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吴三省的声音。

那带着血脉深处无法磨灭的熟悉感、混杂着无尽悲悯与急切的呼唤,如同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吴邪的耳膜,直刺灵魂最脆弱的核心!

“大侄子!救我!快把刀给我!只有我能封印它!快!!!”

声音清晰无比,带着三叔特有的、在危急关头才会显露的嘶哑和不容置疑的强硬。它穿透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怪物的嘶吼、濒死的惨叫,精准无误地在吴邪的脑海深处炸响!没有电流杂音,没有模糊失真,纯粹得如同三叔本人就趴在他耳边嘶吼!

-嗡——! 吴邪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所有的思维、所有的痛楚、所有的警惕,在这个声音响起的刹那,都陷入了彻底的迟滞和混乱!左臂那如同岩浆奔流的灼痛、黑金古刀濒死的哀鸣、菌巢意识海啸般的精神污染……一切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只剩下那个声音,如同溺水者最后的浮木,带着致命的诱惑力。

“三……三叔?!”吴邪下意识地呢喃出声,嘴唇哆嗦着,眼神茫然地投向那颗悬浮在深渊巨口之上、搏动着的青黑色大脑状肉瘤。那两点猩红的光芒,此刻在他混乱的感知中,竟诡异地扭曲成了记忆中三叔那双在昏暗灯光下总是布满血丝、却充满力量的眼睛!一种源自血缘本能的、近乎窒息的激动和狂喜,如同毒藤般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无法呼吸!

“吴邪!别看它!那是蛊惑!”吴二白撕心裂肺的咆哮如同惊雷般炸响!他浑身浴血,正被那只巨大的青铜蜘蛛喷吐的腐蚀粘液逼得狼狈翻滚,看到吴邪失魂落魄的模样,急得目眦欲裂!“它在模仿!在利用你的记忆!清醒点!!!”

“小吴!别信!你三叔不在这里!!!”王胖子的吼声带着哭腔,他拖着昏迷的黑瞎子躲在岩石后,也被那直击灵魂的呼唤震得心神摇曳,但他对吴三省的记忆远没有吴邪深刻,还能勉强保持一丝清明。

然而,吴二白和王胖子的声音,在吴邪此刻的意识里,却显得遥远而模糊,如同隔着厚厚的毛玻璃。唯有“三叔”的呼唤,如同魔咒,带着无法抗拒的亲昵和急迫,一遍遍冲刷着他的理智防线:

-“快!大侄子!来不及了!它在吞噬我的意识!把刀扔过来!只有张家这把刀的力量才能切断它对我的控制!快啊!!!” 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濒临崩溃的哭腔和灵魂被撕裂的痛苦颤抖,精准地戳中了吴邪内心最深的恐惧和愧疚——没能保护好三叔的愧疚!

吴邪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右手下意识地松开了紧握的黑金古刀刀鞘,冰冷的刀身滑落,沉重的感觉清晰地传递到手臂。他的目光死死锁定那颗搏动的肉瘤,仿佛那里真的囚禁着他至亲的灵魂。一种不顾一切的、想要拯救的冲动,如同失控的野马,疯狂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刀……给你……三叔……”他嘴唇翕动,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右手缓缓抬起,作势就要将黑金古刀朝着那深渊巨口奋力掷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理智即将被亲情幻象彻底吞噬的瞬间——

“呃!” 一声极其压抑、却如同冰锥刺骨的痛苦闷哼,在吴邪身旁响起!

是张起灵!

他横刀挡在吴邪侧前方,硬生生替吴邪承受了那只青铜猎犬因吴二白分心而趁机发动的致命偷袭!巨大的青灰色骨镰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狠狠斩在他仓促回防的黑金古刀刀身之上!

-锵——咔!!!!! 这一次的碰撞声,不再是洪钟巨响,而是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金属结构濒临彻底崩溃的刺耳悲鸣!

幽蓝的刀芒如同风中残烛般疯狂摇曳、明灭不定!刀身上那道蔓延过半的裂纹,在骨镰狂暴力量的冲击下,如同被投入石块的冰面,瞬间炸开了无数道细密的、蛛网般的分支裂痕!裂痕深处,不再是冰冷的蓝芒,而是透出一种诡异的、如同高温熔融青铜般的暗金色光丝!

一股混合着极致冰寒与灼热气息的狂暴能量乱流,从裂痕处失控地喷涌而出!

噗! 张起灵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一大口滚烫的鲜血喷洒在冰冷的空气中,划过一道刺目的猩红轨迹!他重重砸落在蠕动的肉毯上,滑出十几米远,所过之处,粘稠的菌丝和污物被染成一片暗红!他挣扎着想站起来,身体却剧烈地痉挛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涌出的嘶嘶声,握刀的右臂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扭曲,黑金古刀虽然依旧死死攥在手中,但那刀身……已经如同布满冰裂纹的瓷器,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崩解!

鲜血!刺目的鲜血!冰冷的刀光!濒死的崩裂声!

这一幕,如同一盆带着冰碴的、粘稠腥臭的血水,狠狠泼在了吴邪被蛊惑得近乎沸腾的大脑上!

“小哥——!!!”吴邪失声尖叫,声音凄厉得变了调! 眼前的血色瞬间冲散了脑海中那“三叔”的幻音!张起灵那张惨白如纸、嘴角不断溢血、却依旧死死挡在他前方的脸,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的灵魂深处!所有的幻象、蛊惑、血缘的呼唤,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如同阳光下的泡沫般瞬间炸裂!

-代价!这就是封印的代价!这就是保护他的代价! 录音机里那句“小心张……他的血……封印……代价……”如同冰冷的诅咒,在此刻变成了血淋淋的现实!那颗搏动肉瘤的蛊惑,就是要他亲手交出唯一能威胁到菌巢、唯一能保护他们、也是此刻维系着张起灵最后力量的……刀!一旦交出,不仅是张起灵,所有人都将彻底沦为这片腐烂血肉的养料!包括那个被模仿的三叔!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被愚弄的暴怒、目睹至亲濒死的剧痛以及对自身软弱的极致憎恶的情绪,如同火山般在吴邪胸腔内猛烈爆发!

“呃啊啊啊——!!!!”吴邪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咆哮!左臂绷带下那压抑到极限的灼热洪流,在这一刻被这极致的情绪彻底点燃、引爆!

-嗤啦! 缠绕左臂的绷带瞬间化为飞灰!

暴露出来的整条左臂,此刻已经完全不再是人类肢体的模样! 皮肤下的青铜脉络如同苏醒的活蛇般疯狂蠕动、凸起,散发着灼热的暗金色光芒!皮肤表面,一层冰冷坚硬、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青铜色骨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增生!五指指尖已经彻底异化为闪烁着锐利寒光的青铜利爪!更为恐怖的是,在臂骨的位置,一种强烈的、不属于吴邪意志的搏动感如同战鼓般擂响——咚!咚!咚!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灵魂的剧痛,也推动着青铜骨甲向上蔓延,蚕食着他残存的人类血肉!

而怀中的黑金古刀,似乎感受到了宿主体内那同源力量的彻底失控以及自身的濒临崩溃,发出了最后一声凄厉绝望到极点的长鸣!

-嗡——锵——!!! 刀鸣声尖锐刺耳,如同凤凰陨落前的悲啼!

伴随着这声悲鸣,刀身上密布的裂纹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暗金色强光!那并非张起灵原本的幽蓝寒芒,而是源自刀体深处、某种被强行封印了无数岁月的、更加古老、更加狂暴、也更加……贪婪的力量!这股力量失控地喷薄而出,与吴邪左臂爆发的青铜灼流瞬间产生了某种致命的共鸣!

就在吴邪左臂青铜化加剧、黑金古刀濒临崩碎、张起灵重伤倒地、吴二白等人陷入绝境的混乱瞬间——

-滴答。

那熟悉的、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滴水声,突兀地在战场最中心——那片被撕裂的、深渊巨口的上方响起!

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冻结时空的魔力,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意识尚存者的耳中!

只见一滴液态的、泛着纯粹冰冷青铜光泽的金属液滴,如同凭空出现般,悬浮在那根粗壮的、布满暗金色能量纹路的核心菌丝上方!正是那滴被张起灵命名为“钥匙”、诡异返回资料室、又神秘失踪的原始青铜液滴!

它静静地悬浮着,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下方搏动的青黑色肉瘤、激烈的战场、以及吴邪那正在异化的青铜臂爪。没有散发任何能量波动,没有表现出任何倾向性,如同一个冰冷的、绝对中立的观察者。

然而,就在它出现的刹那——

整个战场,出现了极其诡异的瞬间凝滞!

那只正欲扑向倒地张起灵的青铜猎犬,巨大的骨镰悬停在半空! 那只喷吐腐蚀粘液的蜘蛛状清道夫,粘液网凝聚在口器边缘! 那只甩动电弧骨鞭的蜥蜴骨架清道夫,鞭梢跳跃的电弧诡异地静止! 甚至那颗搏动的大脑状肉瘤,表面的孔洞都停止了开合,两点猩红的光芒死死锁定了那滴悬浮的液滴! 连空气中弥漫的腥臭腐烂味和狂暴的精神污染,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时间,在这一滴原始液滴面前,似乎失去了意义,或者说……被某种更高的规则强行重置!

死寂!绝对的死寂笼罩了这片腐烂的胃囊!只有那滴液滴表面,偶尔泛起的、如同活物呼吸般的微弱流光。

这诡异的静止只持续了不到半秒。

“嘶——嘎!!!!!!!” 一声比之前所有嘶吼加起来都要恐怖、都要怨毒、都要疯狂的尖啸,猛地从那颗静止的大脑状肉瘤深处爆发出来! 这啸声不再是物理意义上的震动,而是直接在每一个活物的灵魂层面炸开!带着一种仿佛被触及了最核心禁忌的极致恐惧、愤怒以及……贪婪!

随着这声尖啸,凝滞被打破!但目标彻底转变!

那颗搏动的肉瘤表面,所有孔洞瞬间扩张到极限!一股比之前庞大百倍、粘稠如同实质的、闪烁着亿万破碎信息流光的青黑色精神洪流,不再是蛊惑,而是带着纯粹的、要将灵魂都碾成粉末的毁灭意志,如同决堤的冥河,疯狂地涌向那滴悬浮的原始液滴!

同时,三只“清道夫”也彻底狂暴!它们放弃了所有其他目标,如同被激活了最终指令的杀戮机器,带着玉石俱焚的恐怖气势,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朝着那滴小小的液滴猛扑而去!青铜猎犬的骨镰撕裂空间,蜘蛛的腐蚀粘液如同瀑布倾泻,蜥蜴骨架的骨鞭甩出致命的电弧牢笼!

它们的目标不再是杀戮闯入者,而是要……捕获或……摧毁那滴原始液滴!“钥匙”!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让濒临崩溃的吴邪四人获得了无比珍贵的喘息之机!

“好机会!走!”吴二白不愧是老江湖,虽然不清楚那液滴是什么,但敏锐地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生机!他猛地射出几颗特制的、闪烁着不稳定青铜光泽的爆破弹,目标并非怪物,而是他们脚下那片被撕裂的肉毯边缘!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将本已脆弱不堪的肉毯彻底撕开一个更大的缺口,露出了下方更深邃的黑暗和……扭曲盘结如同巨蛇巢穴般的粗壮青铜色根须!

“跳下去!下面可能是支撑层!”吴二白嘶吼着,第一个纵身跃入那如同巨兽肠道般的黑暗裂缝!他残存的手下也毫不犹豫地跟上。

“胖子!带瞎子走!”吴邪强忍着左臂异化带来的非人剧痛和灵魂撕裂感,嘶声吼道。他的意识在剧痛和黑金古刀濒死共鸣的双重折磨下如同风中残烛,但此刻的目标无比清晰——救小哥!他踉跄着扑向倒在不远处的张起灵。

王胖子爆发出最后的力气,背着毫无知觉的黑瞎子,连滚爬爬地冲向那道裂缝,口中骂骂咧咧却带着哭腔:“狗日的菌子!胖爷我记住你们了!”

吴邪冲到张起灵身边。张起灵双目紧闭,脸色灰败,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鲜血染红了身下的菌毯。他紧握黑金古刀的右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死白色,刀身裂纹中逸散出的暗金色光丝如同垂死挣扎的毒蛇,与他自身的气息一样微弱而混乱。

“小哥!撑住!”吴邪伸出那只尚未完全被青铜骨甲覆盖的右手,想要将张起灵扶起。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张起灵冰冷身体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颗搏动肉瘤释放出的、恐怖到极点的青黑色精神洪流,以及三只清道夫拼尽全力的扑击,几乎同时命中了那滴悬浮的原始液滴所处的位置!

然而,预想中的剧烈爆炸或能量湮灭并未发生。

那滴原始液滴,在毁灭性能量即将及体的刹那间,如同一个幻影般……凭空消失了!

并非高速移动,而是彻底地、毫无征兆地、从时间和空间的坐标上……抹除了自身的存在!

精神洪流和物理攻击全部落空!狂暴的能量狠狠地撞在一起,互相湮灭、撕扯、爆炸!

-轰隆隆隆——!!!! 无法形容的恐怖能量风暴在深渊巨口上方爆发!青黑色的精神乱流、青铜色的菌丝碎片、灰白色的腐烂筋膜、炽热的腐蚀粘液、狂暴的电弧……所有的一切都被卷入一个毁灭的漩涡!空间都仿佛被撕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狂暴的能量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胃室”!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颗大脑状的肉瘤核心!它释放出的精神洪流被强行中断反弹,巨大的肉瘤如同被投入石块的腐烂果冻般剧烈震荡、扭曲变形!无数细小的孔洞瞬间爆裂,喷溅出粘稠的黑绿色浆液!猩红的光芒疯狂闪烁,发出无声的、充满极致痛苦的哀鸣!

三只扑击的清道夫也被自己人和能量风暴的余波狠狠击中!青铜猎犬坚韧无比的骨镰被腐蚀粘液和电弧炸得碎片横飞,菌丝构成的躯体多处崩解!蜘蛛状清道夫被精神乱流反噬,复眼般的感知器瞬间爆裂大半!蜥蜴骨架更是被狂暴的空间撕扯力扭成了麻花状!

整个消化腔核心,因为原始液滴的诡异消失和随之而来的能量反噬,发生了剧烈的、连锁崩溃式的崩塌!

脚下的肉毯如同海浪般疯狂起伏、撕裂!头顶垂挂的巨型菌丝束如同末日审判的绞索般纷纷断裂、砸落!四周扭曲的岩壁和腐朽的金属结构发出震耳欲聋的呻吟,巨大的裂缝疯狂蔓延!空气中充斥着浓得化不开的腥臭粉尘、能量乱流的尖啸以及菌巢核心受创后发出的、充满无尽怨毒和痛苦的精神尖嚎!

灭顶之灾!

“跳!!!”吴邪发出了绝望的嘶吼,再也顾不得其他,用那只异化的青铜左臂死死抱住张起灵冰冷的身躯,同时右臂夹住那柄濒临彻底碎裂、裂纹中暗金光芒狂乱闪烁的黑金古刀,朝着吴二白炸开的肉毯裂缝,用尽全身力气纵身一跃!

冰冷、粘稠、带着浓烈硫磺和血腥混合气息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他们!

在急速下坠的狂风和震耳欲聋的崩塌轰鸣声中,吴邪最后向上瞥了一眼那片迅速远离的、如同炼狱般的崩溃核心。

他看到: 那颗巨大的大脑状肉瘤在能量风暴中剧烈扭曲、萎缩,表面布满了粘稠的黑绿色“伤口”,猩红的光芒黯淡如同风中残烛。 三只清道夫在崩塌的肉毯和落石中疯狂挣扎、撕咬,试图攻击彼此以弥补某种巨大的“失职”恐惧。 而在那片混乱的能量乱流中心,那滴消失的原始液滴……再次出现了! 它静静地悬浮在毁灭风暴的中心,依旧光滑如镜,毫发无损,仿佛刚才的恐怖攻击只是一场幻梦。冰冷、漠然、如同宇宙法则的旁观者。 液滴光滑的表面,清晰地倒映着下方——吴邪抱着张起灵坠入深渊的身影,以及他怀中那柄裂纹密布、暗金光芒如同垂死心脏般跳动挣扎的黑金古刀!

然后,液滴表面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微尘。

下一秒,它再次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冰冷的黑暗彻底包裹了吴邪的意识。下坠似乎永无止境,只有怀中张起灵微弱冰凉的呼吸,以及左臂那持续不断、如同要将灵魂都熔化重铸的恐怖剧痛,提醒着他他还活着。黑金古刀在怀中持续发出低沉的、如同哀鸣般的震颤,裂纹中的暗金色光丝如同垂死的萤火,每一次明灭,都牵动着吴邪体内那失控的青铜灼流更加狂暴一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噗通!噗通!噗通! 连续的落水声打破了死寂的下坠。

没有预想中坚硬地面的撞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冰冷、带着强烈铁锈和腐烂腥味的液体!

吴邪抱着张起灵重重砸入这片不明液体中,刺骨的寒意混合着浓烈的腥臭瞬间包裹全身!他挣扎着浮出水面,呛咳着吐出大口腥臭的液体。

眼前,是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幽暗、更加令人窒息的地下空间。

没有上方消化腔那种病态的磷光。 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极高处崩塌裂缝中透下的、极其微弱扭曲的青绿色光线,以及……空间本身!

他们正浸泡在一片巨大的、望不到边际的地下湖泊中。但湖水并非清澈,而是粘稠如石油,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与铁锈色交织的浑浊状态,散发出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腥味和腐烂气息。湖水中漂浮着大量难以辨认的、被腐蚀得千疮百孔的残骸——有巨大的、扭曲的金属构件,有粗壮的、如同古树化石般的岩石,甚至还有一些半融化的、形态扭曲的生物骨骼碎片!整个湖泊,如同一个巨大的、被遗忘的腐烂血池和垃圾填埋场!

而在这片血湖的中央,以及他们坠落的湖岸四周,矗立着更加令人灵魂颤栗的存在——

无数根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闪烁着冰冷青铜光泽的柱状或根须状结构,如同支撑天地的巨柱,又如同神话中灭世巨蟒的巢穴,从深不见底的湖底破水而出,向上刺入穹顶的黑暗岩层,向下隐没于粘稠的湖水深处!

这些青铜结构并非人工铸造的光滑规整,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原始、粗犷、布满扭曲纹路和瘤状凸起的形态,仿佛某种活着的、正在缓慢生长的巨型植物根系或是……异形生物的庞大血管骨骼系统!它们交错盘结,构成了这片地下空间的“骨架”,散发着一种亘古、苍凉、冰冷、充满非人意志的恐怖压迫感!一些相对“纤细”(也有水缸粗细)的青铜根须甚至刺穿了湖岸的岩壁,深深扎入其中,如同贪婪汲取养分的触手!

吴邪的目光死死锁定了离他们最近的一根破水而出的巨型青铜根须底部——在那冰冷粗糙的青铜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闪烁着微弱磷光的青黑色菌膜!菌膜如同有生命的苔藓,正沿着青铜根须的表面缓慢向上蔓延、渗透!而在菌膜与青铜根须接触的缝隙间,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灰白色菌丝,正疯狂地试图钻入青铜内部!

这一幕,如同两个截然不同的、却都代表着终极恐怖的活物——冰冷的青铜与腐烂的菌巢——正在这幽暗的地下血湖深处,进行着一场无声却惨烈的寄生、侵蚀与对抗!

“咳咳咳……这……这他妈到底是……什么地方?”王胖子拖着黑瞎子在不远处挣扎着浮出水面,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绘卷般的景象,声音充满了绝望的茫然。

吴二白和他仅存的几个手下也在附近浮起,每个人都狼狈不堪,气息奄奄,看着眼前的景象,眼中同样是一片死灰。

吴邪抱着张起灵冰凉的身体,漂浮在腥臭冰冷的血湖中。 左臂的青铜骨甲蔓延到了肩膀,冰冷的金属触感与血肉撕裂的剧痛交织。 怀中濒临破碎的黑金古刀,裂纹中的暗金光芒如同垂死的脉搏,每一次跳动都引动着他体内失控的力量。 头顶是吞噬一切的崩塌深渊。 眼前是两种终极恐怖角力的地狱景象。 而小哥……生死未卜。

冰冷的湖水包裹着他,绝望如同这望不到边的黑暗,沉重得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