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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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我绝望地抬起头,看见了一丝明黄的衣角!

“父皇!”

我大声地呼喊着,可残破的喉咙只能发出嘶哑的叫声,和野兽无异。

男人一脚将我踹出几米开外,摆出一副护驾的姿势:“陛下小心,这女子敢冒充公主,说不定连谋害陛下这种事也干得出来。”

父皇赞许地点了点头,他搂着宸妃纤细的腰肢,连低头看我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爱妃受惊了,都是朕没保护好你,才让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江湖骗子惊扰了爱妃。”

“朕的长公主可是京城第一贵女,哪里这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丑东西可比的?”

愤怒和委屈涌上心头,我爬到父皇脚边,我已经听不见声音,只能用头不停撞击的地面,伸手在空中比划。

面对我怪异的举动,父皇狐疑地低下头。

“朕怎么觉得她的举动有几分熟悉呢?”

宸妃眼珠一转:“这骗子不仅伪造灵狐,还模仿公主行为举止,想必是筹谋已久啊!”

“依臣妾看,这种人不如送到猛兽林里去喂老虎,也好让她长个教训!”

我就被男人当场打晕拖了下去。

就在这时,宸妃的宫女赶来说道:“陛下,娘娘今夜要为您做一道大菜,材料都准备好了!”

“那只畜生啊,已经剥皮抽筋、放好血了!”

宸妃闻言,娇笑着搂住父皇的手:“陛下,你看看臣妾新做的蔻丹就是用得这畜生血,美不美?”

“哥哥说了,这山里的畜生,不仅用它们血来做蔻丹极美,做成菜也是大有滋补,就让臣妾亲自服侍您用膳吧。”

父皇刚想点头,一个小宫女忽然冲了进来。

“陛下,不好了,太后娘娘被山匪所害,尸骨无存!”

7.

小宫女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陛下,那群山匪将太后娘娘残忍杀害,尸骨扔到了悬崖下面…”

“等到我们赶到的时候,只剩下一个神智不清的小太监,他说…”

说到这里,小宫女满脸是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皇上脸色惨白,握紧了手里的佛珠:“他说什么!还有朕的羽儿,她和太后一同来的,她如今又在哪里!”

“回陛下,他说长公主带着灵狐逃了出来,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直都没有等到援军!”

听到这话,宸妃瞳孔剧震。

她娇笑着攀上皇上的肩膀,柔声道:“太后娘娘遇刺,长公主竟然一个人跑了,定然是贪生怕死躲起来了。”

“依臣妾看,倒不如…”

“闭嘴!”

暴怒的皇上一巴掌将她扇飞,他咬牙切齿地指着宸妃:“贱人,朕的羽儿要是受到半分伤害,朕一定扒了你的皮。”

宸妃捂着脸愣愣地瘫坐在地上。

泪水夺眶而出,她怎么也想不到昨夜在床榻上才对她许下海誓山盟的男人,竟然会在众人面前这般不留情面地打她。

尖利的指甲刺破掌心,她盯着指甲上红艳艳的颜色,顿时魂飞魄散。

“长公主…灵狐…”

她慌忙找到哥哥,“那个小贱蹄子人呢!”

他气定神闲道:“按照娘娘的吩咐,扔到猛兽林里了,你放心,不过一个时辰,必然只剩下一张皮子。”

“不过回想起那细皮嫩肉的滋味,我还有些意犹未尽呢,要不然我们把人找回来..”

宸妃气得抬手就是一巴掌。

“都什么时候了!方才宫女说,太后死了,太后是在匪窝里死的!那小贱蹄子说的话有可能是真的,她真的是长公主。”

“那只畜生…”

他们不由得抬眼看向院子中间,正被架在火上烤得面目全非的灵狐。

宸妃冲出去想将灵狐的尸体藏起来,可她晚了一步,皇上的亲卫已经将它取下,面色凝重地放在鼻子下嗅闻。

宸妃上前想要夺过:“只是哥哥给我打的野味而已,这畜生连皮毛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是灵狐呢?”

可亲卫却强硬地拦住她,将灵狐的尸体递给早就等候在一边的太医。

“是不是等到太医验过就知道,灵狐的血统特殊,它的血遇一味灵药则会发亮,太医马上就会拿去检验。”

宸妃又陪着笑看向皇上。

她向往常一般撒娇:“皇上,难道你还疑心臣妾吗?臣妾素来胆子小,连一只蚂蚁都不敢杀。”

半月前,宸妃跟着哥哥上山祈福,偶然间遇见了皇上。

她有一张长得酷似先皇后的脸,又表现得温婉娴淑,当夜就被召幸侍寝。

皇上最喜欢她娇柔的小女儿情态,像极了先皇后少年时的样子。

可现在,对着她这一副矫揉造作的样子,他心里却一股无名火。

“终究是下贱东西,哪里比得上菀儿的温柔贤淑?来人,给朕剥去她这一身僭越的衣服,羽儿一刻没找回来,就一刻不准将她放出来!”

8.

宸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陛下,你为了一只畜生就要责罚臣妾?”

她咬牙切齿地捂住肚子,眼里闪过一丝得意。

“你可别忘了,臣妾的肚子里还怀着龙胎。陛下责罚臣妾不要紧,可若是惊扰了肚子里的龙胎,陛下不怕失去唯一一个儿子吗?”

她笃定皇上膝下无子,肯定不敢对她动手。

没想到他只是冷冷一笑,声音冷得像冰。

“龙种?朕从来都没想过要有儿子。羽儿是朕和菀儿的孩子,也会是朕唯一的孩子!”

在僵持之际,太医忽然大喊道:

“这就是灵狐的尸体!”

另一边,因为失血过多,我在暗林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脚上一阵猝不及防的疼痛叫醒了我。

睁开眼睛,尖利的牙齿刺穿了我的脚踝,鲜血淅淅沥沥地流着。

剧烈的疼痛模糊了眼睛,我怕得浑身发抖,汗水混着眼泪落下。

“救命啊,救命!”

我扯着沙哑的喉咙大喊,可猛兽林里面除了吃人猛兽,哪里还会有人呢?

我慌忙想爬走,小腿被毒蛇紧紧地缠绕住。

不远处,还有几双阴森的绿色瞳孔正在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是鲜血的味道吸引来了狼群!

毒素渐渐入侵我的身体,那群狼也正在靠近,我无处可逃,认命地闭上眼睛。

我以为我就要死了,临死前,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看着宸妃自食恶果。

迷迷糊糊之中,我感觉到有人在大声喊着我的名字。

我被人轻柔地抱起来,身边都是熟悉的味道。

再睁开眼睛,我回到了宫殿里。

父皇守在我的床边,眼下是深深的青黑。

“父皇。”

我轻轻喊了一声,靠在床边的人惊醒,下意识地把我抱入怀里。

摸到我的额头不再滚烫,父皇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羽儿,朕的好羽儿,”父皇双眼通红,抱着我落泪,“若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朕百年之后如何去见你的母后!”

连日来积蓄的委屈在这一刻决堤,我在父皇的怀抱里放声大哭。

“父皇,羽儿好害怕!差一点我就要死了,我好怕我再也见不到你、太后奶奶…”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顺下气,才发现宫殿里的众人全都穿着素白色的丧服。

我心头一颤,拉住父皇的衣袖:“太后奶奶呢?父皇,你找到我了,一定也找到太后奶奶了,对不对?”

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他却躲闪着我的目光。

父皇像是一夕之间苍老了好几岁,他叹着气闭上眼睛。

“羽儿,都怪朕,是朕害了你们!”

太后奶奶的尸骨是在悬崖下找到的。

她端庄美丽了一世,却被山匪凌辱了半日,到最后连一件蔽体的衣服都没有,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我哀痛大哭,隔着一层白步向她磕头。

就在这时,宫女来报,说宸妃一袭白衣来请罪了。

我冷冷地笑了,“让她进来。”

9.

和宸妃一同进来的,还有她的哥哥嫂子。

一见到那个男人,我便浑身犯恶心,几乎抑制不住心里的怒火。

还没等我开口,宸妃先一步哽咽着说:“陛下,臣妾自知罪孽深重,可那日是长公主不尊敬我在先的。”

“她一张口便说我是勾引陛下的贱女人,本宫的哥哥一时气急才为我教训了她。”

“依臣妾看,公主和哥哥都有错,她二人又有了肌肤之亲…要不然就互相抵消?”

宸妃的哥哥直勾勾盯着我,露出淫笑。

“不过是一介女流,哪里比得上未来征战四方的大将军?反正你如今也是残花败柳了、除了我还有谁肯要你?”

“索性我们成婚,让你做将军夫人,不也是好事一桩吗?”

听到他这番不知廉耻的话,父皇藏在衣袖下的手早已紧握成拳。

我急忙拉住父皇,故意问道:

“可你还有正妻,若是娶了我,我可不会做妾!”

见我松口,男人喜不自胜,当场就说要休妻。

“休妻!徐大山,你疯了吗?那日的事情全都看在眼里,你竟敢为了这个小贱人要休我?你忘了,你撕她的衣服时还是我出的力!”

徐大山的妻子气急败坏,竟然跪下来说起宸妃和他丈夫的罪状。

“陛下,这二人信口雌黄,背信弃义!那日佛寺相遇,分明就是徐贤儿她见到你穿着华贵,料定你是有钱人想攀附,这才故意靠近。”

“甚至,她早已嫁过两回不是完璧之身了。侍寝之夜,全靠我寻来宝药帮她恢复处子身。徐贤儿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她前夫的。”

她一股脑地全都说出来,宸妃乱了阵脚,竟然拔出匕首一把刺进她的喉咙。

“陛下,臣妾怀的是龙种啊!这贱人都在胡说,陛下万万不能相信她啊!”

为了不让她继续胡说,宸妃慌乱地对着她刺了又刺,直到女人咽气了还对着她的尸体拳打脚踢,俨然失了神智。

“你说她在胡说,那你的父母亲人,难道也都是在胡说?”

父皇厉声地怒斥她,丢出一大把认罪书。

早在寻到我的那一日,父皇就派人到徐贤儿住的村子里,将她的过往打听得清清楚楚。

之所以留着她一条命,也只是为了等我醒来亲手发落她。

铁证如山,宸妃再也没有辩解的余地了。

她又哭又笑,扬手撕碎了认罪书。

“那又如何!我嫁过人又如何,你不是说过,你会一直爱我吗,陛下?”

她哀求地看向父皇,露出最拿手的那套可怜模样。

只可惜这一次,父皇连眉头都没有抬一下。

“要不是你这张脸长得像菀儿,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当上宸妃?”

“天长地久、一生一世一双人,这都是朕对着菀兒说的。而你,只是一个傀儡罢了。”

亲耳听到父皇承认,宸妃的脸色骤然苍白。

10.

她和徐大山一起被扔进牢里。

离开之前,宸妃还在指着我破口大骂:“丢了清白的东西,除了我哥,你还妄想能嫁出去吗?”

“你现在乖乖地向你父皇求情,我还愿意娶你,要是你不治好歹就等着一辈子守活寡吧!”

我走到徐大山身边,脸上带着一丝笑。

“嫁给你?”

我拔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向他的下体。

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响起,徐大山的下身流出粘稠的鲜血。

还有…带着恶臭的黄色液体。

他痛得青筋暴起,“贱人,你怎么敢!”

我又拔出另一半匕首,刺进他仅剩的右眼。

“啊啊啊啊啊!”

徐大山被亲卫紧紧抓住,可剧痛还是让他以扭曲的姿势向下倒去。

尖利的刀锋刺破眼球,他彻底瞎了。

从今以后,他就是一个又残又瞎,还不能人道的废人。

我不紧不慢地擦干净手:“徐大山,你说我不干净了。可你看看,如今是谁更不干净?”

“这两刀,是我替自己还的。接下来的,就是我替阿玉向你讨的!”

我又一次举起匕首。

这一回,我在他眼里清楚地看到了恐惧。

“不要!公主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我不该碰你的…”

“我错了,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吧,啊啊啊啊啊!”

他的哀求化作了一声声惨叫。

随着手起刀落,我在徐大山的身体各处刺进匕首,又连带着一大块皮肉抽出。

直到他浑身千疮百孔,倒在地上抽搐着口吐白沫,父皇才起身按住我的手。

父皇擦去我的眼泪,心疼道:“羽儿,别脏了你的手。”

我修养了大半个月,身上的那些伤口才逐渐结疤。

可我心里的那道裂缝,却永远也不会愈合了。

每当走进小佛堂,看到丝绸软榻,我就会想起从前灵狐伏在软榻上慵懒叫唤的模样。

我抄写经书时,它就蜷缩在我的膝盖上,用雪白的毛蹭着我的手。

“阿玉…”

我怔怔地伸出手,仿佛又看见了阿玉舔舐着自己毛发的样子。

还有太后奶奶,她和蔼地转动着佛珠,对我说:“羽儿,你又没有好好抄写经书!”

可当我的手要触碰到他们时,那道幻境又消失了。

我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我抱着阿玉的尸体走了很久,它只剩下小小的一团,连骨头都要被烧烂了。

一路上,我都在絮絮叨叨地说着:“阿玉,你是有灵性的孩子,我不舍得把你葬在冰冷的泥土里。”

“不如就把你葬在着桃花树下,等到来年春暖花开,我就来看你,好不好?”

我哭着安葬了它,起身时却听见宫女说,徐贤儿逃了。

11.

等我来到暗牢时,父皇正站在徐贤儿身边。

她买通了狱卒跑出来,还没跑多远就被抓回来了。

面对父皇,她还是没有一丝愧疚之心。

徐贤儿梗着脖子:“负心薄幸之人,你还有什么脸面出现在我面前?”

她痴痴地笑,对着父皇伸出手。

“你看看,本宫新做的蔻丹美吗?这可是用那畜生的血染红的,每一根手指,都是伸到它肚子里面,用鲜血一点一点地浸染…”

她疯魔的样子触怒了父皇,父皇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将她的指骨捏碎。

清脆的声音响起,徐贤儿痛得放声大哭。

“贱人,若不是你故意延误,太后不会死,羽儿不会被欺辱,灵狐也不会丧命!”

“丧心病狂的女人,朕只恨当初没看清你的嘴脸,将你当做了菀儿的转世。”

“菀儿一世温婉,怎么可能转世成你这种蛇蝎女人。”

从我出事起,父皇每一日都深陷在愧疚之中。

他不敢见我,怕我想起那些屈辱之事,他更不敢去太后的坟前,只能日复一日地饮酒麻痹自己。

喝醉之后,他便唤着母后的名字,一次次地道歉。

他说他对不起母后,没保护好我,就连母后留下来的阿玉都没护住。

面对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父皇气得肝胆都颤。

他命人抬上一架钉床时,徐贤儿的表情终于变了。

“我还怀着你的孩子,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

她疯狂挣扎,可还是被脱尽了衣服扔到钉床上。

千万根钉针,轻易刺穿了她的皮肤。

就算有再硬的嘴,徐贤儿此刻也说不出挑衅的话了。

她眼泪直流,被亲卫推着在钉床上来回滚动,身上很快一片血红。

“我错了,臣妾错了,臣妾罪该万死!”

“啊啊啊啊,好痛,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要没了,啊啊啊啊!”

不管她如何哀求,父皇始终没有动摇过,冷着脸看她渐渐没了声息。

她的小腹被针刺破,还没成型的孩子化作阵阵血水涌出。

而那张酷似我母后的美人面,被针尖划得面目全非。

徐贤儿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没了。

等到她彻底死透了,父皇下令给她的尸体绑上石头扔进河里。

“朕要她以发覆面,以糠堵嘴,永生永世都不得轮回转世!”

静静地看完这一切,我转身走了出去。

亲手了结她也是帮父皇走出来的方式,我没有出声干涉。

我拢紧披风,接住迎面落下的雪花:“下雪了。”

宫女随口说道:“是啊,又是一年冬天,灵狐也是先皇后在那年冬天捡回来的呢。”

意识到我的悲伤,她急忙跪下来掌自己的嘴。

“奴婢失言!”

我叫起了她,没有让任何人跟着,走到了桃花树下。

抬眸的一瞬间,我看见在漫天飞雪之中,有一只银白色的狐狸,正在桃花树下舔舐着皮毛。

一见到我,它便立起身子,一双青绿色的眼眸闪烁着光。

我眼眶一热,朝着它飞奔过去。

“阿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