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建康帝挥手,制止了开国一脉与崇源一脉之间愈演愈烈的纷争。

他决定,先将贾年从遥远的边关召回京城。自己也正好亲眼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少年勇将,究竟是何等模样。

“众卿家,还有何事要奏?”

事情商议完毕,建康帝便有了退朝之意。

建康九年,岁末。

此刻,京城已然步入凛冬。

天空中虽未见飞雪,但街道上呼啸的北风,却如刀子般刮在人脸上,砭人肌骨。

然而,这繁华鼎盛的神京城,却并未因这刺骨的寒风而有半分冷却。

城门之外,车马如龙,人流如织,依旧是一片熙熙攘攘的景象。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如雷的马蹄轰鸣声,由远及近,滚滚而来。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立刻引起了路上行人的频频侧目。

只见一支约莫二百人的骑兵队伍,如同黑色的潮水,从地平线的尽头疾驰而来。

待到临近神京城巍峨的南门之下时,整支骑兵队伍几乎在同一瞬间勒住缰绳,战马长嘶,铁蹄踏地,戛然而然地停了下来。

直到此刻,人们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支气势惊人的骑兵。

只见他们跨坐于神骏非凡的战马之上,人人身披玄色重甲,手持锋利兵刃,寒光闪闪。

停下之时,整个队列整齐划一,鸦雀无声,仿佛一人。

那股子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让人一看便知,这是一支身经百战的无敌劲旅。

“城门守将何在?荣国府贾三爷奉旨回京受封,速速查验文书,开门放行!”

一名唤作刘羽的校尉催马向前,将一枚刻着贾年名讳的印信,高高举起,递交给了城门官。

城门官哪里敢有半分怠慢,连忙躬身接过,仔细查验后,立刻挥手下令放行。

“刘羽,你率领一队弟兄先行返回贾府报信,我需先去兵部销假报备,随后便回!”

“末将遵命!”

刘羽抱拳应了一声,便立刻点了一百名亲兵,如同离弦之箭,绝尘而去,直奔荣国府的方向。

贾年独自一人来到兵部衙门,将身上的军官印信交上,登记在册。

“贾伯爷此番立下盖世奇功,圣眷正浓,日后前途,当真是不可限量啊!”

贾年循声扭头望去,只见兵部的一位卢姓郎中正满脸堆笑地看着自己。

“卢郎中过誉了,圣旨未下,皇恩未受,在下万万不敢以伯爷自居。”

“贾都尉,陛下已有口谕传下,命您回京之后,不必先回家中,即刻入宫觐见!”

贾年刚刚收回印信,便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一凛,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转身出了兵部衙门,催马直奔皇城承天门而去。

承天门外,禁军林立,贾年翻身下马,静静地等候着宫中侍卫的通传。

“前方可是贾伯爷当面?”

贾年闻声转头,只见一名身穿锦袍的内侍,在一群小太监的簇拥下,正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贾年不敢托大,连忙上前几步,拱手搭话。

“在下贾年,尚未受封,实不敢以伯爷自居。敢问公公高姓大名?”

“咱家夏秉忠,平日里在皇爷身边侍奉起居。陛下有旨,宣贾伯爷即刻觐见,伯爷请随我来吧!”

听到这个名讳,贾年心中便有了数。眼前这位,想必就是权倾六宫的都太监,夏秉忠了。

此人自建康帝尚在潜邸之时,便侍奉左右,乃是皇帝身边第一等的心腹。

面对这等人物,贾年自然不敢有半分怠慢,便恭恭敬敬地跟在夏秉忠身后,一步步迈入了戒备森严的皇城大内。

“启禀陛下,贾伯爷到了!”

贾年迈步走进养心殿,殿内温暖如春,檀香袅袅。他不敢抬头,只是低着头走到大殿中央,对着那御案之后模糊的身影,行了一个标准的军中大礼。

“臣贾年,恭请圣安!”

建康帝的目光落在走进来的贾年身上,只见他身材魁梧,即便脱去了头盔,依旧英气逼人,那一身尚未卸下的红袍玄甲,更添了几分沙场的铁血之气。

“贾爱卿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来人,看座!”

贾年口中称谢,缓缓起身,依言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只坐了半个臀部。

“朕早就听闻,贾爱卿在阵前勇武过人,每战皆身先士卒,悍不畏死。今日一见,果然是龙骧虎步,英武不凡!”

建康帝今日心情极佳,看着眼前的少年英雄,口中的夸赞之词毫不吝啬。

“多谢陛下谬赞,臣家中世代沐浴皇恩,食君之禄,自当为国尽忠,奋勇杀敌,以报陛下浩荡天恩!”

“好!说得好!不愧是贾家之后,果然没有辱没你先祖的威名!”

“贾爱卿,你此番回京受封,不日便会有正式的旨意下达。只是朕想知道,对于日后的去处,贾爱卿可有什么自己的打算?”

贾年闻听此言,心中猛地一惊,完全摸不透建康帝此话的真实用意。

“启禀陛下,臣乃一介武夫,不敢有半分私心,一切但凭陛下安排,万死不辞!”

建康帝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接着说道:

“贾爱卿,在之前的朝会之上,北静王水溶的意思,是想让你留在京城,去京营之中担任提督之职。而宋国公他们的意思,则是想让你外放边关,去大同出任总兵。你自己的意思呢?如何啊?”

“臣的一切,皆听从陛下派遣!陛下让臣去往何处,臣便去往何处!”

建康帝凝视着贾年,殿内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只有那金香炉中冒出的青烟在缓缓盘旋。

“贾爱卿,依着朕的本心,朕自然是希望你能留在京营任职的。毕竟,你贾家自开国之初,便世代连任京营节度使一职,那里,本就该是你们贾家人的天下。只是……”

“如今京营的显武营提督一职空缺,之前一直由那定边侯兼任着。你若是去了,可就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只听命于一人了啊!”

贾年瞬间陷入了沉默,他不是傻子,他听懂了建康帝话里那未尽的深意。

皇帝这是在向他递出橄榄枝,想让自己对他彻底投诚,然后以自己为核心,重新聚拢日渐式微的开国一脉,成为他手中一把锋利的刀,去和那位虽已退位、却仍手握军权的太上皇,争夺这天下的兵权。

虽然贾年并不清楚,前世记忆中贾家的最终覆灭,是否与站错了队有关,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双龙相争,必有一伤。

自己若是此刻贸然站队,一旦行差踏错,只怕最终也难逃贾家覆灭的悲惨下场。

“启禀陛下,太上皇身边的戴内相过来了,说是太上皇他老人家,也想见一见贾伯爷!”

一个声音从殿外传来,如同天籁,瞬间为贾年解了围。贾年暗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后背已是惊出了一层冷汗。

“贾爱卿不必着急,你且先去见过太上皇,之后再来朕这里做决定,也为时不晚!”

“臣先行告退,待觐见太上皇之后,再来向陛下问安!”

“去吧!”

建康帝似乎也并未在意,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挥手让贾年去往龙首原,觐见那位真正的权力掌控者。

“见过戴内相!”

贾年深知眼前这位戴权的权势,在前世那本《红楼梦》中,对此人有寥寥数笔的记载,其出行仪仗之大,令人咋舌。

他明白,只要那位太上皇一日不死,眼前这位的权势,恐怕连夏秉忠都难以望其项背。

“贾伯爷太客气了,随咱家来吧,莫要让圣上他老人家等急了!”

贾年一路跟随着戴权,出了乾清宫,沿着宫墙,向着东边的龙首原行去。

一路上,贾年的脑子在飞速地运转,思索着是否要彻底倒向建康帝。

跟着太上皇,从长远来看,几乎是一条必死的绝路。就算如今太上皇龙体康健,但廉颇老矣,又能再掌控这天下几年呢?

可若是现在就舍弃太上皇,选择投靠建康帝,一旦惹恼了那位手握军权的崇源帝,恐怕立刻就会招来杀身之祸,同样没什么好下场!

而等到太上皇晏驾,以建康帝的隐忍和心机,恐怕免不了一场惨烈的秋后算账。

只是有一点,贾年始终想不明白,为何如今无论是崇源一脉,还是开国一脉,几乎所有的老牌勋贵,都旗帜鲜明地站队太上皇。

难道他们就没有想过,太上皇晏驾之后,他们将面临何等凄惨的场景吗?

看来,这京城里的水,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深得多啊!

贾年忽然想到了当年那几位在夺嫡之争中落败的王爷,只怕他们也绝不甘心,眼睁睁看着当年那个最没有存在感的四皇子,最终登上了九五至尊之位吧!

“贾伯爷,到了!”

戴权的声音打断了贾年的思绪。他抬头一看,已然身处龙首原,面前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明宫,戴权在正殿前停下脚步,独自进去禀报了。

片刻之后,里面传来尖细的宣召声,让贾年觐见。

贾年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迈步走了进去。

“臣贾年,叩见圣上!”

“免了罢!”

一个略带慵懒和苍老的声音从御座之上传来。

贾年听到声音后,才敢起身站立,依旧低着头。

“你,且再走近前来!”

那声音再次响起,贾年连忙依言上前几步,却又不敢靠得太近,保持着一个臣子应有的距离。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贾年闻言,缓缓抬起头,一张布满皱纹却依旧不失威严的苍老面容,映入了他的眼帘。

仅仅是匆匆扫了一眼,贾年便不敢再有丝毫僭越之举,立刻将目光移开,重新垂下头。

但他这细微的动作,还是被御座之上的太上皇敏锐地察觉到了。

“不愧是贾代善的孙子,果然有那么几分胆色。”

“臣冒犯天颜,请圣上治罪!”

贾年并不清楚这位太上皇的真实性格,刚才那不受控制的一瞥,已经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里可不是他熟悉的后世,可以随意与领导握手,甚至合影留念。

在这个规矩森严到令人窒息的封建礼法时代,自己方才的表现,若是严格追究起来,已经算得上是欺君之罪了。

“哈哈哈,朕刚夸你胆子大,怎么一转眼,就变得这么畏畏缩缩了?”

“朕与你的祖父贾代善,情同手足,亲如兄弟,你就把朕当成一个普通的长辈即可!”

贾年此刻哪里还敢当真,只是伏在地上,连说“不敢”。

“想当年,朕的父皇与皇祖,浴血沙场,是你们开国一脉的先祖们,跟着他们南征北战,才打下了这片江山!你们各家府邸,哪一家不是为国捐躯,满门忠烈!”

“只可惜啊,等到朕即位之时,开国一脉后辈子嗣凋零,青黄不接,朕也不得不重用那些新人将领。幸好,当时还有你的祖父,一个人挑起了整个开国一脉的大梁。可惜啊,他连年征战,积劳成疾,去得太早了。如今,贾家又出了你这么个麒麟儿,看来,你们贾家,是时候该重新崛起了!”

“圣上谬赞,贾家世代沐浴皇恩,臣今日所得,不过是仗着陛下的天恩护佑罢了!”

“朕听说,你早些年在府中的日子,过得……不甚如意?”

“呃!”

贾年听到崇源帝突然说起这个,心中一紧,完全猜不透他话里的深意。

“回圣上,不过是些早已淡忘的前尘往事,不值一提,臣……早已尽数忘却了!”

崇源帝听到贾年的回答,似乎很是满意,不由得笑了起来。

“哈哈哈,忘了好,忘了好啊!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你所经历的那些过往种种,不过是上天对你的一些磨练罢了!”

“臣,多谢圣上金玉良言,定当铭记于心!”

“好了,朕这里也没什么旁的事情,不过是突然兴起,想亲眼看一看贾家的这位麒麟儿究竟是何等模样。朕听说,皇帝还在养心殿等着你,你且回去吧!”

贾年闻言,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告退。

就在他即将走出大殿之时,崇源帝又突然叫住了他。

“贾小子,要好好地……把握住机会啊!退下吧!”

“臣,遵旨告退!”

贾年走出龙首原,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崇蒙帝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莫非……太上皇这是准备,要将大权彻底交予陛下了?”

贾年回想起方才在大明宫里见到的那位太上皇,龙钟老态,暮气沉沉。

恐怕,他是真的准备向新皇交权了。

至于为何不直接下一道旨意,干脆利落地完成权力交接。

恐怕,这与当年那些争储失败的王爷们,脱不了干系。

当年先太子发动宫变之时,曾有几股身份不明的乱兵,趁乱刺杀了几位手握重兵的王爷。或许,这股兵马,根本就不是先太子派出的。

那依着当时错综复杂的局势来看,恐怕满朝文武之中,至今仍有许多人,暗中是那几位王爷的旧部。

当贾年重新回到养心殿时,建康帝依旧端坐在御案之后,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疏。

“怎么样?贾爱卿,此行可曾想好了?”

贾年虽然不敢百分之百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但事到如今,自己已然是骑虎难下,再无退路。

“臣,愿为陛下效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贾年心一横,单膝跪地,开始向这位年轻的帝王,献上自己的忠心。

他赌的,就是太上皇最后的那句话。就算自己猜错了,以太上皇那等身份,应该也不会对自己一个小辈出手吧!

“哈哈哈,贾爱卿这是为何?快快请起,快请起!”

建康帝见贾年终于明确表态,龙心大悦,竟亲自走下御阶,上前将贾年搀扶起来。

“贾爱卿久别家门,朕就不在这里过多耽搁你了,快些回家去吧!稍后,朕的旨意便会传到府上!”

“多谢陛下体恤,臣告退!”

“夏大伴,准备笔墨,朕要亲拟圣旨!”

建康帝从御案上拿起一份空白的圣旨,开始准备书写那将决定贾年未来的敕封文书。

与此同时,荣国府之中,刘羽早已将贾年即将到家的消息传回。

阖府上下的主子奴仆,此刻都已聚集在荣禧堂,翘首以盼,等待着这位新贵荣归故里。

王夫人一想到贾年即将获得的爵位与官职,心中便如同被无数只蚂蚁啃噬,忍不住地暗自发酸。

她满心都在想着,若是这份泼天的造化,是落在自己儿子宝玉的头上,那该有多好。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她的陪房周瑞家的,悄无声息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事情可都安排妥当了?”

王夫人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问道。

“回太太的话,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一切都已布置妥当!”

周瑞家的躬身应道,脸上带着一丝阴冷的笑意。

“可我这心里,总觉得七上八下的,不怎么踏实,会不会……闹出什么岔子来?”

王夫人依旧有些放心不下,眉宇间尽是忧虑。

“太太您就是思虑过重了。您想,那刘氏与贾年之间,可是隔着杀子之仇,她怎能不恨贾年入骨?到时候,只需让她瞅准时机,往老太太跟前那么一闹,虽然动摇不了贾年的根基,但老太太向来是最念旧情之人,听闻刘氏那番撕心裂肺的哭诉,心中必定会对贾年平添几分厌恶。”

王夫人听了这番分析,心里稍稍安稳了些许,但那份忧虑仍未完全散去。

“太太尽管宽心,刘氏那个宝贝孙子,如今可还捏在我们手里。她已经没了一个儿子,断然不忍心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孙子出事!所以,就算事情最终不成,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将我们给供出来!”

王夫人闻言,垂下眼帘,沉默了半晌,最终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阿弥陀佛,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太太,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去荣禧堂吧,免得再过一会儿,老太太该派人过来催了!”

周瑞家的说完,便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服侍着王夫人,主仆二人一同往荣禧堂的方向走去。

神京城,宁荣街。

贾年离开皇宫之后,便一路策马,直奔家中。

很快,那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府邸,便出现在了眼前。

贾年率领着亲兵,马蹄声急,速度丝毫不减,直到荣国府那两座巨大的石狮子前,方才猛地勒住缰绳,骤然停下。

贾府门外,贾琏与贾蓉二人,早已在此恭候多时。

刘羽和他带领的那一队亲兵,也已在此列队,等候着主将的归来。

贾年身形矫健地翻身下马。

一旁的管家赖大,脸上再也寻不到半分往日的倨傲与怠慢。

一见贾年下马,他便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那副点头哈腰的模样,活像个伺候主子的奴才。

“二哥!”

贾年对着贾琏拱了拱手,沉声施礼。

贾琏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庶弟,他身披赤色战袍,内衬玄色铁甲,面容冷峻,眼神如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一时间,他竟有些不敢上前相认。

“二哥?”

贾年又唤了一声,声音比方才更沉了几分,贾琏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哎,三弟!一路鞍马劳顿,辛苦了!父亲大人命我在此,专程等候三弟归来!”

“侄儿见过三叔!”

一旁的贾蓉也赶紧上前,躬身见礼。

“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二哥,劳烦带路,我要去拜见父亲!”

贾年说着,随手将手中的马鞭,递给了身旁的赖大。

“赖总管,将我的这些弟兄,都安置在东府太爷留下的那处亲兵营房。另外,再备下上好的酒肉,好生招待。至于战马,全部用上等的草料喂养。”

“还有,立刻安排人,将庭院打扫干净,准备香案,稍后,宫里会有圣旨下达!”

“是,是!小的一定立刻去办,保证办得妥妥当帖帖,请三爷放心!”

“刘羽,你带弟兄们好好休整,今日,我准许你们,不醉不归!”

“多谢三爷!”

贾年将一切都一一吩咐完毕,这才在贾琏的引领下,一同迈进了荣国府那高高的门槛。

荣禧堂中,贾赦、贾政、贾珍三人,早已在外堂等候多时。

见到贾年昂首阔步地走进来,即便是一向不苟言笑的贾政,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唯独贾赦,一想起自己那匹被强夺去的汗血宝马,脸色便瞬间阴沉了下来,难看得如同锅底一般。

贾年身为儿子,久别家门,纵然心中有万般不快,但看到贾赦那张黑如墨锭的脸,也不得不上前行礼。

走进外堂,贾年对着上首的贾赦,深深一揖。

“儿子,拜见父亲大人!”

“哼!”

贾赦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将头扭向了一边。

“儿子,拜见父亲大人!”

贾年面不改色,又重复了一遍,见贾赦依旧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知道他还在为那匹马耿耿于怀,也就不再多言,转而对着一旁的贾政与贾珍说道:

“侄儿,见过二叔!”

“小弟,见过珍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