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唐宝回到家,对“獬豸角”和谢远那门“疯狂的生意”念念不忘。
他立刻派府上最得力的管家去打听谢远的来历。
很快,消息就汇总了过来。
“回少爷,那谢远本是城南谢秀才之子,家道中落,父亲为人做保欠下黑虎帮三百两巨款,腿也被打断了。前几日,未婚妻柳家还上门当众退了婚,名声......不太好听。”
“哦?”唐宝听完,非但没有轻视,反而更感兴趣了,“如此绝境,竟还有胆识与我当街对赌,倒是个妙人。”
他吩咐下去:“派人盯着点,看看他这几日都做什么。另外,别让人去骚扰他。”
“是,少爷。”
而谢远,早已回到了家。
他没有带回任何银钱,但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却与出门时截然不同。
“爹,娘。”谢远看着依旧满面愁容的父母,声音平静而坚定,“孩儿已经找到了解决家中困境的门路,也结识了城中的贵人。你们放心,用不了多久,我们家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谢父谢母看着儿子,见他虽然衣衫依旧朴素,但那股从容不迫的气度,却是从未有过。
他们虽不知儿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那份强大的自信,却也感染了他们,让他们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儿啊......你......你可千万别做什么犯法的事啊!”张氏不放心地叮嘱道。
谢远微笑道:“娘,放心吧。是正经的生意,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
几天后,放榜之日。
南阳城县衙外,人山人海,万头攒动。
所有参加考试的学子和他们的家人,都聚集在此,焦急地等待着决定命运的时刻。
李员外紧张得在人群外来回踱步,派了七八个下人挤在最前面,一遍遍地打探消息。
而高台之上,主考官吴提学也亲自到场,他负手而立,在即将张贴的榜单前徘徊,神情复杂,像是在等待一个必然会发生,却又让他难以接受的结果。
“吉时到!放榜——”
随着一声高喝,两名衙役将一张巨大的红榜,重重地贴在了墙上。
人群瞬间沸腾,所有人拼命地往前挤。
“快看!第一名是谁!”
“让我看看!我的名字在不在上面!”
“案首!案首是谁!”
最前面的一个下人,终于看清了榜首的名字,他用尽全身力气,扯着嗓子喊了出来:
“案首——李威!!”
声音传出,人群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爆发出了山崩海啸般的哗然!
“什么?李威?”
“哪个李威?是李员外家那个草包儿子吗?”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考上案首!”
“前有‘大鹏’诗,后有童生试案首......这李威,难道是开窍了不成?”
高台之上,吴提学看着榜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内心深知,单凭那首《悯农》,这个“李威”就必是案首,无人可及。
但他对这个“李威”的真实才学,充满了深深的怀疑。
这背后,定有隐情。
消息像风一样传遍南阳城。
柳府。
柳如烟正执笔临摹一幅名家字画,心境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
“小姐!小姐!”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放榜了!那个李威......他......他考上童生试的案首了!”
柳如烟握着笔的手猛地一颤,一滴浓墨骤然污了整幅字帖。
她缓缓放下笔,面色煞白。
“案首......”
又是李威。
一个她从小就知根知底的草包纨绔。
先是石破天惊的“大鹏”诗,再是力压全城的案首之作......这绝不可能!
一个荒唐却又挥之不去的念头,猛然闯入她的脑海。
她想起了兰亭诗会上,角落里那个穿着下人衣服,神情却异常平静的身影。
她想起了退婚那日,在满院狼藉中,那个少年说出“莫欺少年穷”时的眼神。
是他......
难道是他?
这个念头一出,柳如烟的心瞬间乱了。
难道......自己真的看走眼了?
李府此刻已是狂喜的海洋。
李员外得知儿子真的中了案首,欣喜若狂,当即履行承诺,将早已备好的两百两银票和一处城中宅院的地契,亲手交给了谢远。
“谢先生!您真是我李家的大恩人啊!”
但狂喜过后,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恐惧。
名声太大了!
一个案首,接下来就要考秀才,考举人!这要是哪天露馅了,可是欺君之罪,要满门抄斩的!
他惶恐地看着谢远:“先生,这......这往后的路,可怎么办啊?”
谢远接过报酬,神色依旧平静。
“员外放心。”
他胸有成竹地说道:“后面的路,我已经替李公子想好了。”
他那份镇定自若,让李员外狂跳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
就在全城都在议论新晋案首“李威”时,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一个衣衫朴素的年轻考生,正瘫坐在榜下,对着榜单嚎啕大哭。
他叫周恒,曾是府学里与原主交好的同窗。
他家境贫寒,苦读十年,所有人都说,这次是他最有希望考上童生的一次。
可他,再次名落孙山。
一位老先生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周恒,莫要伤心,非你之过。”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远处被众人簇拥的李府马车,压低了声音。
“是有些人,占了本不该属于他们的位置。”
周恒猛地抬起泪眼,顺着老师的目光看去。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难以遏制的嫉妒与不甘。
凭什么?
凭什么那个不学无术的李威能高中案首,而自己却名落孙山?
一颗阴谋的种子,就此埋下。
谢远拿着地契和银票,回到了位于城中的新宅院。
这是一座两进的小院,干净整洁,足够一家人安稳度日。
看着激动得说不出话的家人,他内心却异常平静。
他知道,从他代替李威写下《悯农》的那一刻起,“谢远”自己的科举路,至少在明面上,已经彻底断了。
替考者,终身不得入仕。
这是大离王朝的铁律。
但他没有丝毫后悔。
科举之路暂时不通,那便自己开辟一条新的路。
他看向城东唐府的方向,喃喃自语。
“一条......让天下文人,都必须仰望我的路。”
他从怀中,缓缓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副他用硬纸壳精心绘制、用毛笔写上小字的卡牌。
卡牌的封面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
“三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