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喘息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粗重。
两辆伤痕累累、堆满物资的皮卡车。
一辆新缴获的、改装过的面包车。
缓缓驶近那座被无形力场笼罩的出租楼。
死亡的沉重感,如同附骨之疽,缠绕着归来的每一个人。
两具用破布勉强遮盖的同伴遗体,被安置在面包车的后座。
冰冷。
僵硬。
无声地诉说着刚刚经历的残酷。
但。
当目光扫过皮卡车斗和面包车厢里,那些堆积如山、几乎要溢出来的箱子、袋子、成捆的物资时。
一种截然不同的情绪。
如同顽强穿透阴云的微光。
艰难地。
在幸存者们布满血污和疲惫的脸上。
滋生。
蔓延。
那是劫后余生的虚脱。
更是。
收获的喜悦。
实实在在的。
能填饱肚子的。
能支撑活下去的。
希望。
它如此沉重。
又如此滚烫。
暂时压下了失去同伴的悲伤和对西北方向那未知恐怖的忧虑。
“快!搬进去!”铁头的声音带着嘶哑的亢奋,他率先跳下车,尽管脚步有些踉跄,却迫不及待地去拉皮卡车的后挡板。
“小心点!别摔了!”王老师带着留守的妇女和孩子,早已焦急地等候在加固的大门口。
看到车队归来,看到那满车的物资,看到虽然带伤但大部分人都活着,她们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和如释重负的泪水。
“开门!快开门!”几个孩子忍不住欢呼起来。
沉重的金属大门在绞链的呻吟声中被推开。
昏黄的应急灯光倾泻出来。
照亮了门外一张张疲惫而兴奋的脸。
也照亮了车内那两具沉默的阴影。
短暂的寂静。
喜悦被死亡的冰冷稍稍冲淡。
“先…先搬东西吧。”明昕的声音有些干涩,她率先打破了沉默,走向面包车,用力拉开了侧滑门。
“对!对!先搬东西!”王老师反应过来,强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指挥着留守的人,“大家搭把手!轻拿轻放!分类堆到大厅角落!”
人群动了起来。
像忙碌的蚁群。
男人们忍着伤痛,将沉重的箱子、成袋的米面、成箱的矿泉水,从车上卸下。
女人们和孩子则负责传递较轻的罐头、饼干、卫生纸、毛巾等生活用品。
一楼大厅很快被各种物资占据。
堆积。
蔓延。
几乎填满了小半个空间。
食物的香气。
崭新的塑料和纸张的味道。
混合着汗味和淡淡的血腥气。
形成一种奇异而充满生机的气息。
这是生存的味道。
是希望的味道。
云闲书站在大厅中央。
他没有参与搬运。
精神力消耗带来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
肋骨的隐痛也时刻提醒着他刚才战斗的凶险。
但他的目光。
却越过了忙碌的人群。
越过了堆积如山的物资。
落在了那两具被暂时安置在墙角的同伴遗体上。
覆盖的破布被搬运时不小心掀开了一角。
露出青灰色的、凝固着惊恐表情的脸。
相对完整。
没有被怪物撕碎或啃噬。
这在末日里,几乎是种“奢侈”的死法。
一个念头。
冰冷而务实。
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
张大叔。
那个在403房间进行恐怖实验的男人。
他需要材料。
新鲜的。
人类的。
完整的。
这两具尸体。
或许。
对他有用。
与其让它们在绝望的等待中腐烂发臭。
或者草草埋葬后被不知名的东西刨出。
不如……
废物利用。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感到一丝寒意。
但很快被更强的理性压了下去。
资源。
在末日里。
一切。
都是资源。
包括死亡本身。
他抬头。
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楼板。
落在那扇紧闭的、通往禁忌的403房门上。
怎么给他?
直接敲门?
风险未知。
张大叔的性格诡谲莫测。
万一触怒了他……
或者。
放在门口?
那更糟。
尸体腐坏的速度很快。
尤其是在这种潮湿闷热的环境里。
血腥味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
显得不够……诚意。
他需要维持和张大叔之间那脆弱的、基于交易的平衡。
就在他蹙眉思索之际。
一股极其微弱。
却无比清晰的能量波动。
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从他区域感知的范围内荡漾开来。
源头。
正是403!
云闲书的瞳孔骤然收缩!
来了!
他不动声色。
精神力悄然凝聚。
区域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瞬间锁定波动源头。
咔哒。
一声轻响。
在喧嚣的搬运声中微不可闻。
但在云闲书的感知里。
却如同惊雷。
403的门。
开了。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消毒水、福尔马林、血腥以及更深层、更难以名状的腐败与冰冷能量的气息。
如同实质的烟雾。
从门缝中悄然弥漫出来。
顺着楼梯。
向下。
向下。
大厅里。
原本热火朝天的搬运场面。
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一种源自生物本能的、最深沉的恐惧。
毫无征兆地攫住了每一个人。
空气。
瞬间凝固。
沉重的箱子从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低声的交谈戛然而止。
所有的目光。
带着无法抑制的惊恐。
齐刷刷地投向楼梯口。
脚步声。
缓慢。
沉重。
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每一步落下。
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咚。
咚。
咚。
一个身影。
出现在楼梯的阴影中。
然后。
缓缓步入一楼大厅昏黄的光线下。
张大叔。
他依旧穿着那条沾满不明污渍的工装裤。
但上半身。
却完全赤裸。
暴露在空气中。
暴露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
那并非寻常健美者那种匀称的肌肉。
而是如同老树根须般虬结盘绕!
每一块肌肉都高高贲起,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青黑色的血管。
如同扭曲的蚯蚓。
密密麻麻地爬满了他古铜色的胸膛、肩膀和手臂。
在昏暗的光线下。
那些血管仿佛在微微搏动。
散发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生命力。
更令人心悸的是。
他那双眼睛。
平静。
深邃。
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扫过大厅里噤若寒蝉的人群。
扫过堆积如山的物资。
最终。
落在了墙角那两具盖着破布的尸体上。
他的目光在那两具尸体上停留了片刻。
嘴角。
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绝不是笑容。
更像是一种……
看到合意“材料”时的满意。
大厅里。
落针可闻。
只有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
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来自深渊的凶兽。
云闲书向前走了一步。
他的动作打破了死寂。
也吸引了张大叔的目光。
两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
隔着堆积的物资和惊恐的人群。
视线在空中交汇。
没有言语。
却仿佛有无数信息在无声传递。
云闲书的目光平静地迎上张大叔那深不见底的注视。
然后。
他微微侧身。
指向墙角那两具尸体。
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厅里。
“这些尸体。”
“还算完整。”
“或许……”
他顿了顿。
“你会用得到。”
没有多余的客套。
没有虚伪的解释。
直截了当。
点明意图。
张大叔赤裸的上身微微动了一下。
那些贲张的血管似乎搏动得更加明显。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两具尸体上。
这一次。
停留得更久。
“嗯。”
一个简单的音节。
从他的喉咙深处发出。
低沉。
沙哑。
如同砂纸摩擦。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认。
“搬上去。”
他命令道。
目光扫过离得最近的几个新幸存者。
钉子。
铁头。
还有另外两个男人。
被他的目光扫到。
那几个人如同被毒蛇盯上。
浑身汗毛倒竖!
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我…我们?”铁头的声音都在发抖,巨大的身躯此刻显得无比僵硬。
钉子死死咬着牙,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但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恐惧。
纯粹的、压倒一切的恐惧。
让他们几乎无法思考。
“去。”云闲书的声音响起,平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他的目光落在钉子等人身上。
没有威胁。
却比任何威胁都更有效。
钉子深吸一口气。
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他看了一眼铁头,低吼道:“走!”
铁头和其他两人如梦初醒,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一步步挪向墙角。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死亡的气息。
他们颤抖着手,掀开破布。
露出下面青灰色的、凝固着死亡瞬间惊恐表情的脸。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强忍着呕吐的欲望。
两人一组。
费力地抬起那冰冷僵硬的躯体。
每一步。
都重若千钧。
走向楼梯口。
走向那个赤裸着上身、血管贲张如同魔神般的男人。
走向那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403房门。
张大叔没有再看他们。
他率先转身。
迈着沉重的步伐。
踏上楼梯。
钉子四人抬着尸体。
如同抬着通往地狱的通行证。
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
楼梯间回荡着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
还有他们粗重压抑的喘息。
终于。
来到了四楼。
403的门敞开着。
里面没有开灯。
只有从窗户透进来的、被污染得昏沉沉的微光。
勉强勾勒出内部的轮廓。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烈血腥、刺鼻化学品、腐烂肉质以及更深沉冰冷气息的味道。
如同实质的浪潮。
扑面而来!
瞬间冲垮了钉子等人脆弱的心理防线!
“呃……”一个男人忍不住发出干呕声。
他们的目光。
不由自主地投向门内。
借着微弱的光线。
他们看到了。
墙壁上。
悬挂着无数扭曲的、浸泡在巨大玻璃罐中的生物标本。
有的像是被剥了皮的人类。
有的则是多种生物肢体缝合而成的、难以名状的怪物。
地面上。
散落着各种冰冷的手术器械。
沾染着暗褐色的污迹。
巨大的工作台上。
摆放着复杂的、闪烁着幽光的仪器。
导管和电线如同蛛网般缠绕。
最深处。
一个半人高的、由特殊合金和强化玻璃制成的圆柱形容器,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容器内。
充满了粘稠的、不断翻涌着气泡的淡绿色液体。
液体中央。
悬浮着一个婴儿头颅大小的肉球。
那颗肉球表面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薄膜。
无数细微的、如同神经纤维般的紫色脉络在薄膜下若隐若现。
微微搏动。
散发出冰冷而强大的力场波动。
正是这股波动!
笼罩了整个出租楼!
抵御着外界的怪物!
“神”!
那个念头。
如同闪电般劈入钉子等人的脑海!
保护他们的“神”。
竟然……
是这样一个浸泡在罐子里、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诡异肉球!
亡魂皆冒!
头皮炸裂!
极致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们!
“放…放哪?”铁头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牙齿咯咯作响。
“里面。”张大叔头也没回,指了指靠近容器旁边的一片稍微干净点的空地。
钉子等人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进去。
将尸体像丢烫手山芋一样。
重重地扔在地上。
发出沉闷的响声。
然后。
如同被地狱恶鬼追赶。
转身!
连滚带爬!
以平生最快的速度!
冲出了403!
冲下了楼梯!
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咚咚咚咚!
杂乱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在楼梯间疯狂回荡。
直到冲回一楼大厅。
汇入人群。
他们才如同虚脱般瘫软在地。
脸色惨白。
浑身被冷汗浸透。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眼神空洞。
充满了无法驱散的恐惧。
仿佛刚从最深的噩梦中逃脱。
张大叔站在403门口。
看着他们狼狈逃窜的背影。
嘴角。
终于勾起了一丝清晰而怪异的弧度。
那笑容里。
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
还有一丝……
高高在上的、如同神灵俯视蝼蚁般的怜悯。
他缓缓转过身。
看向一直站在楼梯下方。
静静注视着这一切的云闲书。
“呵……”
一声低沉的笑。
如同夜枭的嘶鸣。
在寂静的四楼走廊回荡。
“看到了吗?”
“这就是保护他们的‘神’。”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狂热与冰冷的磁性。
“一群愚昧的羔羊。”
“一边享受着‘神’的庇护。”
“一边恐惧着‘神’的真相。”
云闲书的目光越过他。
落在403房内。
落在那幽蓝容器中缓缓搏动的肉球上。
力场的源头。
安全的保障。
也是……
最深沉的诡异。
“神?”云闲书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张大叔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些。
他侧过身。
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并非真正的邀请。
更像是一种展示。
一种对他唯一“观众”的展示。
“当然。”
“至少在它们眼里,是神。”
他缓缓走回403内。
云闲书没有犹豫。
抬步。
跟了进去。
踏入那片禁忌之地。
浓烈的气味更加刺鼻。
冰冷的能量波动如同水银,无孔不入地包裹着身体。
张大叔没有理会地上那两具新鲜的尸体。
他径直走到那个幽蓝的容器前。
伸出布满血管、肌肉虬结的手臂。
指尖。
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温柔。
轻轻抚摸着冰冷的强化玻璃壁。
目光。
牢牢锁定了容器中央。
那个缓缓搏动着的。
婴儿头颅大小的肉球。
胚胎载体。
“它……”
张大叔的声音低沉下来。
带着一种朝圣般的虔诚。
和令人心悸的狂热。
“是未来的钥匙。”
“是进化的终极。”
“也是……”
他顿了顿。
嘴角勾起一抹冷酷而玩味的弧度。
“取之不尽的宝藏。”
云闲书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精神力悄然凝聚。
区域感知如同无形的网,笼罩着整个房间。
捕捉着每一丝能量波动。
捕捉着张大叔话语中每一个细微的转折。
“宝藏?”
“除了这个力场。”
“它还能做什么?”
云闲书直接问道。
目光锐利如刀。
张大叔缓缓转过身。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对上了云闲书探究的目光。
“力场?”
“那只是它无意识散逸的、最基础的能量场罢了。”
“如同婴儿无意识的呼吸。”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导师般的循循善诱。
“它的真正价值……”
“在于它的‘源质’。”
“纯净的。”
“蕴含着无限可能的。”
“源质之种!”
他张开手掌。
仿佛在虚空中握住了什么无形而珍贵的东西。
“看到那些脉络了吗?”
他指向容器内肉球表面那些搏动着的紫色神经脉络。
“那是源质流动的通道。”
“如同生命的河流。”
“我们可以‘抽取’它。”
“不是粗暴的掠夺。”
“而是……”
他做了一个精妙提取的手势。
“如同采集最珍贵的花蜜。”
“制作成……”
他的眼中闪烁着智慧与疯狂交织的光芒。
“药剂。”
云闲书的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药剂?
张大叔捕捉到了他细微的反应。
笑容更深。
“是的。”
“药剂。”
“效用有限。”
“但足够珍贵。”
他竖起一根手指。
“其一:治疗。”
“它的源质蕴含着强大的生命力活性。”
“提取稀释后,足以在短时间内愈合非致命的物理创伤。”
“甚至……”
他的目光扫过云闲书肋部。
“稳定你断裂的骨头。”
“加速愈合。”
他又竖起第二根手指。
“其二:升阶。”
“对于像你……或者楼下那个小胖子那种,体内已经埋下‘种子’的人。”
“纯净的源质药剂。”
“是点燃潜能、推动‘进化’的催化剂。”
“虽然过程痛苦。”
“但结果……”
“值得期待。”
第三根手指竖起。
“其三:诱饵。”
“高度浓缩的源质气息。”
“对某些特定的、感知敏锐的强大怪物。”
“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是引开它们。”
“或者……”
他舔了舔嘴唇。
“设置陷阱的绝佳饵料。”
云闲书静静地听着。
这些信息。
如同碎片。
正在拼凑起一幅更广阔也更危险的图景。
治疗。
升阶。
诱饵。
每一样。
在末日里都价值连城。
“还有吗?”
他追问。
声音依旧平静。
张大叔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神秘莫测。
他放下了手。
缓缓踱步。
走到工作台前。
拿起一个闪烁着幽光的、结构极其复杂的注射器。
针筒内残留着几滴淡紫色的液体。
在昏暗的光线下。
散发着迷离而危险的光泽。
“其四……”
他举起那支注射器。
如同展示一件稀世珍宝。
“随机强化。”
“这是最有趣。”
“也最……不可控的。”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
“抽取最核心的源质。”
“混合特定的催化剂和稳定剂。”
“经过极其复杂的调制和能量场共振……”
“可以制作出这种‘潜能激发剂’。”
“注射它。”
“有一定几率。”
“随机唤醒或强化注射者体内潜藏的某种‘特质’。”
“可能是力量。”
“可能是速度。”
“可能是感知。”
“甚至……”
他的眼神变得狂热。
“是一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能力’。”
“如同开盲盒。”
“惊喜。”
“或者……”
“灾难。”
云闲书的目光紧紧锁定了那支注射器。
随机强化?
唤醒特质?
这简直……
超出了他对“药剂”的认知范畴。
“如何知道结果?”
他问出了关键。
张大叔似乎早就在等这个问题。
他脸上的笑容。
带着一种掌握核心秘密的优越感。
他放下注射器。
指向工作台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如同老式打字机和复杂仪表盘结合体的仪器。
仪器上方有一个小小的液晶屏幕。
此刻是暗的。
“序列号。”
张大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每一支成功调制出的‘潜能激发剂’。”
“在最终能量场共振稳定成型的那一刻。”
“其内部蕴含的‘随机强化’方向。”
“会被这台仪器捕捉。”
“并生成一组独一无二的……”
“能量特征编码。”
“也就是……”
“序列号。”
他走到仪器旁。
手指在一个布满灰尘的键盘上敲击了几下。
滴。
一声轻响。
那个小小的液晶屏幕亮了起来。
幽蓝色的光芒。
映照着张大叔狂热而专注的脸。
屏幕上。
赫然显示着一串复杂无比、由扭曲符号和数字组成的乱码!
如同天书!
“看到这个了吗?”
张大叔指着那串乱码。
“这就是序列号。”
“它并非无序。”
“而是蕴含着这支药剂最终可能激发的‘特质’信息。”
“只是……”
他转过身。
看着云闲书。
眼神中带着一丝狡黠和……挑衅?
“解读它。”
“需要钥匙。”
“一把……”
“只存在于理论中的。”
“解读源质能量密码的……”
“钥匙。”
他摊开手。
“很遗憾。”
“这把钥匙……”
“我还没有完全掌握。”
“或者说……”
“这个世界。”
“可能还没有人真正掌握。”
他放下手。
目光重新投向容器中的胚胎载体。
“所以。”
“注射它。”
“依旧是……”
“一场豪赌。”
“用生命和未来做赌注的……”
“豪赌。”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只有容器中液体翻涌的细微气泡声。
和那冰冷仪器屏幕发出的幽蓝光芒。
治疗。
升阶。
诱饵。
随机强化。
序列号。
未解的密码。
张大叔的话语。
如同打开了一扇通往未知深渊的大门。
门后。
是诱人的宝藏。
也是致命的陷阱。
云闲书的目光。
在容器中搏动的胚胎载体。
在工作台上那支残留着紫色液体的注射器。
在闪烁着神秘序列号的仪器屏幕之间。
缓缓移动。
最终。
落在了张大叔那张写满狂热与智慧的脸上。
“那么……”
云闲书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你打算……”
“什么时候开始‘采集花蜜’?”
张大叔闻言。
嘴角缓缓咧开。
露出了一个近乎贪婪的笑容。
他转过身。
不再看云闲书。
布满虬结肌肉和贲张血管的宽厚背影。
如同磐石。
挡在了容器之前。
他的手掌。
再次轻轻按在了冰冷的强化玻璃壁上。
指尖。
仿佛能感受到玻璃之下。
那胚胎载体核心传来的。
微弱而坚定的搏动。
他的声音。
低沉。
沙哑。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
和一丝令人心悸的期待。
“很快。”
“当‘种子’积蓄足够……”
“当脉络足够强韧……”
“当……”
他的话语微微一顿。
仿佛在聆听只有他能感知的韵律。
“时机成熟。”
“我会亲手……”
“摘下这枚……”
“最甜美的果实。”
他的手掌微微用力。
玻璃壁发出轻微的嗡鸣。
容器内。
那缓缓搏动着的紫色神经脉络。
仿佛受到了刺激。
骤然亮起!
流淌过一道妖异而炫目的紫芒!
一闪而逝。
如同沉睡巨兽的……
一次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