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草铺满山谷的第三个春天，凌辰在新建的仓库里翻到了个褪色的铁皮盒。盒子藏在最底层的货架后，上面落满灰尘，锁扣已经锈死，他用消防斧劈开时，里面掉出叠泛黄的信纸，边缘都卷了毛边，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是陈峰的日记。"苏沫凑过来看，手里还抱着刚晒好的星尘草干，青蓝色的草叶在她胳膊上蹭出细碎的光粉，"上次清理病毒核心区废墟时找到的，老金说留着或许有用......"
信纸的第一页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六边形，旁边写着"10岁，第一次见到星骸碎片，它在对我说话"。凌辰翻到中间，发现夹着张黑白照片：年轻的陈峰抱着个小女孩，站在穹顶的实验室里，女孩脖子上挂着块六角形的玉佩，眉眼像极了凌玥。
"这是他妹妹，陈曦。"苏沫的声音低了下去，"灾变第一天被失控的腐骸咬伤，陈峰亲手......"她指着照片背面的字，"他写'为了让更多人活下去，必须有人成为怪物'。"
仓库外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小雅正带着一群穿青蓝色校服的孩子在田埂上跑，校服的衣角绣着星骸的图案——那是李司令设计的校徽，用星尘草的汁液染的色，洗多少次都不会褪色。
"李司令说要建博物馆。"凌辰把日记收好，铁皮盒放进标着"历史档案"的木箱，"把星骸碎片、陈峰的日记、还有我们用过的武器都放进去，让后人知道这段历史。"
苏沫突然拽了拽他的胳膊，指着山谷入口的方向。那里来了辆奇怪的马车，车轮是用机甲犬的零件改装的，车厢上插着面青蓝色的旗帜，上面绣着颗发芽的种子——是山外新建的定居点派来的信使。
"他们说发现了个'会发光的山洞'。"信使是个留着络腮胡的拾荒者，递过来张粗糙的羊皮纸，上面画着个圆形的洞穴，里面标着七颗星星的图案，"洞壁上的画和你们石碑上的纹路一样，还有个石台子，像是放星骸碎片的......"
凌辰的目光落在羊皮纸角落的标记上——是个简化的星轨图案，和妹妹玉佩上的完全一致。他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话："星骸有七块，地球只是其中一块的暂存地，另外六块散落在太阳系的其他行星......"
"我去看看。"凌辰抓起挂在墙上的电磁弩，这把是新做的，用的是青蓝色的合金，箭头镶嵌着星尘草的结晶，"你们继续准备秋收，我最多三天就回来。"
苏沫从墙上摘下顶帽子，上面缝着块星骸碎片形状的护符："带上这个，老金说用七片星尘草叶和你的头发编的，能安神。"她顿了顿，突然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像只偷腥的猫似的笑着跑开，"快去快回，不然红薯都被小雅偷吃光了！"
前往山洞的路上，凌辰路过了正在重建的"回音崖"。当年的通风井被改造成了升降机，连接着地下实验室和地面。老张带着工人在清理实验区的玻璃舱，打算改造成育苗室，那些曾经泡着尸体的容器，现在装满了青蓝色的营养液，里面漂浮着刚发芽的水稻种子。
"辰哥，带包新收的土豆。"老张塞给他个布包，里面的土豆带着泥土的湿气，表皮泛着淡淡的青蓝色，"山那边的定居点缺种子，你顺便给他们带过去——告诉他们，等明年水渠修通了，咱们就搞个农贸集市。"
山洞在黑山脉的另一侧，洞口被星尘草覆盖，只留下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钻进去的瞬间，凌辰感觉像是回到了神庙的能量屏障里，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洞壁上的壁画在黑暗中发光，画着七块拼在一起的星骸碎片，周围围着群穿着白袍的人，手里举着和他妹妹一样的玉佩。
最深处的石台上，果然放着个凹槽，形状和他们找到的星骸碎片完美契合。凹槽中央刻着行小字："当七颗星再次连成线，迷途的孩子终将回家。"
凌辰掏出怀里的碎片放在凹槽里，整个山洞突然亮起。壁画上的星骸碎片开始旋转，组成个巨大的星图，太阳系的行星在图中闪烁，其中六颗都标着和石台上一样的凹槽图案。
"原来如此。"凌辰摸着洞壁上的壁画，上面的白袍人正在建造发射塔，和他们重建的金属塔几乎一模一样，"他们早就知道星骸会回来，一直在等我们完成这个使命。"
洞外传来苏沫的喊声，带着焦急："辰哥！快出来！老金说有大事......"
凌辰跑出去，看见山谷的方向升起道青蓝色的光柱，比当年发射塔的光芒还要亮，直冲云霄。苏沫指着天空，声音都在发抖："你看！星星......星星在动！"
夜空里，原本散落的七颗亮星正在缓缓移动，逐渐连成条直线，像块拼在一起的星骸碎片。地面上的星尘草突然同时亮起，青蓝色的光芒顺着引水渠流淌，汇向山谷中央的石碑，形成个巨大的能量环。
"是宇宙坐标。"老金拄着拐杖跑过来，手里拿着本泛黄的星图，"星骸在向其他碎片发送信号！它们要回来了......"
孩子们在能量环里欢呼着转圈，青蓝色的光粉沾在他们的衣服上，像撒了把星星。李司令站在石碑前，对着那些名字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皱纹里闪着泪光。老张和阿武他们正在往马车上装种子和工具，准备去山外的定居点报信，让更多人来看这场"星星回家"的奇观。
凌辰握紧苏沫的手，她的手心全是汗，却异常温暖。两人站在能量环的边缘，看着天空中连成线的星星，看着地面上那些忙碌的身影，看着石碑上那些永远停留在过去的名字。
"你说，我们的孩子会相信这些故事吗？"苏沫靠在他肩上，声音轻得像风，"相信有过红雾，有过腐骸，有群人为了让星星回家，付出了那么多......"
凌辰看着远处田埂上正在追逐萤火虫的小雅，小姑娘手里拿着张新画的树皮纸，上面是七颗连在一起的星星，下面站着群笑着的人，有他，有苏沫，有老张，有老金，还有那些已经离开的人。
"会的。"凌辰指着能量环里正在发芽的土豆种子，它们在青蓝色的光芒中破土而出，抽出嫩黄的芽尖，"就像我们相信前人种下的树会结果，他们也会相信，我们为他们铺的路，能通向更远的地方。"
夜空里的星星越发明亮，连成线的星骸碎片在宇宙中闪烁，像块巨大的拼图终于找到了缺失的部分。山谷里的篝火再次燃起，人们围着石碑唱歌跳舞，有人在讲述星骸的故事，有人在规划明年的农田，还有人在给孩子取名——有叫"星尘"的，有叫"玥玥"的，还有个刚满月的婴儿，被父母抱着，第一次见到了没有红雾的星空。
凌辰知道，这不是结束。就像星尘草会从灰烬里发芽，故事也会在新生的土地上继续生长。他们要做的，就是把手里的种子种好，把脚下的路铺好，让那些牺牲的人知道，他们用生命换来的希望，正在这片土地上，结出最甜的果实。
而那些散落在宇宙中的星骸碎片，终有一天会被找到。或许是他们的孩子，或许是孩子的孩子，会带着新的故事，踏上新的旅程，让星星回家的路，一直延续下去，直到时间的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