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林枫残破的身躯,每一次冲刷都带走一分残存的热量,也带走一分微弱的生机。胸膛那个巨大的血洞,如同贪婪的深渊,吞噬着他最后的气力。鲜血混着泥水,在身下蔓延成一片刺目的暗红沼泽,散发着浓烈的铁锈腥气。

他仰面躺在泥泞里,瞳孔涣散,视线模糊,只能看到灰蒙蒙、不断砸下雨点的天幕。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伴随着胸腔撕裂般的剧痛和浓重的血腥味,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肺叶里搅动。

*要死了吗?* 一个念头冰冷地滑过识海。

*十万年挣扎归来,就为了躺在这肮脏的泥坑里,像条野狗般无声无息地咽气?*

*柳清霜…那染血的誓言…那十万年的孤守…真相…*

“不——!!!”

林玄霄沉寂了十万年的神魂,在濒临彻底寂灭的绝境中,发出了无声的、撕裂混沌的咆哮!那咆哮中蕴含的不甘、愤怒、以及对被颠覆真相的极度渴望,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识海深处那一点微弱的金光!

轰隆!

并非雷声,而是源自他识海内部的轰鸣!

那点微弱的金光,如同被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骤然爆发!它不再是微光,而是化作了焚尽八荒的滔天神焰!金色的火焰并非实质,而是纯粹到极致的、由林玄霄十万年神帝意志与滔天怒意凝聚而成的神魂之火!

神火瞬间席卷了他濒临崩溃的识海!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投入了熔炉煅烧!这种痛苦,甚至超越了方才被剜骨的肉体之痛,直指灵魂本源!

但在这煅烧灵魂的极致痛苦中,一股沛然莫御、足以撼动诸天寰宇的伟力,如同沉睡的巨龙,被这焚天神火彻底唤醒!

那是深埋于他神魂最核心处的**神帝秘藏**!是他统御万界、征战诸天所积累的无上传承、焚天神通、以及那足以令星辰崩灭的浩瀚力量!十万年的混沌漂流,将这秘藏死死封锁,如同被亿万道神链禁锢。此刻,这焚尽一切的怒火神焰,正是烧熔这禁锢的唯一钥匙!

“咔嚓…咔嚓嚓……”

识海深处,仿佛有亿万道无形的枷锁在神火的焚烧下崩裂、瓦解!

一缕精纯到无法形容、蕴含着至高法则气息的金色能量,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神曦,终于从那被烧穿的秘藏缝隙中流淌出来!它微弱,细若游丝,却带着一种凌驾万物、主宰生死的无上威严!

这缕金色能量出现的瞬间,如同饥渴了亿万年的凶兽,沿着林枫(林玄霄)早已断裂、淤塞、如同废墟般的经脉,狂暴地奔涌而下!

所过之处,摧枯拉朽!

“呃啊啊啊——!!!”

林枫的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比之前剜骨强烈十倍、百倍的痛苦瞬间淹没了他!那缕金色能量霸道绝伦,它不是在修复经脉,而是在用最狂暴的方式**重塑**!

断裂的经脉被强行贯通、撕裂!淤塞的杂质被瞬间焚化成虚无!脆弱的血管、肌肉、骨骼,在这股至高力量的冲刷下,如同被投入神炉重铸,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却又在毁灭的瞬间,被强行注入磅礴的生机,进行着野蛮而高效的涅槃重生!

痛苦!极致的痛苦!如同被亿万把钢刀从内到外寸寸凌迟!

但在这无边的痛苦中,林玄霄的神魂却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掌控力量的悸动!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对绝对力量的渴望与狂喜!

他的右手,那只一直死死攥着胸前碎裂骨茬、被锋利边缘割得血肉模糊的右手,此刻成为了金色能量宣泄的第一个出口!

嗡——!

掌心那染血的骨茬,在接触到这缕至高金色能量的瞬间,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不再是之前的温热,而是如同握住了一颗微缩的太阳!一股苍茫、古老、仿佛跨越了无尽时间长河的悲怆与决绝意志,从骨骼中轰然爆发,与林玄霄的神魂之火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以吾骨为契…护君万世长安……”

那染血的誓言神纹,仿佛在掌心跳动!

“呃…啊……力量!给我力量!”林枫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双目赤红如血,瞳孔深处那两点金色的火焰疯狂燃烧!求生的本能、复仇的欲望、以及对真相的极度渴望,压倒了重塑肉体的无边痛苦!

他需要力量!立刻!马上!哪怕只有一丝!足以让他撑过这濒死绝境的力量!

识海中的焚天神火似乎感应到了他灵魂的咆哮,更加疯狂地煅烧着秘藏的枷锁!

滋啦——!

终于,又一缕更粗壮些的金色能量冲破了阻碍,涌入他残破的身体!

“给我……燃!!!”

林玄霄的神魂发出无声的敕令!

那缕新涌入的金色能量,并未参与肉体重塑,而是被他强行引导,灌注进那只紧握着染血骨茬的右手!

轰!

整只右手瞬间被一层薄薄的金色火焰包裹!火焰并不灼热,反而透着一种神圣而毁灭的寂灭气息!掌心那枚染血的骨茬,在金焰中嗡鸣震颤,仿佛被唤醒!

就在此时!

“咦?那边泥坑里好像有动静?”

“过去看看!刚才那声鬼叫听着瘆人!”

“该不会是那个废物林枫还没死透吧?大小姐吩咐了,处理干净!”

几道粗鲁的人声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雨夜的死寂。是林家的巡逻护卫!他们显然是被林枫方才那声凄厉长啸引来的。

几支昏黄的气死风灯摇晃着靠近,灯光刺破了雨幕,清晰地照映出泥坑中那个浑身浴血、胸膛破开大洞、如同厉鬼般的少年身影。

“妈的!真是这废物!”一个满脸横肉的护卫看清后,嫌恶地啐了一口,“命还真硬!被大小姐剜了骨都没死透?”

“啧啧,真惨,跟条死狗似的。”另一个护卫用脚踢了踢林枫垂在泥水外的手臂,满是鄙夷,“大小姐也真是,这种废物,直接弄死丢乱葬岗不就完了,还费事剜什么骨。”

“你懂个屁!大小姐行事自有道理!赶紧的,送他上路,别脏了这地方!”领头的小队长不耐烦地催促,眼中闪过一丝残忍,“小子,别怪哥几个,要怪就怪你是个没用的废物,碍了大小姐的眼!”

说着,他抽出腰间的精钢短刀,狞笑着上前,刀锋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寒芒,直直朝着泥坑中林枫的咽喉刺去!

刀锋破开雨幕,带着冰冷的杀意!

泥坑中的林枫,依旧保持着仰躺的姿势,双目紧闭,仿佛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任由宰割。

护卫的狞笑更盛,仿佛已经看到了鲜血喷溅的画面。

就在刀尖距离林枫咽喉不足三寸的刹那!

那双紧闭的、沾满血污泥水的眼睛,骤然睁开!

赤红的瞳孔深处,两点燃烧的金焰,如同来自九幽炼狱的魔神之瞳,冰冷、暴戾、不带一丝人类情感地锁定了持刀的护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护卫脸上的狞笑僵住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怖寒意瞬间攫住了他!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从远古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绝世凶兽!

“你……”护卫的喉咙里只来得及挤出一个惊恐的音节。

那只一直紧握骨茬、被金焰包裹的右手,动了!

快!快到了极致!快得超出了凡人视线的捕捉!如同一道撕裂雨夜的金色闪电!

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最简单、最原始、最暴力的——抓取!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的脆响,在雨夜中清晰无比地炸开!

护卫刺向林枫咽喉的手臂,在手腕处被那只燃烧着金焰的手,如同捏碎一根腐朽的枯枝般,生生捏断!白森森的骨茬刺破皮肉,鲜血狂喷!

“啊——!!!”凄厉到变调的惨嚎瞬间盖过了雨声!

但这惨嚎只持续了不到半息!

那只燃烧着金焰的手,在捏碎他手腕的瞬间,没有丝毫停顿,如同铁钳般顺势而上,精准无比地扼住了护卫的咽喉!

冰冷!坚硬!蕴含着毁灭性的力量!

护卫的惨嚎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喉咙被扼住、骨骼不堪重负发出的咯咯声。他的眼珠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恐惧而暴凸出来,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废…物?”林枫(林玄霄)沙哑、冰冷、如同两块生锈铁片摩擦的声音,在雨夜中响起。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用另一只手臂支撑着,从泥泞血泊中一点点坐起身来。

每动一下,胸膛的血洞都涌出大量鲜血,染红了他褴褛的衣衫。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那双燃烧着金焰的赤红眼眸,死死盯着被他扼住咽喉、如同小鸡般提起的护卫。

他沾满血污的脸上,缓缓扯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毁灭欲望的狞笑。

“现在…谁是废物?”

话音落下的瞬间!

“噗嗤!”

那只燃烧着微弱金焰的手,五指猛然发力!

护卫的脖颈如同烂泥般被捏碎!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暴凸的眼睛彻底失去了神采,只剩下凝固的、无边的恐惧!

尸体如同破布袋般被随手丢在泥泞中,溅起大片血水和泥浆。

死寂!

剩下的几个护卫,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尽,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他们看着那个坐在血泊泥泞中、胸膛破开大洞、却如同魔神般捏碎了同伴脖子的少年,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这还是那个任人欺凌、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的废物林枫?!

这眼神…这力量…这残忍的手段…这分明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

“怪…怪物啊!!”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惊恐到极点的尖叫。

剩下的护卫瞬间魂飞魄散,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任务,连滚带爬,如同丧家之犬般转身就逃,只想离这个血泊中的魔鬼越远越好!

林枫(林玄霄)没有追击。

他也没有力气追击。

捏碎那个护卫的咽喉,看似轻易,实则耗尽了他刚刚强行引导出的那一缕金色能量,以及这具残躯最后的一丝力气。

噗通!

刚刚坐起的身体,再次无力地重重砸回泥泞血泊之中。胸膛的血洞因为刚才的剧烈动作,涌出更多的鲜血,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更加微弱。

“嗬…嗬……”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和浓重的血腥。右手掌心的金焰早已熄灭,只留下灼热的余温和深入骨髓的刺痛。那块染血的骨茬,依旧死死地嵌在血肉模糊的掌心,仿佛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但这一次,他没有再陷入绝望的黑暗。

识海中,那焚天神火虽然微弱了许多,却依旧在顽强地燃烧,煅烧着秘藏的枷锁。一丝丝微弱但持续的金色能量,如同涓涓细流,缓慢却坚定地流淌出来,浸润着他破碎的身体,吊住他最后一口气,并极其缓慢地修复着最致命的创伤。

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混合着血水滑落。

林玄霄的神魂在痛苦与虚弱中,却异常清醒。

力量!

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足以支撑他行动、足以让他去探寻真相、足以让他向这天地讨还十万年血债的力量!

这具身体太弱了,强行引动神帝秘藏无异于饮鸩止渴。他需要更快的恢复途径!需要资源!需要……一个契机!

就在他念头急转之时——

嗡!

掌心那块染血的骨茬,突然再次变得灼热起来!这一次,灼热感并非来自金色能量,而是源自骨骼本身!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意念波动,从骨茬中传出,仿佛跨越了时空的呼唤,指向林家后山深处某个极其隐蔽的方向!

同时,一个极其古老、模糊的符文虚影,从灼热的骨骼表面一闪而逝!

林玄霄的神魂瞬间捕捉到了那个符文!

虽然残缺不全,但那符文中蕴含的苍茫气息和空间波动,他绝不会认错!

那是……**葬天陵**的入口印记?!

葬天陵!

十万年前,他林玄霄还是神帝之时,曾以无上伟力开辟的一处隐秘传承试炼之地!里面不仅封存着他早期积累的海量资源、神兵利器,更是他为自己选定的最终沉眠之所!其入口位置,唯有他一人知晓,且会随着时空变幻而转移!

这骨茬……竟能感应到葬天陵的入口?!

是那誓言神纹的作用?还是柳清霜剜骨时,将某种指引也留在了这骨茬之中?!

无论原因如何,这无疑是绝境中的一线生机!

葬天陵!只要找到入口,进入其中,凭借他神帝神魂的权限,哪怕陵墓本身已历经十万年沧桑变化,也必然能获取足以让他脱胎换骨的资源!甚至……找到部分关于当年大战、关于柳清霜守护真相的线索!

活下去!找到葬天陵!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点燃了林玄霄求生的全部意志!

他艰难地转动头颅,赤红金焰的双眼,穿透层层雨幕,死死望向骨茬意念指引的方向——林家后山那更加幽深、更加危险、常年被列为禁地的区域。

那里,埋葬着林家历代先祖的坟冢,也隐藏着无数凶险的禁制和强大的妖兽。

但此刻,对林玄霄而言,那里是他唯一的生路!

他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挪动身体。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骨骼碎裂般的剧痛和鲜血的涌出。泥泞如同沼泽,拖拽着他残破的身躯。

一步…两步…

血水在身后拖曳出长长的、刺目的痕迹,又被雨水迅速冲淡。

他如同一个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厉鬼,拖着濒死的残躯,朝着那幽暗的山林深处,一点点地、顽强地爬去。

身后,只留下泥泞中那具冰冷的护卫尸体,和一片被血染红的泥泞,无声地诉说着雨夜中的杀戮与蜕变。

而林家深处,某个灯火通明的华丽院落内。

密室之中,柳清霜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她盘膝而坐,紧闭双眼,周身散发着极其不稳定的冰寒气息。在她面前,那块刚刚剜出的、染着林枫鲜血的至尊骨,悬浮在半空,散发着温润而神秘的光芒,骨头上那古老的誓言神纹清晰可见。

突然!

噗——!

柳清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鲜血并非鲜红,而是带着诡异的暗金色泽!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眉心处,一道细微的、仿佛被无形力量撕裂的金色裂纹一闪而逝!一股难以言喻的痛苦和虚弱瞬间席卷全身。

她猛地睁开眼,那双冰冷的美眸中,充满了极致的疲惫和一丝……惊悸?

她死死盯着那块悬浮的至尊骨,看着骨头上那仿佛活过来的誓言神纹,眼中情绪翻涌,复杂难明。

“反噬…竟然如此剧烈…”她擦去嘴角暗金色的血迹,声音沙哑低沉,“仅仅是因为…他引动了秘藏?还是…他…察觉到了什么?”

她的目光穿透密室的重重阻隔,仿佛落向了后山那幽暗的禁地方向,带着深深的忧虑和一丝决绝。

“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