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第一时间收拾包袱,离开了收养我长大的“苏氏青云窑”,背上了背信弃义的骂名。
甚至,在青云窑因贡品获罪,一夕倾覆时,我冷眼旁观。 只因上一世,师妹苏晚晴的那位白月光表哥谢子瑜体弱多病,早早病逝。 而我,为了报答苏老爷子的养育之恩,娶了她,成了苏家的女婿。 婚后,我与苏晚晴相守半生,患难与共。 我将她与整个青云窑扛在肩上,呕心沥血,凭借惊人的制瓷天赋和独创“雨过天青”釉色,将一个日渐式微的老窑口,做成了名震天下,为皇家烧造贡瓷的“江南第一窑”。 我原以为,此生便能与她相敬如宾,安稳到老。 谁料在她五十寿宴上,她当着满堂宾客的面,要将谢子瑜的牌位请入苏氏宗祠,取代我家主之位。 我气得浑身发抖。 为了让我彻底死心,她拿出谢子瑜的一本所谓“随笔”,说我赖以成名的“雨过天青”釉方,以及所有革新性的烧制技术,全都是窃取自“天纵奇才”的谢子瑜的遗稿。 “陆云谦,你不仅窃取了子瑜表哥的才华,更窃取了他本该拥有的人生!” 我亲手带大的儿子,更是当众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个欺师盗名,鸠占鹊巢的卑鄙小人。 我看着满堂的鄙夷和唾骂,一口气没上来,含恨倒在了寿宴之上。 再次睁眼,我回到了老窑主宣布要将青云窑和女儿苏晚晴一并托付给我的那一天。 老窑主握着我的手,眼中满是期望。 “云谦,你与晚晴自小一起长大,这婚事,我看便这么定了。” 1、 我抬眸望向苏晚晴,她此刻的眼神冷若寒霜。 那一瞬间,我明白。 她也重生了。 既然你心中只有谢子瑜,我便成全你们。 我缓缓起身,对着满堂长辈深深一拜。 “老窑主厚爱,云谦感激不尽。” “只是云谦出身卑微,父母早亡,无依无靠,实在配不上师妹。” 苏晚晴看向我的眼神变了。 重活一世,她以为我会像前世一样,感恩戴德地点头答应吗? “云谦斗胆,倒有一个人选。” “子瑜表少爷出身名门,才华横溢,更适合执掌青云窑的未来。” 苏晚晴的脸色瞬间煞白。 下一刻,她猛地站起,不顾礼数,疾步冲出厅堂。 我知道她要去哪里。 前世的今日,谢子瑜会因意外落水而亡。 她是去阻止那场意外。 “胡闹!云谦你在说什么胡话!” 老窑主气得浑身发抖,茶盏重重落在桌上。 “陆云谦,我苏家养你十年,教你制瓷技艺,待你如亲生儿子,你就这般忘恩负义?” 我平静地跪下,额头触地。 “老窑主在上,云谦并非忘恩负义。” 我抬起头,直视他的双眼。 “师妹对谢少爷情根深种,若勉强与我成婚,只怕日后家宅不宁。” “云谦此举,实是为苏家着想,为师妹谋福。” 老窑主被我这番话噎住,一时语塞。 他何尝不知道女儿对谢子瑜的那点心思? 他想反驳,却找不出合适的话语。 我再次叩首,起身退出。 回到住了十年的制瓷作坊,我环顾四周。 这里承载了我太多记忆。 前世,我在这里日夜操劳,创造出无数精美瓷器。 我打开床下暗格,取出一个小木匣。 里面是我随身制瓷工具和一本私人配方册。 这本配方册记录着我真正的独门技艺,是前世我含恨而终后,被苏晚晴污蔑为“窃取谢子瑜创意”的证据。 我抚摸这本小小的方册。 “苏晚晴,这一世,我不会再为你烧制一件瓷器。” 次日清晨,苏氏青云窑锣鼓喧天。 管事高声宣布师妹与谢家少爷的定亲喜讯。 大红喜字贴遍了窑口各处。 我站在窗前,看着院中张灯结彩。 苏晚晴一袭红衣,挽着谢子瑜的手臂,笑靥如花。 我站在作坊窗前,看着院中的喜庆红绸,心中毫无波澜。 午后,正堂外传来脚步声。 我推开窗,见苏晚晴领着谢子瑜走向正堂。 没过多久,堂内便传出激烈的争执声。 “爹!您答应过让子瑜表哥接手青云窑!皇上要的‘雨过天青”大典用瓷理应由表哥着手准备!” 2、 老窑主一拍桌子:“我说不行就不行!这关系到和皇家的合作,临时换人要出事的!”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既然你们要,那便拿去。 我抱着木匣子走进正堂。 “师父,这是青云窑的传世制瓷秘籍。” “既然子瑜表少爷要接手青云窑,自当由他保管。” 我将匣子放在桌案上。 老窑主接过锦盒,打开查看。 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十张工艺图,每一张都画工精细,标注详尽。 “云谦,委屈你了。”老爷子叹了口气,“晚晴她,她心中有执念,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是没办法。” “师父言重了。”我恭敬地行礼,“云谦本就是青云窑的窑工,为青云窑效力是本分。” 老窑主将锦盒递给谢子瑜。 谢子瑜如获至宝地抱着锦盒,脸上难得露出得意的神色。 “等等。”我忽然开口,“还有一样东西。” 我从袖中又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绢帛。 “这是我最新改良的”雨过天青”釉料配方。” 我将绢帛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复杂的配比数据。 谢子瑜眼中闪过贪婪,迫不及待地伸手就要抢过。 我轻轻后退一步,将绢帛递给了苏晚晴。 “晚晴师妹,这是我十年心血所得,请您亲自收好。” 苏晚晴接过绢帛,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既然图样和秘方都已交接完毕,云谦便告退了。” 我向老窑主行了一礼,转身欲走。 “等等。”苏晚晴突然开口。 “陆云谦,既然你已不再负责皇家贡瓷,也就不再是青云窑的首席制瓷师。” “从今日起,你便离开青云窑吧。” 老窑主猛地站起身:“晚晴!你这是何意?云谦为青云窑操劳十年,怎能说赶就赶?” “爹,”苏晚晴的声音冰冷,“云谦既已交出图样和秘方,留他何用?况且,子瑜表哥如今是青云窑的主人,若是他们同掌窑房,恐怕不妥。” 我缓缓转身,看着这个曾经称我为师兄的女子,心中最后一丝温情也彻底冰封。 “既然师妹有命,云谦告辞便是。” “等一下。”谢子瑜忽然开口。 “陆师兄既然要离开青云窑,那身上的窑中之物,是不是该留下?” 我挑眉看他:“你此话何意?” 谢子瑜走到我面前。 “陆师兄,你身上这件锦袍,想必是花我们青云窑的钱置办的吧?瞧这料子,还是上等的丝绸。” 他又指向我腰间的羊脂白玉佩:“这块玉佩,是老窑主所赠,也该留下。” 最后,他指向我手上的制瓷工具:“还有你用了多年的那套紫砂工具,也是窑中之物吧?” “还有你颈间的玉环,哪样不是窑中财物?” “既然要断开关系,这些都该留下。” 老窑主闻言大怒:“放肆!那玉佩是我亲自赏给云谦的,岂是你能染指的?” 3、 我看向苏晚晴。 “你也是这个意思?” 她避开我的目光,却点了点头。 “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我闭上眼睛。 心彻底死了。 我冷笑一声:“好一个苏家。” “十年来,我陆云谦为青云窑创下多少名声?又为青云窑带来多少财富?” “三年前的‘雨过天青”贡瓷,让青云窑一举成为皇家御用窑口。” “五年前的‘月白琉璃”,让青云窑的订单排到了三年后。” “还有那‘龙纹天球瓶”,更是让青云窑名声大噪。” “这些,都是我陆云谦的心血。” 老窑主眼中含泪。 他知道我说的句句属实。 可苏晚晴面色不改。 “那些都是你作为苏家养子应尽的本分。” 我轻笑一声,一字一句地说道:“今日,我与苏家两清。” 说完,我当着众人的面。 缓缓解下了外衣,整齐地叠好,放在桌上。 接着,我取下头上的玉冠和腰间的玉佩,放在衣服上面。 我又解下腰间的工具囊,将那套用了十年的制瓷工具一一取出,排列整齐。 谢子瑜的目光落在我脚上,眼中闪过一丝恶毒。 “陆大哥,你脚上那双锦靴,也是花我们青云窑的钱置办的吧?” 我低头看了看脚上那双亲手制作的靴子,那是我唯一的私人物品。 没有丝毫犹豫,我弯腰脱下锦靴,赤足站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苏晚晴终于变了脸色,大步上前。 “云谦!你做什么!” 我后退一步:“从今往后,云谦与苏家恩断义绝。” “我只是青云窑曾经的养子,现在什么都不是。” 在场众人哗然。 老窑主痛苦地捂住双眼。 苏晚晴快步上前,想要用自己的外袍遮住我。 我侧身避开。 “不必了,师妹。” “这样,你们总该满意了吧?” 我赤着双足,只着中衣,走出了苏家大门。 初春的石板路冰凉刺骨,但比不上心中的寒意。 门外的窑工们看到我这副模样,纷纷掩嘴窃笑。 “看啊,那不是陆师傅吗?怎么成这副模样了?” “听说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老爷子赶出来的。” “可不是吗?平日里多神气啊,如今也有今天。” “啧啧,养子终究是养子啊。”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谢子瑜带着几个下人追了出来。 “站住!” 我停下脚步。 谢子瑜站在苏家大门前。 “诸位乡邻,这陆云谦仗着会几手制瓷手艺,心生歹念,妄图独吞我苏家祖传秘方,被我当场抓获!” “不仅如此,他还偷窃苏家配方,企图带出去卖给别家窑口!” 周围的人群顿时哗然,投来鄙夷的目光。 “真是个白眼狼!” “吃里扒外的东西!” “苏家待他不薄,他竟然恩将仇报!” 4、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没做就是没做,时间会证明一切。” 话音刚落,一个窑工突然冲上前来,将一盆泥浆泼在我身上。 冰冷的污泥浸透了我的中衣,腥臭难闻。 我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 “陆云谦,你还有脸狡辞!” 人群中传来熟悉的声音,我转头看去,竟是曾经我悉心教导过的小学徒阿福。 “当初你不让我们碰那些珍贵釉料,说我们笨手笨脚,我早就看出你心术不正!” 紧接着,不知是谁扔来一块废瓷片。 更多的垃圾接踵而至。 烂泥块、碎瓷片、窑灰。 一个半大的孩子捡起地上的石子朝我扔来,砸在我的额头上,瞬间渗出血来。 “打死这个忘恩负义的!” “偷师盗艺的卑鄙小人!” 我站在原地,任凭污物砸在身上。 目光扫过眼前这些愤怒的面孔,心中苦涩难耐。 阿福生病时,我彻夜不眠地照顾他,把自己的月钱省下来给他请大夫。 那个扔石头的孩子,他爹被窑火烧伤时,我冒着危险冲进火场将他救出,还垫付了所有医药费。 泼我泥浆的王师傅,他家遭遇变故时,我偷偷把自己的积蓄拿出来帮他渡过难关,让他一家免于流离失所。 这些年来,我帮过的人何止这几个。 每当有人遇到困难,我总是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 可如今,这些曾经被我救助过的人,却都站在这里,向我投掷着最恶毒的语言和最肮脏的污物。 原来人心竟能如此。 谢子瑜看着我狼狈的模样,笑了。 他侧头在我耳边低声说。 “陆云谦,你不是很得意吗?不是很高傲吗?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十年来你为青云窑呕心沥血,到头来还不是被扫地出门?你那些付出,在苏家眼里连条狗都不如!” “你以为苏晚晴会站出来为你说话吗?她就站在大门那里,她也不会过来!” 我回头看向青云窑的大门,果然苏晚晴就站在那里。 我们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以为她会有所动摇。 然而下一瞬,她转身进了院子,连背影都透着决绝。 那一刻,我心如死灰。 正当我茫然之际,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停在我面前。 车帘被掀开,一名眉目清秀的丫鬟跳下马车,向我深深一揖。 “请问您是陆云谦师傅吗?” “我家主子有话想对您说,请师傅上车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