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狗头惊鸿与八千美钞的豪赌
暮色降临，阿拉斯加的寒意向篝火也驱不散的深处渗透。林清禾裹紧了厚厚的羊毛围巾，站在冻土镇唯一一家还算亮堂的杂货铺门口。风卷起地上的冰晶碎雪，抽打在脸上。约定的时间早就过了，林砚依旧不见踪影。心里的不安如同藤蔓，越缠越紧。
她烦躁地踱着步子，目光一次次投向镇口那条通往冻土荒野的、被黑暗和寒风完全吞噬的土路。旁边停着的车上，柳若薇和苏瑾月也下来了，显然都等得有些不耐烦。柳若薇原地小跳着脚取暖，哈出的白气在红色围巾边迅速消散：“这家伙该不会冻在哪了吧？” 苏瑾月则安静地站在柳若薇身侧，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目光同样投向荒野深处，平静的表情下藏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就在林清禾几乎要决定开车冲进黑暗里找人的时候，一个踉跄的、被巨大背包压得有些佝偻的身影，像一个移动的土堆，一点点从镇口那片浓稠的黑暗里浮现出来。
林砚！他回来了！
但他现在的样子，让林清禾的心猛地揪到了嗓子眼！
浑身上下沾满了厚厚的、干涸发黑的泥污，简直像是在泥潭里滚过几圈。那张帅气的脸也彻底成了花脸，鼻尖冻得通红，嘴唇干裂了几道深深的血口，嘴唇周围和下巴上都带着明显的泥印。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在暮色里闪烁着难以形容的光芒。最让林清禾心头一沉的，是他走路时右脚明显的不自然，带着一点竭力掩饰的蹒跚，右腿裤子的膝盖位置甚至撕开了一道不小的裂口，下面露出的皮肤染着污黑和……暗红？
“林砚！”林清禾几乎失声尖叫，冲了上去，不顾他满身的泥污，扶住他沉重的背包，“你的腿怎么了？！”
“没事！”林砚嘶哑的声音仿佛带着砂砾摩擦，他下意识想推开姐姐的手臂，身体却晃了一下，“摔了一下，刮破了，小伤！”他把背包卸下来扔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动作牵扯到身上的伤口，几不可察地抽了口冷气。那份疲惫里混杂着的巨大兴奋，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柳若薇和苏瑾月也快步围了上来。柳若薇看着他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咂了咂嘴，眼神里说不出是佩服还是难以置信：“我的天……你这是去打仗还是挖坑啊？”苏瑾月没说话，她敏锐的目光飞快扫过林砚全身，在他右脚和裤子破口处停顿了一瞬，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快跟我回去处理伤口！你这……”林清禾急得声音都在发颤，拉着他就想往停车的地方拽。
“等会儿，姐。”林砚挣脱开，喘了口气，眼神却无比固执，还带着一点……急于展示的急切。他伸手在自己那件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工装裤口袋里，费力地摸索了几下。动作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惊动了里面的东西。然后，在三个女人疑惑的目光下，他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玻璃药瓶！
瓶口塞得严严实实。瓶底沉甸甸的，铺满了厚厚一层如同细沙般、闪烁着迷人璀璨光芒的……金沙！
“嘶……”柳若薇倒吸一口冷气，漂亮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差点凑上去贴着玻璃看：“这……这么多？！”那沉甸甸的金色光泽，隔着玻璃瓶也极具视觉冲击力。
苏瑾月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那双温婉平和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光！她离得最近，能清晰地看到那瓶中金沙的数量，保守估计……二十多克？那是真正黄金的璀璨！
林清禾也怔住了，拉着他手臂的手都忘了用力。她看着瓶子，又看看弟弟那张虽然极其疲惫、却如同钢铁淬火般第一次绽放出真正自信神采的脸，一时间完全失语。
但这还没完！
林砚咧嘴一笑，牵扯着干裂的嘴唇，血口有些疼痛。他毫不在意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泥，另一只手费力地探进夹克内袋。他的手拿出来时，沾满了泥土的掌心，赫然躺着一块沾满灰黑色泥土、沉甸甸的疙瘩！
他的手指有些激动地微微颤抖，用另一只同样沾满污泥的手，在那疙瘩表面用力蹭掉大块的泥土！
深沉的暮色和冻土镇昏黄的路灯灯光下，一抹无比纯粹、无比耀眼的黄金色泽，瞬间从那泥土的污秽下迸射出来！它坑坑洼洼，形状像一个扭曲的小土豆，比男人的拇指略大一圈，沉甸甸地压在他的掌心！
狗头金！
“哗——”柳若薇这次是忍不住直接惊呼出声，眼睛都冒光地盯着那金块：“我靠！狗头金？！”
连一直安静的苏瑾月都下意识吸了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了一寸，目光灼灼地锁定了那块传说中的天然金块！那温婉的平静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纯粹的震惊！
林清禾彻底呆若木鸡。她看着弟弟掌中的狗头金，再看看他口袋里那瓶分量十足的金沙，最后目光落回林砚被泥污掩盖却依旧闪耀着光亮的眼睛上。一种混杂着荒谬、恐惧、担忧、和一丝丝……被强行撼动了认知的动摇感，像风暴般席卷了她。
“两天……”林砚干裂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某种宣告般的沉重感，“金沙……二十六克多点。”他晃了晃药瓶，沉甸甸的金沙在里面哗哗作响。“狗头金……三十八克上下。”
他在呼啸的寒风中报出了冰冷的数字。
“按现在的牌价，金沙……差不多三百刀。狗头金分量足，形状也算完整，收的话……能到两千六七百刀？”他看向脸色发白的姐姐，眼神里有种不顾一切豁出去后的冷静，“小赚一笔，够我还你一部分钱了，姐。”
冻土镇的寒风似乎都被这片金光震慑得停滞了一瞬。林清禾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弟弟话里的数字如同重锤，敲在她精心为“他”规划的那条“安全”却绝望的道路上。柳若薇看看林清禾，又看看林砚和他掌心的金子，眼神闪烁得极快，似乎在计算着什么。而苏瑾月，她的目光几乎没有从那块狗头金和玻璃瓶上移开，仿佛那两道金光，照进了她生命深处某些不可言说的晦暗角落。
就在这时，柳若薇突然动了起来！
她飞快地从自己那个限量版的手提包里掏出厚厚的钱包，动作麻利得像是排练过！直接打开，里面塞满了崭新、散发着油墨气息的百元美钞！厚厚一叠！
“啪！”
足有半指厚的、崭新的钞票，被她豪气十足地拍在了林砚沾满泥污的背包上！那清脆的声音在寒风中异常响亮！
林砚懵了！他惊愕地看着背包上那叠刺目的绿色。
“柳若薇！”林清禾又惊又急地喊了一声，想阻拦，手伸到一半又顿住了。
柳若薇却浑不在意，脸上那甜美的笑容绽放开来，带着点江湖气的豪爽和绝对的笃定：“姐姐我说话算话！说过要投资的！喏，八千美金！”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不容置疑：“不用算那么细，狗头金、金沙……姐姐我都要了！不用找零！”她的目光转向林砚，眼神里的光灼热得惊人，那是对未来的某种疯狂“押注”，还有更真实的东西在流动，“这点儿钱，当是姐姐……投资你‘矿场主’的启动资金！亏了算我的，赚了嘛……”
苏瑾月猛地看向柳若薇，眼神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八千美金！那几乎是普通人一年都难以积攒下的巨款，她眼皮不眨就这么扔出来？而且……这价格远远高于那堆金子的实际价值（加起来最多不到三千刀）！纯粹是在送钱扶持！
林清禾彻底被闺蜜这“豪掷千金”的疯狂举动弄得不知所措。
林砚低头看着那叠崭新的美钞，又看看背包泥污上刺眼的绿光，再看看柳若薇那双亮得惊人、充满信任和野望的眼睛，心中滚烫。他明白柳若薇的心思——这既是对他能力的认同，也是一种近乎“奢侈”的鼓励和一场充满诱惑的冒险赌注。
这巨款，对他接下来的淘金至关重要！新的探测器（更强的信号深度和精度）、强力水泵（彻底告别手挖）、甚至是最基础的安保——一把能应对荒野蛮匪的枪！
他深吸一口气，阿拉斯加刺骨的寒气混杂着美钞的油墨味和狗头金的冰冷感一起灌入肺腑。他伸出满是泥污的手，没有半点犹豫，一把将那厚厚的一沓沉甸甸的美钞抓在了手中！紧紧攥住！
“谢了！若薇姐！”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是从冻土里刨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和野性的力度。这八千刀，就是撬动整个冻土之下的支点！
就在这八千美钞落定的瞬间，苏瑾月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生死攸关的决心。她的目光不再是看向金子，而是直接穿透昏黄的光线，死死锁定了林砚那张虽疲惫却野心勃勃的脸。
“林砚！”她温婉的声音在寒风中响起，不大，却像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打破了因那叠美钞带来的短暂静默。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她。
苏瑾月脸上那温婉得体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某种破冰般的紧绷，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急切和破釜沉舟的味道：“你介意……带一个帮手吗？”
林清禾愕然：“瑾月？！你……”
苏瑾月仿佛完全没听到闺蜜的惊叫，她的视线紧紧缠绕着林砚的眼睛，语速很快：“我不需要多高的分成比例！我能负责做饭、整理营地、清洗初步筛过的矿石……所有杂活！”她几乎是抢着把自己的价值说出来，仿佛生怕错过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我什么活都能干！”
她温婉外表下那份压抑已久的执念，在这一刻被林砚掌心的黄金和柳若薇豪掷千金的信任彻底点燃！风险？她清楚。但错过这唯一改变家庭命运的机会？那才是比荒野本身更深的绝望！她看到了希望，就必须不顾一切地抓住！
柳若薇惊讶得捂住了嘴巴。林清禾急得要上前抓住苏瑾月的胳膊：“你疯了？！瑾月！你知道那地方……”
林砚的目光落在苏瑾月脸上。那张温婉秀丽的脸庞此刻异常苍白，紧抿的嘴唇微微发颤，那双平时沉静如水的眼睛，此刻却像投入了火星的干柴，瞬间燃起一股孤注一掷般的烈焰！那是贫穷压榨下被逼出的最后勇气和决绝！
前世在底层打滚的林砚，太熟悉这种眼神了！
他没等林清禾说完，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赞赏、了然甚至一点点玩味的痞笑，在呼啸的寒风中，朝苏瑾月伸出手。
“欢迎加入，苏瑾月。”他说得毫不拖泥带水，“后勤归你。金子……”
他的目光扫过柳若薇手中的金沙瓶、脚边背包上的绿钞，最后落回苏瑾月燃烧的眼中，带着新生的矿主对未来的野望：“我们一起去挖！”
两只手，一只粗糙有力沾满泥污冻痕，一只纤细却带着破茧成蝶般的孤勇，在阿拉斯加暮色深浓的寒风里，紧紧一握！一个属于淘金者的、染血的同盟，在此刻缔结！
林清禾所有阻止的话语，都被弟弟和闺蜜眼中那不可撼动的光芒堵了回去，瞬间化作更深的无奈与焦虑。而柳若薇看着眼前这如同电影画面般的一幕，再低头看看手中沉甸甸的金沙瓶，眼神中原本单纯的玩味与好奇，终于褪去，沉凝下来，变得无比复杂难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