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李卫是看着沈聿行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也曾是唯一见过沈聿行是如何将苏晚卿捧在手心的人。但时移世易，如今沈帅的心尖宠是燕素心，他不敢得罪。
“沈帅心里是有您的，您大度一点，日子总会好过些。”
苏晚卿听到这话，哑然失笑，大度？
她都准备把命送出去了，还不够大度吗？
她没有反驳，只是转移了话题：“李副官，你还记得安乐吗？她最喜欢追着你喊李叔叔，喜欢追着你身后要糖。”
李副官一愣。
“以后还要请你多照看她好么？”
李副官心里咯噔一下，猛地踩了下刹车。“夫人，您这是什么话？”
苏晚卿不言，却只是轻轻闭上了眼，毕竟还有两天就要做手术了。
次日，沈聿行处理完军中公务回到公馆时，天色已近黄昏。
他脱下外套递给下人，随口问了一句：“夫人呢？”
“夫人在房里，脸色很不好，一天都没怎么用饭。”
沈聿行的眉心瞬间拧成一个川字。
不想给肾，就用磋磨自己的法子来要挟他？
他上楼推开了房门，房间里没有开灯，昏暗一片。
苏晚卿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床上，整个人像一片随时会被吹走的纸。
“苏晚卿，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床上的人没有动。
沈聿行心头的不耐更甚，他走过去，攥住她的手腕。
“收起你那些不入流的心思，别以为装病就能躲过去。素心的手术，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苏晚卿依旧沉默着，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她的死寂，让沈聿行心底莫名地窜上一丝不安。
所以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语气也缓和下来，“素心是我兄长唯一的挚爱，我不能不管她。你就当体谅我一次。”
他将她从床上拉起来，顺势拥入怀中。
熟悉的馨香萦绕鼻尖，他竟有些贪恋。
沈聿行低下头，想去吻那双曾无数次与他缠绵的唇。
苏晚卿的身体却感到胃里翻江倒海，一阵生理性的恶心直冲喉头，毫不犹豫偏过头，躲开了。
沈聿行的吻落了个空，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但他终究没有发作，只当她还在闹脾气。
“安乐不是一直闹着要看雪吗？”
“等这件事了了，我带你们娘俩去北平，看今年的第一场雪。”
一家人，看初雪。
多美的画面。
他许诺了足足三年，可沈聿行，我们再也没有以后了啊。
就在这时，女佣在门口紧张道：“沈帅，不好了，小小姐她肚子疼得在床上打滚！”
苏晚卿的心猛地一揪，只怕又是安乐的肾在疼。
她毫不犹豫推开沈聿行，往安乐的房间冲去。
沈聿行立刻跟了上去。
两人刚到女儿的房门口，就听到里面安乐微弱又痛苦的哭喊：“爸爸、爸爸，安乐疼......”
同时下人连滚带爬地从楼下跑上来，“沈帅！素心小姐在客厅晕倒了！”
沈聿行的脚步，在安乐的房门前，生生顿住。
苏晚卿看着沈聿行转过身，背对着女儿的房门，朝楼下走去。
“你是她母亲，照顾好她。”
话音落下，沈聿行也消失在他视线。
苏晚卿的心一寸寸凉了下去。
她没有耽搁，跑进房间，抱起已经疼得快要昏迷的安乐去了医院。
医生看着检查报告，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能再等了，急性肾衰竭已经到了临界点，必须马上手术！”
苏晚卿看着怀里气若游丝的女儿，点了点头，“好。”
她随着女儿一并进了手术室。
同一时间，沈公馆。
沈聿行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家庭医生刚刚为燕素心检查完毕，称只是情绪激动引发的短暂昏厥，并无大碍。
可他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烦躁与心慌，却像藤蔓般越缠越紧，让他坐立难安。
“夫人和小姐呢？”沈聿行拧着眉望向一旁的李副官。
李副官如实禀报：“已经送去医院了。”
他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沈帅，小小姐的情况似乎不太对劲，您要不要......”
话未说完，就被燕素心打断。
“安乐那孩子一向活蹦乱跳的，怎么我这一病，她也跟着病了？”
“晚卿是不是觉得我分了你的心，所以才让孩子也学着她博取你的关注？”
这话精准地刺中了沈聿行心中最不耐烦的点。
苏晚卿真是好手段。
他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不去了。”
燕素心眼底划过一丝得色，随即又轻飘飘地补了一句：“李副官跟姐姐的关系倒是真好，总是替她说话。”
沈聿行知道李副官的忠心，更知道他与苏晚卿绝无可能。
但他还是为了安抚燕素心，冷冷地瞥了李副官一眼。
“安乐有她母亲看着，死不了。”
“这两天，别再让她们母女的事来烦我。现在最要紧的，是素心的手术。”
李副官的心猛地一沉，却只能躬身领命：“属下明白。”
待医生和副官都退下后，沈聿行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开始落叶的树枝。
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苏晚卿清冷的脸。
等手术做完，身体养好了，北平也该下今年的第一场雪了。
燕素心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瞬间的失神。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窗外什么都没有。
她搭在羊绒毯上的手下意识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苏晚卿就真有那么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