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
叶天南率先开口,一眼就认出了刘管家。
二十年前在龙都中西医结合论坛见过,刘天顺生在锦城,从小便学习中医,不过与叶、蒋、陈三家天才不同,他属于那种后天奋斗型选手。
但即便再努力,也不过人家天赋型选手稍微发力。
后来又伤了筋骨,医学方面也就渐渐放弃了。
可家里终归需要维持生计,刘天顺举家搬离锦城到龙都,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救了外出商卖的关义康。
那时的关义康还只是个堪堪成年,被家里人派遣出去历练学习的少年。
“哈哈!想不到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精神。”
轮椅碾过地板砖,再加上叶天南这大嗓门,想不惊动对方都难。
刘管家猛地转身,眼眶发红:“叶老哥!可算见着您了!我家先生确诊右肺中央型肺癌,胸腔镜手术得开胸切肺叶,可呼吸科主任去沪城参加国际会议了,剩下的医生都说……”
他喉结滚动,声音发颤,几欲有些不敢再说下去。
“都说风险太大,没人敢主刀。”
叶静瞥见父亲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这是父亲遇到医疗难题时的习惯性动作。
“难道父亲是想……”
“爸,今天我过来得晚些,你可有按照医嘱吃药?”
说着话,叶静弯下身拢了拢父亲膝盖上覆着的薄毯。
刘天顺也瞬间恍然,帮忙应和,“对对对,叶哥你现在还需要好好修养,我也是疏忽了。”
“这位就是小静了吧?都长这么大了,二十年前见面的时候,她才几个月大。”
“刘叔好,我爸他刚才匆匆出来,这会儿护士估计也到处找他呢。”
叶静嗔怪地看向叶天南。
说来也怪了,叶天南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偏就拿这个三女儿没辙。
与此同时。
蒋青随胸外科和普胸科的几名医生同行会诊。
投影仪上显示的赫然是关义康的CT影像。
“肿瘤侵犯大血管,开胸就像在炸药桶上绣花,稍有不慎……”
胸外科张主任用激光笔在纵隔淋巴结区域画了个圈。
“可胸腔镜创口太小,根本够不到病灶!”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普胸科王医生重重拍了下桌子,震得水杯里的水溅出涟漪,“必须开胸!但术后感染率高达40%,谁来担这个责任?”
“开胸?异想天开,主刀呢,谁来主刀?”
“还有那个管家说的什么?准备200ml尿激酶溶栓,同时联系呼吸科准备胸腔镜?!他是医生还是我们是医生?”
“难道我们做事也要他指挥?”
蒋青盯着屏幕上右肺叶那团模糊的阴影,耳边炸开此起彼伏的争论声。
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次。
好在开会之前便静了音,不然绝对能被蒋文那个小祖宗给吵死!
股票跌成狗!听说那个关义康去了你们医院,爸说要是搞不定关家,你也别回来了!
她想起今早父亲动怒,失手打翻了“蒋氏医道”的匾额都不顾及。
看来是真的气到了极点。
“我来主刀。”
会议室突然沉寂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了蒋青。
后者强壮镇定挺直脊背,环视在座的同事。
实话说,这个手术她并没有多少把握,但要是真的能成功,那位关先生和弟弟之间的误会,大概也能有机会解开。
“胡闹!”张主任猛地拍桌,“你才独立完成过几台手术?这台手术可不是什么简单的阑尾切除!”
“我有过类似的手术预案。”蒋青深吸一口气,“只要我手术的时候采用改良三孔胸腔镜技术,配合小切口辅助,先处理肺门管……”
“蒋医生!你毕业之后来医院工作有段时间了!理论和实践能一样吗?”
王医生毫不客气地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一旦大出血,你连止血都来不及!”
除了父亲,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吼她,蒋青太阳穴突突直跳,口袋里的手机明显又震动了一下。
不用打开看,脚指头都能想到是她家里来的。
要说家里这件事对她没有影响完全是假的,彼时正放在鼠标上的手指都忍不住微微发颤。
这是唯一的机会。
深吸一口气后,她还是强忍下情绪,点开了一个文件夹。
“这是我去年发表在《国际胸外科年鉴》的文章,之后也用对应理论,成功切除一名患者侵犯主动脉的肿瘤,患者五年生存率高达42%。”
“不到一半的把握而已,你……”
“别这么说,医学界哪怕只有1%的机会,也是奇迹。”呼吸科的李医生推了推眼镜,“我在京都参加学术会议时,亲眼见过蒋医生的操作。她的手法,比很多资深专家都稳。”
“但资历不是靠论文堆出来的!”张主任的脸涨得通红,“出了事,谁来担责任?”
“我担。”
也是迫于压力,蒋青咬牙开口,“如果手术失败,我自愿辞去在这里的所有职务,永不踏入三甲医院。”
话出口的瞬间,她感觉心脏被狠狠攥住。
这完全相当于是赌上她在锦城的职业生涯。
人们常说,六月的天孩儿的面,说变就会变。
这四月也大差不差了。
上午还是大晴天,这才过了几个小时?
窗外突然就下起了暴雨,雨点斜得离谱,有种要冲进屋子的气势,好在靠窗的彭家宝及时关上了窗户,但雨点还是在玻璃上砸出了密集的鼓点。
“怎么样凡哥?我还是有先见之明的吧?”
他得意地指了指窗外,回头正准备向陈凡邀功求夸奖,结果却发现陈凡趴在桌子上,两眼发直不知道在想什么。
开口正准备问问,上课铃恰巧就响了起来。
“靠了!光顾着唠嗑了,还没擦黑板,下节可是老妖的课!”
最后排的一位学生直接飞冲到讲台,抡起胳膊三下五除二就擦了上节课老师的板书。
“大飞!你特么不能慢点擦吗?就差最后两个知识点没记,这次可显着你利索了?以前也没见你怕过老班啊。”
说话那人,是班里出了名的笔记忘者,怎么说呢,他记过的笔记可以说是全班最清晰的。
但是也仅此而已,他自己一个也记不住。
都说什么好记忆不如烂笔头。
可人家就是那种记忆不好,笔头也辅助不了的天选努力级废柴。
“凡哥?你咋啦?脸色比我太姥的遗照都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