
“谁都别想走!”王敖的脸彻底黑了,眼里的疯狂藏不住了,“既然被识破了,那就鱼死网破!”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黑号角,“呜——”地吹起来,声音又尖又刺耳,跟杀猪似的。
号角声刚落,西院方向突然传来惨叫,一声接一声,听得人头皮发麻。寻踪傀儡对着西北方向狂吠,尾巴竖得笔直——那边的灰气浓得跟化不开的墨似的,显然是分宗的邪修动手了,要杀人灭口。
“赵虎,带王辰他们去后院!”林铁一边给战斗傀儡输灵气,一边喊道,“护卫傀儡,守住门口!”
赵虎也不含糊,拉起王辰就往后跑:“跟紧我!谁掉队谁倒霉!”
王敖看着乱成一团的祠堂,突然笑起来,笑得跟哭似的:“林铁,你以为就凭你能拦住我?告诉你,幻海宗的大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到时候别说你一个青云宗弟子,就是你们宗门长老来了,也得死!”
林铁没理他,指尖灵丝加快速度——战斗傀儡的剑已经亮起来,下一招,就是取他狗命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