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冰冷的死寂,如同凝固的冰。

停尸房内。

杨三问僵立在四号冷藏格前。

视线死死钉在那只垂落的、灰败枯瘦的手掌上。

掌心中央。

那枚暗红粘稠、爬满黑色纹路的锈蚀铜纽扣。

如同归墟睁开的独眼。

散发着不祥的微光。

与当初将他拖入白骨地狱的印记……一模一样!

嗡!

掌心的蚀印疯狂跳动!

灼痛与冰寒交织!

右臂暗红的纹理瞬间变得滚烫,如同烧红的烙铁,烙印在枯朽的血肉深处!

一股源自同源死朽的……诡异“共鸣”,与冷藏格内那具尸体散发的腐朽气息,无声地……共振!

仿佛在互相……吸引?

或者……呼唤?

停尸房外。

那个缓慢、沉重、带着湿滑粘滞感的脚步声……

咚……

咚……

清晰地停在门外。

一板之隔。

堵在门缝下的阴影,再次开始……蠕动。

深色的、油亮的、如同巨大蛞蝓的腹足,在门外无声地摩擦。

浓烈的、腐朽的甜腥气息,混合着冰冷的悲怆绝望感,如同实质的胶水,透过门板上的腐蚀孔洞,汹涌灌入!

比之前……更浓郁!

更……粘稠!

仿佛饱餐之后,带着更强的……“食欲”!

悲乐猪!

它……也回来了!

杨三问的心脏如同被冰封的鼓,沉重而缓慢地撞击着冰冷的胸腔。

前有冷藏格内嵌着第二枚蚀印纽扣的未知尸骸!

后有门外步步紧逼、饱食后更恐怖的悲乐猪!

右臂的灼痛与共鸣疯狂撕扯着他的神经!

灵魂被两次支付记忆后的巨大空洞,冰冷地吞噬着残存的勇气。

逃?

往哪逃?

契约的代价……他还能支付几次“过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境中——

嗡!

一股强烈的、冰冷的震颤感,猛地从他制服口袋里传来!

不是蚀印!

也不是右臂!

是……那个东西!

他下意识地伸手,探入口袋。

指尖触碰到一片冰冷、粗糙、带着原始木质纹理的触感。

是……那个散发着幽绿光芒的、刻着“07”编号的……粗糙木盒!

此刻,木盒在他口袋里剧烈地震颤着!

仿佛盒内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地……“苏醒”!

或者说……被门内门外两股强大的归墟蚀力……强行“激活”!

他猛地掏出木盒!

惨白的灯光下。

粗糙的木盒表面,那歪歪扭扭刻画的简陋蜘蛛纹路,竟流淌着刺目的……猩红光芒!

如同被鲜血浸透!

盒盖紧闭。

但一股强大、冰冷、带着绝对“占有”与“标记”意志的凶戾气息,正穿透粗糙的木盒,疯狂地散发出来!

目标……直指冷藏格内那具嵌着锈扣的尸体!

也指向门外那粘稠蠕动的阴影!

笑面蛛的……标记?!

它在宣示……“所有权”?!

警告这两个“入侵者”,不要染指它标记的……“工具”?!

木盒的猩红光芒,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冷藏格内。

覆尸布下,那具灰败枯瘦的尸体,猛地……震颤了一下!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彻底、带着大地深处死寂的腐朽气息,轰然爆发!

灰白的手掌上,那枚暗红锈扣的黑色纹路疯狂蠕动!

如同活着的血管在搏动!

门外!

堵在门缝下的阴影,如同被激怒的野兽,猛地剧烈膨胀、蠕动!

深红近黑的粘稠液体,如同沸腾的强酸,疯狂地从腐蚀孔洞中涌入!

滴落在地砖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带着更强烈的悲怆与饥饿的嘶鸣,仿佛隔着门板在无声地咆哮!

两股同样恐怖、却又截然不同的归墟蚀力——大地深处的死朽与粘稠悲怆的饥饿——在小小的停尸房内,在木盒猩红标记的刺激下,轰然对撞!

轰——!!!

无形的能量风暴瞬间爆发!

停尸房内惨白的灯光疯狂闪烁、明灭!

金属台和冷藏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冰冷的空气被撕裂、扭曲!

杨三问首当其冲!

如同被两股无形的巨浪狠狠拍中!

“噗!”

他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狠狠撞在身后冰冷的墙壁上!

剧痛席卷全身!

右臂暗红的纹理如同烧红的烙铁,在能量风暴的冲击下,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左手紧握的粗糙木盒,猩红光芒暴涨!

那股冰冷凶戾的“标记”意志更加清晰!

仿佛在强行……“抽取”!

抽取他体内的力量!

抽取他残存的意志!

作为它对抗这两股蚀力的……“燃料”!

“呃啊啊啊——!”

杨三问发出痛苦的嘶吼!

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死死按在墙上!

灵魂的空洞感被强行撕扯、扩大!

意识在剧痛、能量冲击和木盒的疯狂抽取下,濒临崩溃的边缘!

冷藏格内,覆尸布被无形的力量掀起一角!

露出下方那具尸体灰败石灰岩般的、布满深刻皱纹的……下颌轮廓!

喉管深处,发出低沉、如同岩石摩擦的“嗬嗬”声!

门外!

腐蚀孔洞被粘稠的油污彻底堵死!

一只完全由深红近黑油污构成的、巨大、模糊、滴淌着无尽悲伤的猪鼻轮廓,猛地从孔洞中“挤”了进来!

黑洞般的巨口张开!

恐怖的吸力,混合着粘稠的悲怆领域,疯狂地涌向杨三问!

也涌向冷藏格内的尸体!

三方角力!

能量风暴的中心!

杨三问的身体成了战场!

蚀印灼烧!

右臂共鸣撕裂!

木盒疯狂抽取!

悲怆吸力撕扯!

死朽气息侵蚀!

他感觉自己像一块破布,正在被几股恐怖的力量……生生撕裂!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湮灭的瞬间——

他左手死死攥紧的粗糙木盒!

那流淌着猩红光芒的蜘蛛刻痕中央……

一道极其细微、却冰冷到冻结灵魂的……裂缝……

悄无声息地……张开了。

裂缝深处。

一片……苍白的、如同覆盖着亿万时光尘埃的……肌肤……

一闪而逝。

两点蒙尘的、慵懒到极致的……幽光……

透过裂缝……

冰冷地……

扫过这片混乱的杀戮场。

如同……终于等到猎物自相残杀到精疲力尽的……

收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