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浓稠的黑暗像实体般挤压过来，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地堵在喉咙口。

外面的雨下的越来越急切。

如果暴风雨来临，舱底的我就会第一个死掉。

妈妈苍白脆弱的脸庞在眼前晃动。

“不能死……不能死在这里……”

消防斧！

记忆里某个画面骤然闪现。

对，就在靠近备用发电机那个角落的墙壁上！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几乎要将我碾碎的幽闭恐惧。

我手脚并用地在冰冷滑腻的地板上爬行，指甲在冰冷铁皮上刮出血痕。终于，指尖触到了金属的冰冷的触感。

积蓄起全身仅存的力量，我低吼着，将沉重的消防斧抡起，狠狠砸向那扇隔绝了生与死的厚重舱门！

火花在绝对黑暗中炸开！

金属哀鸣，手臂震麻，虎口崩裂，热血顺着斧柄淌下。

每一次撞击都是对恐惧的咆哮！

轰咔——！

豁口崩裂！巨大的吸力将我狠狠掼在湿滑通道！

雨幕中，游轮的引擎依旧发出低沉的轰鸣。

沈昭！他居然还在开船！他疯了吗？！

一个恐怖的念头冰锥般刺入我脑海：如果暴风雨真正降临，刚刚被我暴力破坏的舱底，将会是第一个被怒海撕开的缺口！

不能死！绝对不能和他们一起葬身海底！

救生舱！唯一的救生舱在船尾储藏室！

储藏室的门虚掩着，我猛地用肩膀撞开。

我扑向面板，颤抖的手指死命戳向冰蓝按钮！我还在角落里找到了我的手机。

就在这时，甲板方向传来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尖叫，直刺耳膜：

“啊——！！进水了！船底！船底裂了！沈昭！船要沉了——！！！”

是叶知微！

几乎在她尖叫落下的同时，船体猛地一震。

紧接着，脚下的积水肉眼可见地迅速上涨，冰冷刺骨！

他们终于发现了！太晚了！

我奋力拉开救生舱的顶盖，我几乎是滚了进去，奋力拉扯着舱内的固定带。

“见清！林见清——！！！”

沈昭嘶吼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和绝望。

他和叶知微狼狈不堪地出现在船尾甲板的边缘，两人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鬼，死死抓着栏杆，身体随着船体剧烈的倾斜而摇摆不定。

汹涌的海水已经漫过了他们的脚踝，正迅速上涨。

“救生舱！把救生舱给我们！快啊！” 叶知微哭喊着，头发黏在脸上，妆容花得一塌糊涂，拼命朝我伸出手。

沈昭的目光死死钉在我身上，那里面有惊惶，有哀求，“林见清！把救生舱开过来！不要闹了！”

“我说了，把船开过来啊！！”

他的声音被狂风撕扯得破碎不堪。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冰冷的救生舱内，我浑身湿透。

舱底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濒死的绝望，沈昭那句“让她反省”，还有叶知微得意扬起的嘴角……

所有画面在我眼前轰然炸开！

瞬间冻结了我心底最后一丝可笑的动摇。

我猛地抬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拍下了控制面板上那个鲜红色的引擎启动键！

“嗡——轰！！”

小型引擎瞬间爆发出强劲的轰鸣！

强大的推力将救生舱猛地推离正在急速下沉的游轮船舷！

我的离开就像是他把我关起来一样的决绝。

“不——！！！” 沈昭目眦欲裂的嘶吼被引擎声和风雨声瞬间吞没大半。

“林见清！你回来！！”

滴答。海水顺着我的发梢滑落。

我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拉扯。

就这样结束了吗。

引擎持续轰鸣，推着小艇驶向天际那一丝微弱的灰白。

突然——

一道刺目的、巨大的、远超出救生艇探照灯无数倍的光柱，笼罩了整个剧烈颠簸的游艇！

一艘巨大得如同海上移动堡垒的超级豪华游艇！它以不可阻挡的姿态，朝着这边高速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