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窗帘像是一块巨型的黑色幕布,将所有光亮都死死隔绝在外。
书架上书籍的烫金轮廓,好似一群寂静的幽灵在黑暗中悄悄伫立。
空气仿佛也被这漫天的黑暗所凝滞,弥散着陈旧书籍的腐朽气息。
司倾安的晶状体足足适应了半分钟,才勉强恢复视觉能力。
她粗略打量了一圈周围,然后迅速将注意力放到脚边这一坨上。
这一坨像是被她的突然闯入吓到了,瘦削的身体紧贴着门后的墙壁,像是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困兽,挣扎着要将自己彻底嵌入这冰冷的墙缝。
从身形来看,这绝对不是周管家。
他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膝盖紧紧抵在胸前,脑袋深深埋进臂弯里,将自己裹成极小的一团。
如果不是他耳后的皮肤在黑暗中白得刺眼,而肌肤下的骨骼撑着皮肉微微凸起,司倾安估计都辨认不出这是一个人。
“你还好吗?”她矗立着没动,只是一手悄悄在墙壁上摸索着电灯开关的位置。
“出去。”
男人的逐客令下得毫不留情。
但至少,他说话了。
司倾安从他短促的声线中辨认出。
这是一个男人。
一个年轻男人。
一个出现在陆家书房、习惯黑暗、语气高傲的男人。
他是谁?
好难猜啊~
司倾安搭在开关面板上的手指蜷了蜷,斟酌片刻后,开口道。
“陆……见川。”
“……”
话音落下,一室寂静。
她脚边那位将自己缩成一坨的男人丝毫没有反应,仿佛唤的不是他。
可恰巧就是这样用沉默代替的回应,让司倾安愈发笃定。
他就是陆见川。
陆见川生来就是高傲的。
可恰恰是如此高傲的人,怎么会让自己陷入即将被黑暗吞噬的境地?
一旁倾倒的轮椅突兀又刺眼。
轮椅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怎么了?
他经历了什么?
司倾安想不明白。
她心底好像有很多问题要问。
但说出口的,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问候。
“陆见川,你……还好吗?”
问出这句话后,司倾安并没有期待着男人的回答,只是默默收回了想要开灯的手。
她想,此时此刻的陆见川应该不需要光……
如她所料。
话音落下良久,回应她的只有男人愈来愈沉重的呼吸声,仿佛每一次吸气、吐气仿佛都带着无尽的悲凉。
司倾安预想过很多次和陆见川相遇的画面,却唯独没有这一种。
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像是顷刻间丧失了所有的心气,整个人显得颓丧又可怜。
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的状况。
两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谁也没有再开口。
直到,她极小幅度地动了动脚。
“别过来。”
男人的声音好似生锈的齿轮艰难转动,全然没了往日的晴朗,变得沙哑又破碎。
司倾安瞬间停止动作,慌忙解释了一句。
“没有想过去,只是……我好像踩到你的裤子了,不好意思哈~”
顺着她的视线,陆见川缓缓将视线投射向了自己的裤管方向。
一小截雅灰色的布料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女孩脚下。
而他对此……一无所知。
如果女孩的视力再好些,又或是再无礼一些,她就该发现自己无意间踩住的那截裤管下空空荡荡……
没有皮肤,没有脚踝,甚至……没有小腿。
意识到这点后,陆见川原本沉重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