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龙煞网撞上尸王的瞬间,李逍听见了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不是怕,是龙气催到极致的反噬。他的指节泛白,掌心被龙煞灼得发麻,视线却死死锁着尸王眉心——那里的皮肤正在突突跳动,像有活物在皮下钻动,正是张承禄当年被砍头的接痕,也是金甲尸最致命的罩门。

“吼——!”

尸王的利爪撕开龙煞网三道口子,青黑色的煞气顺着破洞往外涌,在月光里凝成小鬼的形状,张牙舞爪地扑向李逍。清风道长早有准备,桃木剑横扫,剑身上的黄符爆发出金光,瞬间将小鬼劈成烟屑:“稳住网!我去拔钉!”

李逍咬着牙往网里灌龙气,网眼渐渐收紧,竟在尸王胸口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黑血溅在龙煞网上,发出“滋滋”的响,那是煞气被龙气净化的征兆——这具被贪婪与怨恨困了百年的尸身,正在一点点瓦解。

清风道长已冲到坟头,他将槐实粉撒在松动的锁龙钉周围,又往土里啐了口精血,“起!”一声低喝,黄符燃起的火焰竟顺着泥土往下钻,将钉身的锈迹烧得剥落,露出里面泛着红光的符文。

就是现在!

李逍猛地收网,龙煞网瞬间缩成锁链,将尸王的双臂捆在身后!借着这股力道,他扑向坟头,左手按住震颤的地面,右手抓住发烫的钉头,将全身龙气灌注掌心——

“给我出来!”

锁龙钉被龙煞裹着,带着一串黑血破土而出!钉身的符文在他掌心疯狂扭动,像条刚被拽上岸的小蛇,却在触到他腕上龙煞印的瞬间突然安静——金线顺着胎记爬上他的指尖,竟与钉身的符文产生了共鸣。

尸王的嘶吼戛然而止。

他低头看着空荡荡的坟洞,又看向李逍掌心的锁龙钉,青面獠牙间突然溢出黑血。那是力量崩塌的征兆,最后一根锁龙钉离体,他的煞气正在溃散,官服下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露出森白的肋骨。

“镇魂符!”清风道长甩出最后一张符纸。

李逍反手接住,借着龙煞链的束缚,一个箭步冲到尸王面前。尸王的眉心正裂开道细缝,里面渗出的不是血,是粘稠的黑泥——那是被他吞噬的冤魂残骸,此刻正随着煞气溃散往外涌。

“去!”

镇魂符被龙气推着,精准地拍在裂缝上!

“滋啦——!”

符纸炸开的金光与黑泥碰撞,发出煎油般的声响。尸王的身体猛地僵住,青黑色的煞气如退潮般缩回体内,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只有那双猩红的眼睛还在死死瞪着李逍,瞳孔深处,竟闪过一丝清明。

那是张承禄残存的神智,在彻底消散前,终于挣脱了煞气的束缚。

“压下去!”清风道长指着坟洞。

李逍会意,猛地撤去龙煞链,同时催动龙气往坟洞里灌!青黑色的气流钻进泥土,像无数双大手,推着僵立的尸王往坟洞里倒。

“咚!”

尸王的后背撞在坟底,激起一阵尘土。李逍抓起那根还在发烫的锁龙钉,借着月光对准他的心口,用尽全身力气往下刺——

“噗嗤!”

钉子没柄而入,钉头从尸王的后心穿出,扎进坟底的岩层里。但这还没完,他看着坟洞边缘簌簌掉落的泥土,突然想起槐先生的叮嘱:“普通泥土镇不住金甲尸,得用龙气凝土。”

李逍深吸一口气,将掌心剩余的龙气全部灌进锁龙钉,同时对着坟洞大喊:“凝!”

锁龙钉的符文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

周围的黑泥被红光吸引,像潮水般涌向坟洞,在龙气的催化下层层凝结。不过半分钟,坟洞就被填平,锁龙钉的钉头露在外面,却比之前粗了三倍,表面裹着层青黑色的泥壳,泥壳上凝着龙煞形成的纹路,像道微型的锁,将尸王牢牢困在地下。

“成了……”清风道长拄着桃木剑,胸口剧烈起伏,他刚才为了帮李逍凝土,耗了大半修为。

李逍瘫坐在地,看着那根被泥土裹住的锁龙钉,突然笑出声。笑声在空旷的乱葬岗里回荡,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恍惚,还有种说不清的释然。

尸王的煞气还在泥壳下挣扎,却只能让地面微微颤动,再也冲不破封印。坟头的泥土渐渐平静,连月光落在上面,都显得温柔了许多。

就在这时,天际传来一声悠长的龙吟。

李逍猛地抬头,只见阴云破开一道口子,一道青金色的龙影从云里探出头,龙角上还挂着几缕黑气——是守界龙仙!它盘旋在乱葬岗上空,金色的竖瞳看向李逍,又看向被封印的坟头,最终对着他缓缓点头。

那点头里没有命令,没有威严,只有一种平等的认可。

李逍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腕上的龙煞印。青黑色的胎记正在发烫,比任何时候都烫,龙影张口喷出的金光落在他的手腕上,金线顺着胎记游走,竟在末端开出朵小小的金色龙纹——

那是龙气初步稳定的征兆,也是守界龙仙给他的“勋章”。

“谢……”他对着龙影喊道,声音还有点发颤。

龙影再次点头,盘旋三圈后,化作点点金光沉入阴街方向的地底。乱葬岗的风突然变得温柔,吹过草叶的声音像首轻快的歌,老槐树的枝叶慢慢舒展,树干上的人脸纹路柔和了许多,甚至对着他露出了个模糊的笑。

李逍握紧掌心的锁龙钉,钉身的符文已不再发烫,正慢慢隐入锈迹。他知道,这场月全食夜的决战,终于落幕了。

不是你死我亡,而是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给了张承禄解脱,也给了那些被他吞噬的冤魂自由。

清风道长走过来,递给他块干净的布:“擦擦吧,满脸都是泥。”

李逍接过布,却没擦脸,而是小心翼翼地将锁龙钉包好。他看着坟头新冒的草芽,突然觉得,乱葬岗的月光,好像第一次这么亮。

远处传来鸡鸣,天快亮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腕上的龙煞印还在发烫,那道带着龙纹的金线在晨光里泛着微光,像条安静的小蛇,提醒着他——这场冒险,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