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掌中山海与炉火纯青

南博高中地下医疗中心,最高级别的急救舱外。冰冷的白色灯光将合金通道映照得如同金属甬道。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能量药剂混合的冰冷气味,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柳烟红瘫坐在冰冷的合金长椅上,双手死死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如同生命分界线的厚重合金门。门内,是她生死未卜的儿子。旁边另一扇门内,是同样重伤昏迷、气息萎靡的张夜武。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绝望的麻木。

齐天鸿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在狭窄的通道里焦躁地来回踱步。他壮硕的身体上还带着能量风暴留下的灼伤痕迹,脸上血污未干,每一步踏下都发出沉闷的声响,宣泄着内心的焦灼和无力。端子木靠墙站着,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紧抿,周身弥漫着一层极其微弱的寒气,显然内伤未愈,本源寒气几乎枯竭的反噬让他连站立都显得勉强。燕飞如同沉默的影子,守在李亚红的急救舱门外,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死死盯着门缝里透出的微弱光芒,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合金,看到里面的景象。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通道里只剩下齐天鸿沉重的脚步声、柳烟红压抑的抽泣,以及医疗仪器隔着门板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单调滴答声。

终于,那扇紧闭的、属于张夜武的急救舱合金门,发出轻微的液压声响,缓缓向一侧滑开。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卫炎高大的身影走了出来。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旧作训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一丝疲惫都看不到。他手里拎着那个印着“南博食堂”的塑料袋,里面似乎还装着点东西。仿佛刚才在急救舱里救治一位重伤的山海境后期强者,对他而言只是顺手拂去了一点尘埃。

“卫老师!”陆月明第一个冲上去,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和希冀,“张部长他……”

卫炎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陆月明焦急的脸,又掠过通道里望眼欲穿的柳烟红和齐天鸿三人,最后落在自己拎着的塑料袋上。他随手将袋子递给旁边一个穿着无菌服、神情恭敬的医疗组长,声音平稳无波:“药渣,处理掉。”

医疗组长连忙双手接过袋子,如同捧着圣物,连连点头:“是!是!卫先生!”

“命保住了。”卫炎这才看向陆月明,吐出四个字,如同磐石落地,瞬间驱散了通道里最沉重的阴霾。“本源受创,神魂震荡,需要静养。三个月内,不得动用山海之力。”

陆月明长长地、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激动:“谢天谢地!谢谢卫先生!谢谢!”

柳烟红听到“命保住了”四个字,身体猛地一颤,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卫炎,嘴唇哆嗦着:“卫老师……那……亚红他……”

卫炎的目光转向李亚红那扇紧闭的合金门,深邃的眼眸如同古井,看不出丝毫波澜。“他的炉子,没炸。”

没炸?齐天鸿和端子木都是一愣。这算什么回答?没炸就是还活着?

就在这时,卫炎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合金门,落在了里面那个被生命凝胶包裹的少年身上。他那古井无波的脸上,几不可查地牵动了一下嘴角,形成一个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

“炉火……熬得差不多了。”

话音未落!

嘀嘀嘀——!!!

李亚红急救舱内,那持续了许久、微弱而紊乱的生命监测仪警报声,陡然拔高!变得急促、有力!如同沉睡的巨龙被唤醒的心跳!

柳烟红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扑到观察窗前!

只见光幕上,那条代表李亚红生命体征的曲线,如同挣脱了枷锁的怒龙,猛地向上昂扬跃升!从微弱濒死的谷底,一路冲破代表安全临界值的红线!变得强健、澎湃、充满了新生的、爆炸性的活力!

舱内,覆盖李亚红全身的淡绿色生命维持凝胶如同退潮般缓缓收缩、褪去。凝胶之下,那些强行透支、燃烧本源留下的、如同蛛网般密布的细微裂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覆盖着一层淡金色光泽、如同新生古玉般温润坚韧的皮肤!皮肤下,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厚重、如同大地深埋熔岩般的力量感,正在悄然苏醒!

李亚红的眼皮剧烈颤动了几下,猛地睁开!

不再是重伤时的涣散,也不是之前的赤红狂暴!那双眸子如同被雷霆淬炼、被星火洗濯过的黑曜石,沉凝、清澈,深处仿佛有两簇更加凝练、更加深邃的赤金色火焰在静静燃烧!一股混合着新生稚嫩与历经劫难后沉淀的磅礴气息,如同初醒的太古凶兽,从他身上轰然散发开来!灵气境巅峰的壁垒,在这破而后立、生死淬炼的极限压力下,被彻底冲垮!

灵气境巅峰!而且是根基无比雄厚、力量凝练到极致的巅峰!

“亚红!”柳烟红看着儿子睁开双眼,泪水再次决堤,这一次是喜极而泣!

齐天鸿激动得一拳砸在墙上:“卧槽!牛逼!亚红你牛逼大发了!”牵动了内伤疼得龇牙咧嘴也浑然不顾。

端子木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微光,冰冷的眼底深处,一丝欣慰悄然掠过。

燕飞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锐利的目光依旧锁定着舱内,但眼中的血丝似乎淡去了一些。

合金门无声滑开。医疗人员推着医疗床走了出来。李亚红躺在上面,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明亮锐利,气息沉稳厚重。他看着扑过来的母亲,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妈,我没事了。”

他又看向激动得手舞足蹈的齐天鸿、脸色苍白却眼神欣慰的端子木、以及沉默却守护在侧的燕飞,用力点了点头。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卫老师……”李亚红的目光最终落在通道尽头那个如山岳般沉稳的身影上,充满了感激和敬重。

卫炎只是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李亚红身上那层淡金色的新生皮肤和沉稳的气息,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算是认可。随即,他迈开脚步,走向张夜武的急救舱。

张夜武的急救舱门敞开着。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已经苏醒,靠坐在病床上,脸色依旧带着消耗过度的灰败,气息萎靡,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已经恢复了锐利和清明。他穿着宽松的病号服,胸前缠着厚厚的绷带,隐隐有金色的光芒透出。

看到卫炎进来,张夜武挣扎着想坐直身体。

“躺着。”卫炎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走到床边,目光落在张夜武胸口那透出金芒的绷带上。“山海之力反噬,伤及本源。神魂亦有震荡。三个月,静养。”

张夜武苦笑一声,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和沙哑:“这次……栽得有点狠。多谢了,老卫。”他看着卫炎,眼中充满了复杂。感激,后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卫炎救治他的手段,超出了他的认知。

卫炎没说话,只是伸出右手,掌心向上,五指虚张。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存在感”瞬间以卫炎的掌心为中心弥漫开来!那不是能量的波动,而是一种……仿佛整个空间都被他一手掌控的意志具现化!急救舱内的光线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梳理过,变得更加凝聚、柔和。空气不再流动,时间仿佛也放缓了脚步。

在张夜武惊骇的目光注视下!

卫炎的掌心上方,空间无声地扭曲、折叠!一个直径不过尺许、却无比清晰的“微型世界”瞬间凝聚成型!

那“世界”中央,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散发着厚重土黄色光芒的广袤大地虚影!大地之上,无数微缩的山脉连绵起伏,如同沉睡的巨龙!山脉之间,有蜿蜒的河流奔腾流淌,闪烁着温润的生命之光!更奇异的是,在那片微型大地的虚影上空,并非天空,而是缓缓旋转的、由无数细微星辰构成的璀璨星云!星云洒下柔和的光辉,滋养着下方的大地山川!

掌中山海!演化世界!这绝非普通山海境能做到!这是对空间法则、对生命本源理解到极致的体现!

更让张夜武瞳孔骤缩的是,在那微型世界的核心,大地与星云的交界处,一点极其微弱、却散发着精纯浩瀚、如同大地母气般厚重生机的土黄色光点,如同心脏般缓缓脉动着!

卫炎左手屈指一弹,一缕凝练到极致的、散发着温润生命气息的土黄色灵气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瞬间没入那微型世界核心的光点之中。

嗡……!

那点土黄色的光点如同被注入了活力,光芒瞬间变得明亮而温润!一股精纯无比、蕴含着磅礴生机和大地本源气息的能量流,如同涓涓细流,从那微型世界中流淌而出,顺着卫炎引导的灵气丝线,缓缓注入张夜武胸口的绷带之下!

张夜武只觉得一股温润厚重、如同回归大地母体的暖流瞬间涌入体内!这股力量是如此的精纯和温和,所过之处,被山海之力反噬撕裂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滋养;震荡受损的神魂,也如同被温暖的泉水包裹,传来阵阵舒缓的安宁感;甚至连那受创的本源,都在这股精纯大地母气的温养下,传来一丝丝极其细微的愈合悸动!

这效果……远超他认知中任何顶级疗伤圣药!

张夜武闭上眼,感受着体内那神奇的变化,苍老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撼和……深深的敬畏。他从未想过,疗伤还能如此进行!以掌为炉,演化世界,提炼本源母气!这是何等通天的手段!卫炎的实力……究竟到了何等境界?

卫炎维持着掌中世界的演化,神情专注而平静,仿佛在完成一件最普通不过的工作。那微型世界的山川河流、星辰运转,在他意念的掌控下,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源源不断地提炼、输送着那精纯的大地母气。

时间缓缓流逝。当张夜武灰败的脸色明显好转,气息也稳定了许多时,卫炎缓缓收回了左手,掌中那方微型世界也随之无声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本源之伤,非朝夕之功。母气只能温养,加速愈合。”卫炎的声音依旧平淡,“剩下的,靠你自己。”

张夜武睁开眼,看着卫炎那张平凡无奇的脸,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舒适和那股温养本源的神奇力量,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复杂的叹息:“老卫……这份人情,欠大了。”

卫炎看了他一眼,几不可查地扯了下嘴角,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淡淡地吐出几个字:“老东西,命硬。”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走向门口。路过李亚红所在的急救舱时,他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目光穿透观察窗,落在里面那个刚刚经历生死蜕变、气息沉稳如渊的少年身上。

李亚红已经换上了新的练功服,正在医疗人员的指导下进行简单的适应性活动。他活动着手脚,感受着体内奔腾不息、凝练如汞的全新力量,丹田深处那团赤金气旋缓缓旋转,核心的雷鳗灵核碎片与气旋融为一体,散发着温润的紫芒和微弱的电光,赤金灵气与雷霆之力圆融流转,再无半分滞涩。灵气境巅峰的力量感充斥全身,带来前所未有的掌控感。他下意识地摊开手掌,意念微动。

嗡……

一层凝练如实质、边缘光滑如镜、赤金与蓝白完美交融的雷火光焰,如同温顺的液态金属,瞬间覆盖了他的手掌。光焰稳定无比,跳跃的电弧如同精灵般在火焰中穿梭,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却又被牢牢掌控。

卫炎看着李亚红掌心那稳定燃烧、收放由心的赤金雷火,深邃的眼眸深处,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寒冰乍破般的赞许,一闪而逝。

“炉火纯青。”

他低声自语了一句,声音微不可闻。随即,不再停留,迈着沉稳的步伐,汇入医疗中心冰冷的白色灯光中,背影如山,渐行渐远。

李亚红似有所感,抬起头,只看到卫炎消失在通道尽头的背影。他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稳定燃烧、蕴含着焚灭万物力量的赤金雷火,又感受着体内那奔腾不息、凝练如渊的巅峰灵气,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自信和守护一切的决心,在胸中激荡。

炉火已成,锋芒初露。

更大的风暴,已在远方天际汇聚。但他,已不再是那个只能仰望风暴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