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寒冰谷深处,万载玄冰凝结的洞窟。

刺骨的寒意仿佛能冻结灵魂,空气中弥漫着精纯却致命冰寒的灵气。洞窟中央,一块巨大的、光滑如镜的万年玄冰被削平,形成一张天然的冰床。柳清霜静静地躺在冰床之上,素白的宫装已被褪去,只余一件单薄的冰蚕丝内衬,更衬得她肌肤苍白如雪,毫无血色。

她的胸口,那根狰狞的暗金骨刺已经被林枫小心翼翼地拔出。伤口处覆盖着一层散发着微弱金芒的薄膜——那是神帝本源精血残留的力量,勉强封住了致命伤,阻止了生机继续流逝。然而,伤口周围依旧残留着丝丝缕缕顽固的暗金色诅咒气息,如同附骨之蛆,不断侵蚀着薄膜,并向着她心脉深处渗透。

她眉心那道细微的金色裂纹,虽然被神帝精血暂时压制了蔓延速度,却依旧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盘踞在那里,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混乱与衰败气息。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每一次细微的起伏,都牵动着林枫紧绷的心弦。

林枫盘膝坐在冰床前,双目紧闭,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又被洞窟的寒气瞬间冻结成冰晶。他的双手虚按在柳清霜胸口伤口上方一寸处,凝元境巅峰的真气混合着识海中焚天神火煅烧出的精纯金色能量,源源不断地、小心翼翼地渡入柳清霜体内。

他的真气如同最精细的探针,在柳清霜千疮百孔的经脉和濒临崩溃的生机本源中艰难穿行。神帝神魂的强大感知,让他能清晰地“看”到那触目惊心的伤势:

心脏被洞穿,虽然被神帝精血强行弥合了部分,但核心处依旧残留着可怕的空洞,全靠那层金色薄膜维系!

柳擎苍骨刺中蕴含的诡异腐朽诅咒之力,如同墨汁滴入清水,正疯狂污染着她的生命本源!

眉心那金色裂纹,更是连接着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源源不断地抽取着她的神魂精魄,释放出混乱与衰败的气息!这绝非仅仅是柳擎苍一击造成的,更像是…某种早已根植于她本源深处的恐怖枷锁或诅咒!

更让林枫心神剧震的是,他在柳清霜破碎的神魂深处,捕捉到了一缕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气息——那是他前世神帝本源的气息!正是这缕气息,混合着她自身某种极其古老精纯的冰魄本源,才在十万年前勉强护住了她一丝真灵不灭,让她能转世重生!

“清霜…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林枫心中如同刀绞,无尽的愧疚与心疼几乎要将他淹没。十万年的守护,十万年的孤寂,十万年承受着这深入骨髓和灵魂的诅咒与反噬…这一切的源头,都是为了他!

疗伤的过程极其艰难。林枫的真气既要小心翼翼地滋养她脆弱的生机,又要分心去驱逐那顽固的诅咒之力,还要抵抗眉心金色裂纹释放的衰败气息。每一次能量冲击,都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稍有不慎,就会彻底摧毁她最后一线生机。

时间在极致的专注与无声的煎熬中流逝。

洞窟外,寒风呼啸。

洞窟内,只有柳清霜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声,和林枫真气流转时发出的低沉嗡鸣。

不知过了多久,林枫缓缓收回双手,长长吐出一口带着冰晶的白气,脸上疲惫之色难掩。他体内的真气消耗巨大,神帝秘藏流淌出的金色能量也暂时枯竭。柳清霜的伤势太过沉重,神帝本源精血也只能吊住她一口气,他倾尽全力,也只能暂时稳住她的状态不再恶化,距离真正脱离危险,还差得太远太远。

他需要时间恢复,更需要…资源!大量的、顶级的、能滋养本源、修复神魂、驱除诅咒的天地奇珍!

就在这时,洞窟入口处传来极其细微的能量波动。

林枫眼神瞬间冰冷如刀,杀意一闪而逝。他起身,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来到洞口。

一块巴掌大小、通体剔透如冰髓、散发着浓郁寒气和生命气息的晶石,静静地躺在入口的冰面上。晶石旁边,还有一枚小巧的玉瓶,瓶身刻着“九转续魂丹”的古篆。

寒玉髓!九转续魂丹!

都是滋养神魂、续命保元的顶级宝物!即使在柳家,也绝对是压箱底的珍藏!

柳家…送来了!

玉瓶下,压着一枚薄薄的玉简。

林枫拿起玉简,神念探入。一个苍老、疲惫、带着深深忌惮和一丝无奈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林…林公子。”

“此乃柳家库藏所能拿出的、最顶级的续命之物。寒玉髓蕴养神魂,九转续魂丹吊命续元…或可暂缓大小姐伤势。”

“柳家…已付出代价。老祖断臂,修为跌落,闭死关不出。参与当日围攻之人,皆已严惩。”

“柳家…恳请公子高抬贵手。大小姐…就托付给公子了。”

“另…此物或许对公子有用。”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随着声音消失,玉简中浮现出一幅模糊的地图残片和几行信息:

> **苍玄王都,暗巷,‘百晓生’**

> **蚀日盟…近期或有异动…目标…疑似…王都…**

地图残片指向王都某个区域,标注着一个叫“百晓生”的名字。而关于蚀日盟的信息虽然模糊,却明确指向了苍玄王朝的王都!

林枫眼神微凝。柳家这是在服软,在赎罪,也是在…转移矛盾?将他的视线引向王都,引向蚀日盟?

他收起寒玉髓和九转续魂丹,又看了一眼玉简中关于蚀日盟和王都的信息,将其牢牢记住,随即捏碎了玉简。

回到冰床前,林枫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那颗散发着氤氲丹香的九转续魂丹,小心翼翼地喂入柳清霜口中,并以真气助其化开药力。又将那块冰凉的寒玉髓轻轻放在她的眉心处,丝丝缕缕精纯的寒气和滋养神魂的力量缓缓渗入。

丹药和寒玉髓的效果立竿见影。柳清霜原本微弱到几乎消失的气息,终于稳定了一丝,虽然依旧如同风中残烛,但至少不再继续衰减。她紧蹙的眉头似乎也舒展了一点点,但人依旧深陷昏迷,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林枫坐在病床边,静静地看着她沉睡中苍白的容颜。十万年前的记忆残影,寒潭境的出手相救(虽冰冷),天霜城下的决绝守护…还有那句气若游丝的“笨蛋”…无数画面在脑海中交织翻腾。

恨意早已被撕心裂肺的愧疚和心疼取代。此刻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救活她!不惜一切代价!

蚀日盟…王都…

林枫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冰冷。柳家的债,因为柳清霜的血,可以暂缓。但蚀日盟的血债,十万年前导致柳清霜牺牲、让她承受无尽痛苦的本源之仇,必须血偿!柳家提供的线索,无论真假,都是他目前唯一的方向!

“清霜…”林枫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她冰冷的脸颊,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你守护了我十万年…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

“蚀日盟…王都…我会去。我会找到救你的方法,也会…让那些伤害过你的杂碎,付出代价!”

他站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病床上沉睡的女子。洞窟外,天色已近黄昏,冰冷的夕阳余晖透过冰隙洒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坚毅的轮廓。

暂止干戈,非为和解。

前路未央,血债待偿。

霜息微茫,心火已燃。

林枫的身影,如同融入暮色的孤狼,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寒冰洞窟,朝着南方——苍玄王朝王都的方向,踏上了新的征途。

而在他离开后不久,寒冰谷深处另一座隐蔽的冰峰上,一道全身笼罩着宽大黑袍、脸上覆盖着诡异青铜面具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浮现。面具下,毫无感情的眸子,冷冷地注视着林枫离去的方向,又扫了一眼柳清霜所在的洞窟。

“目标…已离开天霜城…前往王都…”

“神帝本源精血…果然在她体内…”

“计划…进入第二阶段…”

“唤醒…‘影噬’…”

冰冷的低语,消散在呼啸的寒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