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织夏抬头一愣，以为孟琴是在计较他们昨晚没回来的事，立刻解释：“奶奶，不用，昨天太匆忙，我行李都没带，下班时也很晚了，又累又困，才先回家的。”
“我今天就会搬过来。”她又信誓旦旦保证。
宋屹丞坐在侧面的小沙发上，靠着椅背没有吭声，一大早就让他回来，直觉告诉他，孟琴不是因为昨天他没搬过来那么简单。
他抱着双臂，看着孟琴，正等着她的下文。
但他这个样子在孟琴眼里就是毫无悔意，刚才因为见到林织夏才平息一点的怒气，又渐渐冒起来。
“你是不是还不知道自己错哪儿？”
老人声音越发严厉，跟林织夏见过的和蔼慈祥的样子很不一样。
她没想过他们会让老人家生气，小心翼翼地握住孟琴的手臂，“奶奶，您别生气，我……”
孟琴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立即拍拍孙媳妇的手背，“夏夏，这事跟你无关，奶奶没有生你的气。”
那与她无关的话，就不是因为他们没搬进来吧？
林织夏抿了抿唇，没再说话，只悄悄看了宋屹丞一眼。
宋屹丞看着孟琴很是无奈，自打她老人家从疗养院回家，他耳根就没清静过。
天天絮絮叨叨的就算了，还动不动就跟他发脾气，好像他不谈恋爱，不结婚，连呼吸都是错的。
他尊重她老人家，也怕她心脏再受刺激，一直忍让，但她却处处紧逼。
他真不知道自己这次又怎么让孟琴看不顺眼！
宋屹丞脸色迅速冷沉下来，不悦反问：“我都已经按照您的意思结婚了，您到底还有什么不满？”
祖孙二人无声对视，客厅一下子陷入对峙，犹如一阵寒潮过境，氛围沉寂得有些可怕。
林织夏愣愣地看向斜对面的男人，心里不由一阵发紧。
她早猜到宋屹丞与她结婚不是出于真心，但没想到原来他是被逼的，还是这般的不情愿。
现实又给了她无情的一个巴掌，将她所有对婚姻的幻想都击碎，林织夏垂下眼眸，双手不由自主揪着裙摆。
孟琴瞪着宋屹丞，眼里怒火更盛，这臭小子，怎么能当着自己老婆的面说这些？
她转头看一眼林织夏，声音温和不少：“夏夏，还没吃早餐吧？蔡阿姨准备了早餐，你先去餐厅那边吃一点。”
林织夏明白他们祖孙二人有话要说，快速调整好情绪，“好，那我先过去。”
她起身往餐厅那边走，路过小沙发时，黑色裙摆无意拂过男人的小腿，宋屹丞低了低头，眼底闪过一丝懊恼。
客厅里就剩他和孟琴，但氛围没有一丝缓和的趋势。
孟琴也不跟他拐弯抹角，沉声训斥：“你也知道你结婚了？那你昨晚跟谁见面呢？”
宋屹丞抬头对上老人的视线，有些难以置信，“您找人跟踪我？”
“哼！”孟琴一掌拍在沙发面上，“我不让人跟踪你，怎么知道你会让夏夏受这么大的委屈？新婚第一天你不回家就算了，还去机场接别的女人？”
说着，孟琴怒火攻心，嘴巴开始颤抖，“我都说了那个女人不适合你，夏夏是好女孩，你选择了跟她结婚，就好好对她！”
选择？
他什么时候有选择的机会？
宋屹丞冷冷一笑，但转眸扫到老人迅速发白的脸，他紧张起身坐到孟琴身边，抬手在她背上轻抚。
“奶奶，您别激动，深呼吸，放松。”
孟琴随身携带着药，就在她衣服口袋里，宋屹丞从里面翻出药盒，拿起茶几上她还没喝完的水。
孟琴吃过药，缓了好一会儿，脸色才慢慢恢复血色，宋屹丞提着的心才放下来，把药盒放回孟琴口袋里。
“奶奶，您好好听医生的话行不行？别动不动就情绪大起大落的。”宋屹丞压制着怒气，心平气和劝诫。
孟琴斜他一眼，“你少气我一会儿，我就不会大起大落。”
宋屹丞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沟通了，无力靠在椅背上，脸色又沉了下来。
孟琴握着他的手，“阿丞，你现在可能觉得是奶奶在逼你，但你问问自己，这是我第一次让你去相亲吗？之前我也天天念叨你，可是你哪次愿意跟人家见面？既然是自己做的决定，你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要有男人的担当。
好好对夏夏吧，你们没有感情基础，夏夏也愿意选择跟你结婚，她是在拿一辈子的幸福作为赌注的。林家条件一点都不比我们宋家差，她还长这么漂亮，想找一个喜欢她又对她好的人会很难吗？如果人家女孩儿对你没意思，她又怎么会愿意这样赌？”
宋屹丞默不作声，孟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进去，但还是再劝一句：“阿丞，这个家已经被你爸搞散过一次，你千万不要跟他一样，不要辜负夏夏，知道吗？”
老人语重心长的话就像一根刺扎进宋屹丞心里，唤醒起他不开心的童年回忆。
宋屹丞无法反驳，喉咙宛若被一团棉花堵住，同时昨晚那股烦躁又从心底冒起，阻碍他去思考孟琴的话是对还是错。
良久，他只能发出一个妥协的音节：“好。”
*
两家人约好中午在宋家相聚吃饭，在金月蓝湾待了一会儿，宋屹丞就带孟琴和林织夏驱车回到老宅。
宋老爷子素爱海棠花，院子里请园林师栽种了数十棵不同品种的海棠树，每逢花开时分，春花烂漫，落英缤纷，风景甚好，老爷子又给这个宅子取了一个雅名，叫棠苑。
孟琴说给他们准备了结婚礼物，一到家就要回房间找，让宋屹丞先带林织夏到处逛逛。
孟琴和管家走后，客厅里就剩下她和宋屹丞，两人分坐在两张沙发上，就跟刚到金月蓝湾时一样。
只是，那时候还没有明确知道宋屹丞为什么要跟她结婚。
林织夏心里装着事，没有听见孟琴的话，一直侧头看向落地玻璃窗那边。
海棠的花期已过，此时树上叶子大部分染上黄色，秋风轻轻吹过，几片黄叶脱落枝头，随风飘扬。
院子的景色还是美如画卷，但不免沾染上几分秋天的萧瑟和悲凉。
她突然有点明白古人为什么喜欢在秋季创作悲情诗。
这种萧条氛围的感染力确实很强。
此刻她的心比昨晚亲眼看到宋屹丞和赵昕岚一起下车还凉。
对了，她怎么忘了她和他之间还横亘着一个赵昕岚呢？
不管宋屹丞是出于什么原因跟她结婚，他们这段婚姻也注定走不远。
林织夏看得专注，想得也专注，连宋屹丞抬头看了她好几次都没有发现。
不多时，孟琴从房里出来，手里捧着几个绣有祥云纹路的锦盒，佣人在旁边小心扶着她走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