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鼎公寓201室,气氛凝重得如同手术室。
经过后勤部一夜的“二次升级”,这个小小的客厅已经彻底变了样。墙壁和天花板覆盖着哑光的吸音吸能材料,几个不起眼的银色传感器如同蜘蛛般吸附在角落,散发着微弱的蓝光。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和新材料的味道。客厅中央被清空,只留下一张加固过的合金实验桌。
桌上,孤零零地摆放着那堆焦黑扭曲、散发着淡淡焦糊味的电脑主机残骸——主板弯折、电容爆裂、内存条烧熔、硬盘外壳变形……如同一具被烈火焚烧后的金属骨架,无声地诉说着林小旭能力失控时的惨烈。
林小旭站在桌前,穿着特研中心提供的宽松白色实验服(有点像病号服),左手手腕上的“守望者”手环屏幕亮着,绿心旁的金色钥匙符号格外醒目。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只暴露在空气中的右手——青黑色的纹路依旧清晰,从指尖蔓延到小臂,带着冰冷的麻木感。手腕内侧的红痕微微发烫,像一块嵌入皮肉的烙铁。
紧张!前所未有的紧张!
昨天修复平板是意外,是情急之下的本能。今天,是正式的、主动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表演”!对象还是一堆彻底报废的破烂!他能行吗?那股力量……他能控制吗?万一失败了呢?万一……又失控了呢?
他下意识地看向旁边。
苏雪坐在一张特制的、带滑轮的办公椅上,离实验桌大约三米远。她没有穿昨天的休闲西装,换上了一身剪裁利落的珍珠白色实验室外套,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冰蓝色的眸子如同最精密的仪器,透过一副无框的平光护目镜(据说是防眩光和能量辐射的),牢牢锁定着林小旭的右手和桌上的残骸。她的表情恢复了往日的冰山状态,但微微前倾的身体和紧握扶手的手指,泄露了她内心的专注和……期待。
冯清雅站在苏雪侧后方,手中拿着那台被林小旭“升级”过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和复杂的能量场三维模型。她旁边还站着应急响应组的组长“灰隼”,手里提着一个打开的银色手提箱,里面是各种应急设备和药剂,如同随时待命的拆弹专家。
雷子、胖子、发哥三人被安排在客厅角落的观察区(加了防爆玻璃隔断),只能看,不能靠近。雷子眉头紧锁,眼神锐利。胖子紧张地搓着手。发哥则一脸兴奋,手里还装模作样地拿着个罗盘,嘴里无声地念念有词。
“林研究员,请准备。”苏雪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如同手术开始的指令,“目标:报废电脑主机残骸。测试目标:尝试引导‘逆熵修复力场’,对其进行结构修复与功能恢复。过程无时间限制,以你自身感受为准。如有任何不适或能量失控迹象,立即停止并报告。”
“是……苏总。”林小旭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狂跳的心脏。他伸出那只青黑色的右手,缓缓地、颤抖地……悬停在那堆焦黑扭曲的电脑残骸上方。
触目惊心的焦痕、爆裂的电容、弯折的金属……死亡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怎么开始?
用意念?像昨天那样?
“修复它!让它变好!”林小旭在脑子里拼命地喊,试图凝聚起昨天那种强烈的意愿。
然而,毫无反应。
右手依旧麻木冰冷,体内的煞气蛰伏不动,那暗金色的“Ω-001”也毫无动静。桌上的残骸依旧是残骸,死气沉沉。
“集中精神!感受你的‘锚’!引导它!”发哥在隔断后面忍不住压低声音提醒,急得直跺脚。
林小旭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闭上眼,努力回忆昨天修复平板时的感觉——剧痛、混乱、强烈的“别坏”意念、铜钱的灼热、还有那股逆转的能量洪流……
但此刻,没有剧痛,没有混乱,只有冰冷的紧张和一片空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客厅里只剩下仪器低沉的嗡鸣和林小旭粗重的呼吸声。
残骸依旧冰冷。
苏雪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冯清雅平板上的数据流平稳得令人心焦。
“林研究员,”苏雪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静,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尝试接触目标物。物理接触可能有助于建立能量连接。”
接触?
林小旭看着那堆焦黑扭曲、边缘锋利的金属,心里发怵。万一碰到哪里又炸了呢?万一煞气失控……
但他别无选择。他咬咬牙,睁开眼,目光锁定在残骸中一块相对完整、只是被熏黑了的金属挡板上。他伸出食指,带着视死如归的悲壮,极其缓慢地……朝着那块挡板……点了下去!
指尖距离冰冷的金属挡板越来越近!
五厘米……
三厘米……
一厘米……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焦黑金属表面的刹那!
嗡——!!!
一股远比昨天修复平板时微弱、但清晰无比的震颤感,猛地从林小旭右手食指指尖——那道颜色最深、带着暗金光泽的纹路中心——传递开来!
紧接着!
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烧红的针尖刺入冰块的异响!
林小旭指尖那道暗金色的纹路,再次……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暗金色的流光一闪而逝!
与此同时!
林小旭感觉手腕内侧的红痕猛地一烫!仿佛里面的铜钱被瞬间激活!一股微弱但精纯的灼热能量顺着手臂经络,猛地冲向指尖!
而就在这灼热能量抵达指尖、与那暗金流光接触的瞬间!
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强烈“逆转”意志的奇异波动,如同被点燃的引信,顺着他点向金属挡板的指尖……
无声无息地……
注入到了那块焦黑的金属挡板之中!!!
嗡——!!!
那块被林小旭指尖点中的焦黑金属挡板,猛地发出一声极其轻微、但清晰可闻的金属嗡鸣!
紧接着!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注视下!
以林小旭指尖接触点为中心,那块焦黑的金属挡板表面,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拂过一般!
焦黑的烟熏痕迹……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迅速褪去!消散!
露出了下方光洁如新的金属光泽!!!
不仅如此!
挡板边缘几处细微的、因为高温灼烧而卷曲变形的金属毛刺……
竟然也如同被无形的手抚平一般……
缓缓地……
恢复平整!光滑!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快如电光火石!只持续了不到两秒钟!
当林小旭如同触电般猛地收回手指时!
那块原本焦黑扭曲的金属挡板……
已然变得……光洁如新! 甚至比它崭新出厂时还要光滑锃亮!在实验室的灯光下反射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我的……天……”胖子在隔断后面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
雷子瞳孔骤缩!
发哥激动得差点把罗盘扔出去!
冯清雅的手指在平板上僵住了!
连灰隼那万年不变的脸上,也掠过一丝极致的惊愕!
苏雪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体前倾,冰蓝色的眸子死死盯着那块焕然一新的挡板,护目镜后的瞳孔剧烈收缩!那里面翻腾的,是足以焚毁冰山的……狂喜和震撼!!!
“记录!!!”苏雪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激动,甚至出现了一丝破音!“目标物局部结构修复完成!修复效果:完美级!能量消耗:极低(0.5厄尔格)!修复速度:毫秒级!修复原理:未知物质层面熵减逆转!冯助理!最高精度扫描修复区域微观结构!灰隼!准备微观探针!我要看到原子层面的变化!”
整个特研中心团队瞬间进入超高速运转状态!冯清雅的手指在平板上化作残影!灰隼迅速从手提箱里取出一个头发丝般纤细的银色探针,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块被修复的挡板!
林小旭也懵了!他看着自己那根刚刚点过挡板的食指。指尖的暗金色纹路似乎……黯淡了一点点?但那股阴冷麻木的感觉……好像也减轻了一丝?刚才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当指尖触碰到金属的冰冷时,手腕铜钱的灼热和指尖暗金的流光交汇,一股强烈的“恢复它!”的意念驱动下,一股奇异的能量顺流而出……然后……那块挡板就……好了?!
这……这就是……修复?!
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瞬间冲垮了他的紧张!
“继续!林研究员!”苏雪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鼓励,“目标:主板!尝试修复核心电路!”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林小旭信心大增!他看着桌上那块弯折变形、布满烧焦痕迹的主板,眼中燃起了火焰!
他再次伸出食指,这一次,目标直指主板中央、一颗爆裂烧毁的CPU芯片!
指尖带着决然和期待,点向那焦黑的硅晶残骸!
嗡——嗤——!
熟悉的震颤!熟悉的暗金流光!熟悉的铜钱灼热!
奇异波动注入!
然而!
这一次!
预想中的“焕然一新”没有出现!
那块焦黑的CPU残骸……毫无反应?!
林小旭一愣。怎么回事?能量不够?还是目标太复杂?
他下意识地加大了意念的强度!脑子里拼命呐喊:“修好它!恢复它!”
嗡!!!
指尖的暗金流光猛地亮了一下!手腕红痕灼热感加剧!
但主板依旧毫无动静!CPU残骸依旧焦黑!
“警告!目标区域能量场出现剧烈排斥反应!惰性核心(Ω-001)能量输出不稳定!建议停止!”冯清雅冰冷的声音响起。
林小旭心中一急!不甘心!他猛地将手指用力按了下去!试图强行注入更多能量!
轰——!!!
一股远比之前狂暴数倍的能量洪流,如同失控的野马,猛地从他指尖爆发!冲入主板!
滋滋滋——!!!
那块本就脆弱不堪的主板残骸,在狂暴能量的冲击下,瞬间爆发出刺眼的蓝色电火花!几颗勉强完好的电容如同小鞭炮般“砰砰”炸裂!一股焦糊的青烟猛地冒起!
“啊!”林小旭痛呼一声,手指如同被电击般猛地弹开!指尖传来一阵灼痛!那暗金色的纹路瞬间黯淡下去!手腕红痕灼热得如同烙铁!
“能量失控!紧急停止!”苏雪厉喝!
灰隼瞬间上前一步,手中一个银色的小装置对准林小旭的右手,发出一道无形的力场波纹!
嗡!
林小旭感觉右手一麻,那股狂暴的能量冲击瞬间被压制下去!但指尖的灼痛和手腕的滚烫依旧。
“修复失败。目标物局部损毁加剧。”冯清雅冷静地汇报。
第一次成功带来的狂喜瞬间被浇灭。林小旭看着那块冒烟的主板,又看看自己灼痛的指尖,脸色惨白。失败了……还搞砸了……
苏雪快步走到实验桌前,无视了那缕青烟,目光锐利地扫过被林小旭修复的崭新挡板和被他搞得更糟的主板。她的眼神没有失望,反而充满了更加炽热的探究光芒!
“记录!”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科学家发现新现象的兴奋,“修复成功与失败的关键变量!第一次成功:目标为相对简单、结构完整的金属部件(挡板),修复意念纯粹(恢复原状)。第二次失败:目标为高度复杂、已彻底损毁的集成电路(CPU),修复意念急躁且带有强制干预意图(修好它!)。”
她猛地看向林小旭,目光如炬:“林研究员!你的能力并非万能!它受限于目标物的复杂程度、损毁程度,以及……你自身意念的纯粹度和控制力!‘恢复原状’和‘修好它’是两种不同的指令!前者是引导能量进行熵减逆转,后者则可能引发能量本身的躁动和破坏!”
林小旭似懂非懂,但苏雪的分析让他隐约抓住了点什么。
“休息十分钟。”苏雪下令,“补充能量剂。然后,进行第三次尝试。”
十分钟后。
林小旭喝下特制的营养液(味道像铁锈),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指尖的灼痛也减轻了。他再次站在桌前,目光锁定在残骸中一根烧熔了一半、金手指焦黑的内存条上。
这一次,他没有急躁。他闭上眼睛,努力平复呼吸,摒弃杂念。脑子里不再想着“修好它”,而是努力回忆这根内存条原本的样子——金色的触点,绿色的电路板,整齐的颗粒……
他缓缓伸出食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平静,轻轻点向那根内存条焦黑的金手指。
嗡……嗤……
震颤感传来,暗金流光微闪,铜钱灼热涌动。
奇异波动注入……
这一次,没有电火花,没有爆炸。
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
那根内存条焦黑的金手指部分……
如同被无形的画笔重新描绘……
焦黑褪去……
金色的金属光泽……
一点一点……
重新浮现!
紧接着,烧熔变形的塑料外壳……
如同被高温重塑……
缓缓地……
恢复成笔直、光滑的形态!
几秒钟后。
一根完好无损、金光闪闪的内存条,静静地躺在焦黑的残骸堆里!
如同淤泥中绽放的金莲!
“成功了!”胖子忍不住喊了出来!
雷子紧握的拳头松开了。
发哥激动地挥舞着罗盘!
冯清雅平板上的数据流平稳而充满活力!
灰隼的眼神也缓和下来。
苏雪缓缓吐出一口气,冰蓝色的眸子里,那翻腾的熔岩终于化作了平静而深邃的海洋,但深处,是更加坚定的决心和……无穷的野心!
她看着林小旭,看着他那根创造奇迹的手指,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
“记录:第三次修复,成功。目标:内存条(中度损毁)。修复效果:完美级。结论:林研究员的‘逆熵修复力场’,在目标物复杂度适中、损毁程度可控、且宿主意念纯粹专注(恢复原状)的条件下,具备高度可行性及稳定性。”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那堆大部分依旧焦黑的残骸,最终落回林小旭身上,嘴角极其罕见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却足以颠倒众生的微小弧度!
“林研究员,”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和……期许,“你做得很好。”
“现在,让我们……”
“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