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峻峙第N次提分手时,我正在赶“新窑开炉报告”。
「陆蔓生,给你20分钟过来会所认错,不然我们分手。」 我立刻崩溃。「报告对我升职很重要,你能改天再闹吗?」 他轻描淡写:「闹?你升职就是我一个电话的事。」 爱慕他的崔令仪趁机说:“正好让她吃点苦头,磨磨她娇气的性子。” 沈峻峙听了她的话,停了我的职。 而我唯一的外婆,因我没钱续费,差点死在重症监护室。 所有人都以为,我仍会像之前一样主动低头时。我却主动避开他,扔了他的礼物。彻底与他划清了界线。 沈峻峙认为我在欲擒故纵,大肆和崔令仪秀恩爱。 但我离开那天,他却颤声哀求我:“蔓生!回来!我认输!” 01 沈峻峙第N次提分手时,我正被新窑开炉报告的荧光吞没。 手机屏爆出冷光: 「陆蔓生,20分钟,迷迭会所,过来道歉」 「否则分手。」 我敲击键盘的指尖在釉料配比数据上停滞。又是这样。 十年里,他提分手的次数,多过开窑的次数。 “这次开炉报告关乎我能否升职,你能改天再闹吗?” 回复像淬毒的冰裂瓷片: 「看来升职比我重要?」 「分手。」 「不过顺便提醒你——」 「你升职与否,我只需一通电话。」 手机被我狠狠摔在桌上,屏幕不甘地亮起,“登登登”弹出沈峻峙狐朋狗友的消息: 【喂!嫂子,哥说胡话呢!他早内定你升职了,新釉研发总监非你莫属!】 【嫂子只要你肯为他舍下这工作,哥把沈氏瓷业总裁位置烧给你都成!】 【嫂子,哥那回避型人格,就像没烧透的生坯,看着硬,芯里虚,就得靠你死抱着别松手!】 【嫂子快来!哥在会所门口等你,眼巴巴的!】 还在犹豫要不要再哄他一次,一条陌生短信猝然弹出: 「陆小姐的青云路,被沈氏封死了?」 「林氏的窑炉,专烧沈氏——敢来吗?」 信息像一道诡秘的窑变釉色。 林氏?沈峻峙的死敌林云逍? 还是沈峻峙在试探我。 念头刚起就被掐灭。沈峻峙的傲娇自负,不屑试探。 十年,我的偏爱给了他反复拿捏我的底气。 发信人目的?若是林云逍…… 交集仅限上次青瓷竞标夜。 我带队,用一组失传的“秘色瓷”复刻数据,彻底碾碎了林氏的希望。 庆功宴上,林云逍曾对我举杯,但眼底结冰。 众人起哄交换联系方式,林云逍冷脸扫码的动作,像在鉴定一件赝品。 “沈总养了只好牲口,”林云逍当时斜睨沈峻峙,声音不大却清晰,“白天拉坯制釉,晚上暖窑温床,一本万利。” 沈峻峙扣紧我后腰宣示:“陆经理的‘火候’,林总羡慕不来?” 林云逍眼底尽是轻蔑。 此刻递橄榄枝?更像是嘲讽沈峻峙。 助理的催命语音炸响:“姐!沈总把会所宋代青瓷砸了!” 视频里,沈峻峙抡起酒瓶砸东西。我心一揪,刚起身,视频30秒处——崔令仪的娇笑毒蛇般钻出:“峻峙哥哥别气嘛~” 我像被钉在拉坯转盘上,动弹不得。 崔令仪崔氏独女,上次青瓷竞标夜,就站在沈峻峙身侧,她挑剔的目光扫过我,却在听到,沈峻峙向旁人夸耀我带队破解秘色瓷难题时,不易察觉地撇了下嘴,——那是一种混合着不屑与不得不承认的烦躁。 沈峻峙的“分手”戏码流程烂熟:他闹→我哄→他床上耳鬓厮磨→再奢侈品补偿。 他曾说过只要我肯主动低头走一步,剩下99步他就有勇气。 手机震起专属铃声。 「沈峻峙:最后三分钟。」 「选工作,还是选我?」 指甲深陷掌心,血珠渗出,滴在PPT标题“五年釉彩创新战略”上,洇开一小片祭红。 与其信“内定”鬼话,不如信自己。 指尖用力,按下关机键。 那“走九十九步”的诱惑,不过是驯服窑狗的谎言。 02 沈峻峙彻夜未归。 第二天踏入办公室,他衣冠楚楚坐总裁位,昨夜疯魔荡然无存。 我强作镇定讲解竞岗PPT。结束时,他竟带头鼓掌。 我心下放松,看来他并没有因昨晚的事,而公私不分。 “峻峙哥哥!”崔令仪拎着硕大爱马仕礼盒,笑靥如花分发。 财务总监惊呼:“Tiffany传奇鸢尾?!抵我三个月工资!” 崔令仪掩嘴笑:“一点见面礼。从今天起,我就是总裁助理啦!” “崔小姐是‘崔窑’独女,”财务总监讨好道,“沈总特意出钱,帮世交妹妹撑场面。” 沈峻峙因我,一直没松口联姻。 一夜之后,他不仅应允,还让她坐上了总裁办核心位——我这正牌女友都未曾有的待遇。 刚打开文件,同事传话:沈总有请。 推门瞬间,血液凝固。崔令仪斜坐他宽大办公桌,沈峻峙手掌紧贴她腰侧。 我轻咳。崔令仪弹开。 看到是我后嘲笑的说道:“进总裁室要敲门都不知道吗?棚户区出来的,果然不懂规矩。” 她的鞋跟碾过我散落在地上的项目书,里面有新瓷土矿的勘探数据,厚达百页,刺耳摩擦。 我一怔。十年,进他办公室,何曾敲过门? “抱歉,”我语气平淡,“下次干这种见不得光的事,记得锁门。” 沈峻峙等我失态,脸色微沉:“你升职的事,董事会决定暂缓” 崔令仪投来胜利嘲讽。 我喉咙发紧:“嗯。” 他还真是说到做到,就因为昨天没哄他。 “知道了。”死寂蔓延。 “你想争取的话……”他试探。 “不争取,”我迅速打断,“没事我走了。” “等等,”他审视我,“你负责的A城新瓷土矿项目,”那只抚过崔令仪的手抬起,指缝粘金发,“给令仪练手。” 血液轰地冲顶!项目书背后,是外婆下一期透析缴费单! “那是我的命!”喉间涌上铁锈味。 这个项目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是我证明自己能力的重要项目,不是依附于沈峻峙。 “命?”他嗤笑,“你的命值多少?” “我是老板,矿给谁,不需要你批准。”他冷酷补充,“不满意,你辞职!” 我冷眼看着他们。 「好,我辞职。」声音平静。 沈峻峙笑容消失,猛地抬头。 转身刹那,身后爆出咆哮:“滚!滚了就永远别求我!” 我停步,回头:「沈总贵人事忙,忘了昨晚已经分手?」 他噎住,脸色铁青。 崔令仪唇角勾起,装为难:「峻峙哥哥,要不算了?别因我吵架。」 转向我,笑眯眯挑衅:「我手生,万一把陆经理的心血矿脉挖塌了,多可惜。」 沈峻峙溺宠摸她头,话如毒锥:「塌了就塌了,小矿而已,不足挂齿。」 浑身血液冲顶! “沈峻峙!”我猛地扯下工牌,撕碎砸向他!“用我的心血矿去讨她人欢喜?!” 碎片划过他额角。 我头也不回,决绝摔门。 沈峻峙看我这么决绝,想追却被崔令仪拦下。 崔令仪给沈峻峙伤口消毒,娇嗔道:“峻峙哥哥,正好让她吃点苦头,磨磨她娇气的性子。” 03 洗手间隔间,镜中映出惨白如素坯的脸。 泪水未落,财务总监语音如丧钟炸响: “你赌气辞职,想过你外婆的特罗凯药费?” “三万一盒的靶向药,你的清高能烧出来?” 他说得对。 外婆的病,靠这天价药吊命。沈峻峙的高薪,是保障。一旦断供…… 心如刀绞时,沈峻峙“恩赐”: 「回来,给令仪道个歉。」 「A城矿和总监,归你。」 这是他第一次服软。物质上,他从未亏待。若忍下这口气…… 崔令仪信息弹出,附照——高跟鞋踩在我撕碎的工牌上,鞋底沾口香糖。 我盯着屏幕,指尖冰凉,回复:「辞职信今天交人事。」 那边沉默很久:「玩真的?」 「行,以后别求我。」 指尖颤抖摸向锁骨。那里埋着钛合金项链,内圈刻“沈氏所有物”。去年外婆病危, 他捏着项链警告:“敢摘,就停药。” 隔间外议论拔高: “陆蔓生真当自己是官窑了?离了沈总,她连土窑都进不去!” “等着吧,她外婆的讣告要和离职证明一起寄喽!” 指尖猛地抠进锁骨皮肉! 剧痛!鲜血涌出!钛合金链条连皮带肉,硬生生扯断! “叮——” 染血项链砸进马桶。心痛十年情,更痛他碾碎我尊严与心血的方式。 他内心的黑洞,需反复折磨掌控才能填满。我在其中挣扎,看不到头。 与其在黑暗窑洞窒息,不如亲手砸碎这枷锁! 04 按下发送键,辞职信如利箭射入沈氏系统。 几乎同时,林云逍沉寂微信浮起: 「林云逍:邀请有效,但沈峻峙的女人除外」 指尖悬停: 「我:现在我是陆蔓生,仅此而已」 沉寂。就在以为石沉大海时,手机一震——俯瞰璀璨江景的办公室照片跳出。他追来第二条: 「现在接你?」 我几乎想象他唇角讥诮——像策划一场复仇。 走廊掌声雷动。 百叶窗缝隙,沈峻峙扶崔令仪腰,亲昵如新婚夫妇,走过部门。掌声如窑火轰鸣。 他目光掠过我,如扫过废弃瓷片。 总裁护驾,众星捧月。我在沈氏十年,从未有此“殊荣”。 刚进公司,沈峻峙根基未稳。怕闲言,我隐瞒关系。 理解他十五岁被拐,在贫民窟陪我捡三年碎瓷烂瓦,才被沈家找回。 那时的他,把捡到的脏馒头塞给我,眼亮晶晶发誓:“蔓生,以后我要站在顶尖,带你看最美的风景!” 回沈家,迎接他的是已有万千宠爱幼子的父母。 他拼命,只为博父母一丝认可。 为支持他,头两年我假装普通同事。 直到我凭实力让几个瓷艺项目大放异彩,才公开。 此刻,崔令仪指尖点着我办公室落地窗:“峻峙哥,这里看江景真好呀!” 他笑着颔首,亲手为她挂上“总监助理”镀金牌——那是我熬五年,用无数通宵坐到的位置。 人事总监声音如丧钟:“崔总监需要这间……办公室,请你立即腾退。” 沈峻峙,铁了心让我难堪到底。 麻木收拾个人物品。他送的礼物、甜蜜合照,无留恋,扔进垃圾桶。 电梯门开,沈峻峙温柔为崔令仪拂去金色彩屑。 “别走啊,”崔令仪将烫金请柬甩我纸箱上,甜腻,“今晚,峻峙哥哥为我办的入职宴,你也来沾喜气?” 我盯着她身后男人,声音冷硬:“让开。” 沈峻峙薄唇紧抿。 崔令仪“哎呀”一声,故意将咖啡洒我衬衫上,讥讽:“落水狗也配嚣张?” 怒火点燃!巴掌抽去刹那,沈峻峙闪电般护住她,用身体挡开! “闹够没?!”他狠狠抵我消防栓上,寒意刺骨,“看看你这疯婆样!” 我死死盯他护崔令仪的手——定情夜,这手曾为我洗去捡垃圾的污垢。 “沈峻峙,”我笑得发颤,泪涌上,“你很会选凶器。” 他瞳孔骤缩瞬间,我用尽力气,回敬响亮耳光! 趁他错愕,抱纸箱撞开人群冲进电梯。 抱纸箱冲出旋转门,大理石地面映出我廉价旧鞋跟。 05 一辆扎眼粉色帕加尼刹在阶前。 车窗降下,林云逍轮廓分明。墨镜滑到鼻尖,唇角玩味:“陆总监,上车。” “林总?你怎么……” “重金挖来的人,”他轻笑命令,“别给跑了,上车。” 车内苦橙香劈开残留的沈峻峙古龙水味。 导航:“林氏瓷艺资本”。 “放心,”他截断我,“你机票下午三点。”侧头瞥我,“足够你开视频会,熟悉窑口业务了。” 林氏顶层会议室落地窗吞噬城市。我念完方案构思,林云逍抛来薄荷糖:“胃疼咬碎,比沈氏胃药管用。”——他连我陪沈峻峙应酬酗酒的老毛病都知道。 航站楼前,他拉行李箱:“头等舱,躺平睡。” “我不需要……” “你需要。”他打断,指腹自然拂过我眼下乌青,“毕竟飞十三小时,才能逃出沈峻峙的辐射圈,不是吗?” 沈峻峙追命call炸响: 「上谁的车?!」 「陆蔓生,我眼里容不得沙子!」 背景音,崔令仪娇笑刺耳。 “沈峻峙,”我对着手机,疲惫到极点,“我累了。分手是你提,职是我辞。你无权过问我。” 他失控:「是我提分手!但不是说好?只要你肯走一步,剩下九十九步我走!陆蔓生,你为什么不肯退这一步?!」 我一字一句,冰冷:「我好累。一步,都不想退。」 他沉默几秒,诡异地缓和:「好,你累就休息。休息好再回来。」 「今晚有晚宴,睡个午觉,打扮好,我来接。」 我:「崔令仪的宴?不去。」 他急:「不是为她!本就是为你升职准备的!你今晚回来,升职重新来过!」 「沈峻峙你聋了?」我低吼,「分手!离职!我、不、会、来!」 他咬牙切齿:「脾气一定要这么硬?为自己喜欢的人低头这么难?!」 我嗤笑:「我低的头还不够多?沈峻峙,你什么时候能听我说话?我说我累了……」 他呼吸粗重打断:「果然!我在你心里不重要!」 「你分手,是因今天接你走的男人?!」 「陆蔓生,你对得起十年感情吗?!」 无力感席卷。真想隔屏抽醒他! 飞机轰鸣冲破云层。舷窗倒影,仿佛看到沈峻峙最后疯狂语音的声波纹路——扭曲成十年前贫民窟雨季,他高烧攥我手腕:“蔓生别走…我只有你…”;又扭曲成此刻咆哮:“陆蔓生!退一步会死吗?!” 不是不愿退。 是我的脊梁骨,早在他十年名为“爱情”的残酷窑火里,碎成了瓷粉。连匍匐的力气,都被榨干。 舷窗外,云海之上,是另一片等待我开窑的,海阔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