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金桂走后,张秀兰又重新收拾好情绪,继续做饭。
刚才还在心里想好了台词,要和老妈“一争高下”的老二两口子,此时自动已经偃旗息鼓,一声不吭的回了自己房间。
不多时,李有财也下工回来了。
张秀兰看着头发还乌黑,精气神十足的李有财,心中一阵感动。
老伴儿李有财老实巴交一个人,二十一岁成家,二十二岁当了爹,一个人撑起了一大家子。
虽说没给她们大富大贵,但是也从没有过饿着他们。
想到上一世老伴儿为了子女奉献了一生后生了病,没有一个孩子站出来给他治病,张秀兰就恨得牙痒痒。
“来,这是上个月的工资。”
李有财刚一进屋,就把刚发的工资交给了张秀兰。
张秀兰接过钱,数了数,两张十块,两张五块,三张一块。
“诶,我说有财,这个月怎么多了一块钱?”
张秀兰惊喜地问道。
“上个月工时最长,厂里奖励了一块钱奖金。
对了,过几天就是老三生日了,拿肉票兑一斤猪肉回来,让孩子们解解馋吧。”
李有财就是这样,自己瘦得跟竹竿一样,却总想着给子女们改善伙食。
玻璃厂每个月会额外给优秀职工发上几斤肉票,李有财把这些肉票都当成了给孩子们过节过生日的开销。
若是过去,张秀兰必定是立马照办,一斤猪肉买回来,不是给孩子们包饺子,就是炖土豆。
哪怕老大老二都二十多岁了,他们老两口依然是年年不落下的给过生日。
可上一世,老两口活到了七十多,也没好好过一次生日。
李有财六十大寿那一天,还在工地扛钢筋。
张秀兰更是连续五六个生日都是在子女家里当着保姆,带着孩子,没一个人记得她生日。
张秀兰听到李有财说要给老三过生日,马上就黑了脸。
“过什么过,你辛辛苦苦这么多年,见哪个孩子在你生日那天给你夹一筷子菜,盛一碗汤?
从今以后,咱们不给任何一个子女过生日。
有饭吃有衣服穿,已经是尽了父母责任了。”
李有财诧异的抬起黝黑的脸看着张秀兰,眼神中有些迷惑。
“媳妇儿,你这是咋滴啦?
这给孩子们过生日不是你年年都最积极吗?
怎么突然就不干了?
又被他们气着啦?”
听着李有财的询问,张秀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倒也不是,只是我突然想明白了。
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养儿防老。
也不是付出就一定有回报。
过去我太在意孩子们,处处把他们放在首位,结果却让孩子们越来越觉得父母的付出都是理所应当。
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以后我们不要对孩子有过多期待,也不能对自己太过苛刻。
子女孝不孝顺我们管不了,但是我们得自己对自己好一点。”
听着张秀兰这一堆大道理,李有财是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甚至跑到张秀兰身边,用手摸了摸她额头。
“嘿,你这也没发烧啊。
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去你的,没个正经。”
张秀兰被李有财这么一逗,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两口子是在一阵嬉笑中就算达成了共识。
李有财大本事没有,却最是一个通情达理,体贴媳妇的男人。
这些年张秀兰不管做什么决定,李有财都会无条件支持。
家里的财产,开支,收入,更是全权交给张秀兰打理。
上一世儿女们让张秀兰伤透了心,老伴儿却是她治愈伤口的良药。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在李有财患病以后,张秀兰也就被彻底击垮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张秀兰也把晚饭做好了。
豆角焖玉米杂粮饭,油渣炒腌菜,一盆煮红薯,一顿简简单单的晚饭就算是不错了。
张秀兰扯着嗓子对着各屋吼了一声,大家就陆陆续续走进堂屋吃饭。
下午刚被张秀兰教训的孙玉香此时脸色不太好,坐到饭桌旁,一声不吭的端起碗就开吃。
老二倒是已经早都消了气,看着油滋滋的豆角焖饭,不忘奉承张秀兰道:
“妈做的豆角焖饭最好吃。
今天我可要多吃两碗。”
张秀兰此时懒得搭理这两人,只是细心的给小闺女李国霞盛饭。
“闺女,多吃点儿,看你瘦的。”
李国霞有些不适应的抬头看了看张秀兰,又看了看李有财,再低头看看满满的一碗豆角焖饭,不敢下筷子。
这也不怪李国霞。
上一世,张秀兰和李有财都有一些重男轻女。
自从这个小闺女出生后,两人就不怎么上心。
为了不耽误干活,张秀兰在女儿才五个月大的时候,就强行断了奶。
结果这个丫头从小就营养不良,个子矮小,头发干枯,每天还要帮着家里干活。
偏偏李国霞又最是聪明伶俐,很会察言观色。
她从小就知道爹妈不待见自己,所以分外的小心,比哥哥们都要懂事。
今天是妈妈第一次给她盛饭,还盛了这么多,李国霞自然是有些诚惶诚恐。
张秀兰看着闺女一副害怕的样子,心里更是心疼。
她轻声地对李国霞道:
“快吃吧。
把身体养好了,好回学校去念书。”
张秀兰话刚说完,一桌子上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老大一脸嫌弃地瞥了国霞一眼道:
“妈,我没听错吧,国霞这是又要去学校送钱了?”
老二也跟着附和道:
“我记得四妹读过两年了,还要去读书啊。
您不是说家里不太宽裕吗?现在老三又在县里读初三,哪有钱送妹妹再去读书啊?”
孙玉香虽然没搭话,但筷子敲得饭碗哐哐响,白眼是一个接着一个翻。
听着这几个畜生阴阳怪气的发言,张秀兰差点儿就压不住心里的火气。
上一世就是因为自己的糊涂,再加上几个儿子儿媳的挑拨,她硬是把读三年级,品学兼优的国霞直接从学校拖了回来,从此再也没进过学堂。
那时候国霞年纪尚小,哭了几天也就算了。
可她这个决定却害了国霞一辈子。
张秀兰抬起一双怒目,冷冰冰的审视了一圈桌上的众人,然后不紧不慢道:
“这个家的事情什么时候需要你们这几个畜生决定了?
是当父母死了吗?
国霞是我们的女儿,读书用的是她亲爹挣的钱,你们有什么权利指手画脚?
她可是你们亲妹妹,你们两个狗东西,良心是被狗吃了是吗?”
老大和老二一听张秀兰的语气透着严厉,心里也虚了火。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埋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