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崔令容看着殿门开了又关,手不由自主攥成了一团,指甲将肉掐痛了都仿佛感知不到一般。

她垂着头任由眼泪盈盈,不停劝慰自己,没关系,反正也早就做好了老死不相认的准备,管他裴砚如何,她迟早是要出宫离开这里的。

那些感情就该随着她的命一起消失才是,不能这么没出息。

只是虽然这样想着,眼泪还是不争气,可笑她现在全身上下最暖的居然是眼泪。

殿内地龙烧得旺,宋芷兰进殿便脱了袍子,裴砚换了身衣裳,发冠卸了下来,头发随意披在身后,靠着椅背闭目假寐。

宋芷兰行完了礼,裴砚慵懒唤了她起身。

她便自觉靠了过去,替裴砚揉着额角,“陛下还想写字吗?臣妾来为您磨墨可好?”

来的路上听了一嘴方才的事,所以才会有这句问。

裴砚还是闭着眼,享受着这片刻静谧的时刻,“捏会儿头罢,许久也没召你了,还是你这手法令朕欢心。”

“陛下喜欢就好。”宋芷兰手上的动作没停,试探着问道:“妾方才进来瞧见云锦跪在殿外了,这是惹了陛下不快?”

一想到刚才的事,裴砚就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他何时在下人面前如此狼狈过,真不知道云锦是吹了什么邪风,收拾也收拾不好,磨墨也磨不好,除了修复的事做得让他满意,伺候人的事是一件都做不好。

他不禁想起那个跳脱的崔令容,没有一般大家闺秀的文雅沉稳,总是咋咋呼呼,性子又犟,浑身的大小姐脾气,也是半分都不会伺候人。

要说仆随主子,可他分明也是被云锦侍奉过的,无论是在东宫还是在登基后调来这太和宫,云锦做事就没出过纰漏。

近来的事一团乱糟糟的,他也想不明白,索性止了思绪,不耐道:“不用管她,朕乏了,去榻上按吧。”

裴砚起身走向里屋,脱靴上榻,宋芷兰跟了来,跪坐在床上继续揉捏着。

“若是平日便罢了,今日外边落了雪,这样跪上一夜只怕会冻死,到底是宸昭皇后从宫外带来的人,陛下心慈,何必同她一个小小宫婢置气,大不了贬到掖庭去眼不见心不烦。”

袁寿让她帮忙劝劝,她可是劝了,但这些枕边话,袁寿也无从得知。

听到宸昭皇后几字,到底是破开了裴砚心底的口子了,他沉默良久,久到宋芷兰以为他睡着了,才听到句带了些烦躁的回应。

“罢了,不用跪上一夜,但做错事也该罚才是,轻易揭过去了以后当差只怕是更不用心了,待朕睡着了再让她起身。”

“是。”宋芷兰嘴角勾了勾,再没说话了,就这样给裴砚按着,直至听到他传来的平稳呼吸声,宋芷兰才收了手。

她转了转有些酸的手腕,并没有急着出去叫人起来,而是起身走到外屋去坐着了。

她坐到书案前,随意拿过一本书看了起来,直到看到困倦,这才往殿外去。

雪已经盖了薄薄的一层,崔令容的背脊都仿佛被这层雪给压弯了,紧紧缩成一团,她的双手都几乎失去了知觉,听到开门的动静才抬起僵硬的脖颈看去。

宋芷兰只穿着里衣,披着来时的袍子,吩咐守夜的黄门。

“陛下允了她起,去知会一声吧。”

她站在殿门口,远远冲着崔令容笑了笑,是一如既往的温婉笑意,又带了些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