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的伙房,这几日热闹得像过节。
血玲珑抡着那柄曾染满鲜血的巨斧,正“砰砰砰”地劈柴。她红衣翻飞,巨斧在她手里轻得像根筷子,劈出的木柴粗细均匀,码得整整齐齐,看得负责烧火的陈丫蛋眼睛发亮:“玲珑姐姐,你这斧头功比张师兄的竹棍厉害多了!”
血玲珑脸一红,手里的巨斧差点劈到脚:“别叫姐姐,叫我名字就好。”她来青云宗三日,从最初的忐忑到如今的踏实,全靠这劈柴做饭的活计——白玉龙说“想留下就得干活,砍柴做饭喂猪都行,按劳分配灵米”,她竟真的放下了血影宗的骄傲,每天天不亮就来伙房报到。
赵小胖则捧着个巨大的砂锅,蹲在灶台前发呆。砂锅里炖着的,正是从玄真阁“赢”来的千年灵参,旁边还扔了半只后山跑的灵鸡,咕嘟咕嘟冒着泡,香气飘出半座山。
“小胖,代掌门真让你把灵参炖鸡汤啊?”张小三背着把新打造的铁剑,路过伙房时探头进来,看着砂锅里金黄的汤,心疼得直抽气,“那可是能吊元婴修士命的宝贝!”
“代掌门说的,”赵小胖挠挠头,往锅里撒了把野山椒,“他说灵参放久了会坏,炖鸡汤补身子,让大家都尝尝。”
张小三看着那锅飘着红油的“灵参麻辣鸡汤”,只觉得心口疼。这要是让玄真阁的人看见,怕是能气得当场突破元婴——人家视若珍宝的千年灵参,到了青云宗竟成了麻辣锅底的配菜!
正说着,白玉龙晃悠悠地走进来,手里还捏着颗刚摘的樱桃番茄:“汤好了没?我闻着香味了。”
“快了代掌门!”赵小胖赶紧往灶里添了把柴,“再炖一刻钟就行!”
白玉龙凑到砂锅边闻了闻,满意点头:“嗯,加了山椒够味。对了,让王长老把库房里那坛‘醉流霞’搬来,就着鸡汤喝,解腻。”
张小三听得眼皮直跳。“醉流霞”是青云宗仅剩的几坛百年灵酒,上次黑煞门来袭时都没舍得拿出来,现在竟要配着灵参鸡汤当“解腻酒”?这位代掌门的败家程度,真是刷新了他的认知。
就在这时,一个外门弟子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代掌门!大师姐!山下……山下有个老头带着一群人,说是丹王谷的,要见您!”
“丹王谷?”柳青双刚好走进来,听到这话眉头微蹙。丹王谷是东域老牌宗门,以炼丹闻名,虽不比玄真阁势大,却也没人敢轻易得罪——谁不想求他们多炼几颗丹药?
“他们来干嘛?”张小三握紧了铁剑,上次玄真阁的亏还没吃够,这丹王谷怕是来者不善。
白玉龙舀了勺鸡汤尝了尝,咂咂嘴:“还能干嘛?来蹭饭的呗。让他们进来。”
弟子愣在原地:“啊?”
“让你去就去。”柳青双无奈地摆摆手,她算是摸透了这位代掌门的脾气,天塌下来都得先填饱肚子。
片刻后,伙房门口走进一群人。为首的是个穿着紫袍的老者,鹤发童颜,手里拄着根龙头拐杖,拐杖头竟是用极品暖玉雕琢的,一看就身价不菲。他身后跟着四个青衣弟子,个个背着精致的丹炉,神色倨傲。
正是丹王谷大长老,冯万里。
冯万里一进伙房,就被那股浓郁的鸡汤香味呛得皱起眉头。再看到砂锅旁边扔着的灵参根须,以及赵小胖手里那柄沾着油污的巨斧(血玲珑刚用它劈完柴,顺手放在了灶台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白玉龙,这就是你青云宗的待客之道?”冯万里的声音带着不满,“用这种污秽之地见客,还拿……拿不明之物炖汤?”他显然没认出那是千年灵参,只当是普通药材。
白玉龙正用勺子给陈丫蛋盛汤,头也没抬:“嫌脏啊?嫌脏出去。”
冯万里气得拐杖都抖了:“放肆!老夫乃丹王谷大长老,亲自登门,你竟敢如此无礼!”
“你登门干嘛?”白玉龙终于抬头,眼神里带着几分不耐烦,“要是来吵架的,就别耽误我们喝汤。”
柳青双连忙上前打圆场:“冯长老息怒,代掌门性子直率,并非有意冒犯。不知长老今日到访,有何要事?”
冯万里冷哼一声,目光扫过柳青双,又落在砂锅里的汤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翳:“老夫听闻,青云宗近日得了些‘奇遇’,弟子修为大增。只是……”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严厉,“东域近日接连有修士暴毙,死状诡异,经查,竟是中了一种罕见的奇毒!而这种毒,唯有你们青云山的‘万毒窟’才盛产!”
这话一出,伙房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张小三怒声道:“你胡说!万毒窟是我宗禁地,怎么可能有毒流出去?”
“是不是胡说,一查便知。”冯万里从袖中掏出一枚玉简,扔给柳青双,“这是死者的验毒记录,你自己看!”
柳青双接住玉简,神识探入,脸色渐渐变得凝重。玉简上详细记录了三名修士的死因,确实是中了一种奇毒,症状与万毒窟里的“腐心草”毒素极为相似。可万毒窟自从被白玉龙改成“混沌淬体阵”后,里面的毒物早已被阵法之力净化,怎么可能还有毒?
“冯长老,这其中定有误会。”柳青双沉声道,“万毒窟早已没有腐心草,还请长老明察。”
“明察?”冯万里冷笑,“老夫看,是你们青云宗想用毒物控制东域修士!白玉龙,你若识相,就交出制毒之人,关闭万毒窟,再将你那能快速提升修为的‘妖法’交出来,老夫或可饶你们一死!”
这话终于暴露了他的真实目的——不仅要污蔑青云宗,还要抢夺白玉龙的“秘法”。
白玉龙舀汤的手停了下来,眼神终于冷了几分:“你说我的糖豆是妖法?”
“难道不是?”冯万里梗着脖子,“短短几日让一个喂猪的杂役突破筑基,还能硬抗元婴威压,不是妖法是什么?”
“哦。”白玉龙点点头,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玉瓶,扔给冯万里,“这是混沌灵液,能解百毒。你不是说有人中了万毒窟的毒吗?拿去试试。”
冯万里接住玉瓶,打开一看,里面是清澈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草木香,看起来跟普通的山泉没两样。他眼中闪过一丝怀疑:“这是什么?”
“灵液啊。”白玉龙又喝了口汤,“你要是不信,自己尝尝。”
冯万里犹豫了一下,倒了一滴灵液在指尖,小心翼翼地舔了舔。
刹那间,一股温润的力量从舌尖涌遍全身,他多年来因炼丹淤积的丹毒竟消散了不少,连修为都隐隐有所松动!
“这……这是……”冯万里满脸震惊,他炼丹百年,从未见过如此精纯的灵液,仅仅一滴,效果竟堪比他耗费心血炼制的“清蕴丹”!
“现在信了?”白玉龙挑眉,“你说的那些死者,要么是被人下了假毒栽赃,要么就是自己作死,跟我青云宗没关系。”
冯万里脸色变幻不定。他确实是受玄真阁所托,来污蔑青云宗的——那些修士根本不是中了万毒窟的毒,而是玄真阁用秘法杀的,特意伪造了中毒迹象。可这灵液的出现,却让他开始动摇。
一个能拿出如此神液的人,需要用毒物害人吗?
就在这时,冯万里身后的一个青衣弟子突然喊道:“长老!别信他的!这肯定是障眼法!我们有证据!”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株黑色的毒草,正是腐心草:“这就是从万毒窟附近采到的!上面还有青云宗的标记!”
赵小胖瞅了眼那毒草,突然道:“这草是假的。”
“你个喂猪的懂什么!”青衣弟子嗤笑道。
“我懂啊。”赵小胖认真地说,“万毒窟里的腐心草叶子边缘有锯齿,你这株没有。而且……”他指了指草茎上的泥土,“万毒窟的土是红的,你这草上的土是黄的,明显是从别处挖来的。”
他天天去万毒窟附近割猪草(他说那里的草“有灵性”,猪吃了长得壮),对腐心草再熟悉不过。
青衣弟子的脸瞬间白了。
冯万里何等精明,一看就知道不对劲,厉声喝道:“说!这草到底是哪来的?!”
青衣弟子吓得“噗通”一声跪下:“是……是玄真阁的人给的!他们说……说只要栽赃给青云宗,就能让我们丹王谷分一杯羹……”
真相大白。
冯万里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既羞又怒。他活了大半辈子,竟被玄真阁当枪使,还差点冤枉了拥有如此神液的高人!
“老夫……老夫告辞!”他再也待不下去,狠狠瞪了那青衣弟子一眼,转身就走,连灵液都忘了还。
“灵液还没拿呢!”陈丫蛋举着小玉瓶喊道。
冯万里脚步一顿,却没回头,匆匆离开了青云宗。
伙房里终于安静下来。
张小三看着那株假的腐心草,气鼓鼓地说:“玄真阁太过分了!还有丹王谷,为了利益就颠倒黑白!”
血玲珑握紧了巨斧,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要不要我去……”
“别。”白玉龙打断她,把剩下的灵参鸡汤往她面前推了推,“吃饭。”
他拿起那株假的腐心草,捏在指尖捻了捻,草叶瞬间化作飞灰:“他们想玩,那就陪他们玩到底。”
柳青双看着他平静的侧脸,突然问道:“代掌门,您早就知道他们是来栽赃的?”
“猜的。”白玉龙耸耸肩,“玄真阁那群老东西,除了使阴招也不会别的。”他顿了顿,看向柳青双,“对了,让王长老把那坛‘醉流霞’拿出来,今天高兴,都喝点。”
“啊?真喝啊?”张小三还是心疼。
“喝!”白玉龙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以后有得是好酒。”
夕阳透过伙房的窗户照进来,给每个人的脸上都镀上了一层暖光。赵小胖捧着大碗喝鸡汤,陈丫蛋用玩具剑挑着块鸡肉啃,血玲珑虽然还是有些拘谨,嘴角却有了笑意,张小三则偷偷往自己碗里多舀了两勺灵参。
柳青双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心里突然觉得无比踏实。她知道,玄真阁和丹王谷绝不会善罢甘休,未来的路还很长,甚至可能布满荆棘。
但只要这位疯癫的代掌门在,只要身边这些师弟师妹在,她就有勇气走下去。
她拿起白玉龙递过来的酒碗,轻轻抿了一口。灵酒清冽,带着淡淡的果香,顺着喉咙滑下去,暖了胃,也暖了心。
梧桐林深处,青云石突然微微震颤起来,表面的混沌纹路流转得更快了,像是在回应着什么。
白玉龙端着酒碗,望着密室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深意的笑。
“玄真阁,丹王谷……”他低声喃喃,“戏快开场了。”
夜风吹过青云山,带来了伙房的酒香和笑声,也带来了远方潜藏的风雨。
而属于青云宗的故事,还在继续。那些看似疯癫的日常里,正悄然孕育着足以震动整个东域的力量——那是混沌初开的本源,是万物平等的道,更是一群年轻人用热血和羁绊筑起的,名为“家”的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