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珊的嘴唇微微张着，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倒映着电脑屏幕上冰冷的系统文字，也倒映着林天平静得有些可怕的侧脸。
“结束了？”她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和茫然。
一个在汉东省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一个她小姨夫口中前途无量的政坛新星，就这样……被几段录音彻底击溃了？
这一切快得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林天转过椅子，正对着她。
他没有回答，而是伸出手，轻轻抚平了她紧锁的眉头。
“不，对我们来说，才刚刚开始。”
他的动作很轻，但话语里蕴含的力量，却让刘珊的心猛地一沉，又奇异地安定下来。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那个曾经在她姨父姨妈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只能用沉默和微笑掩饰窘迫的软件工程师，似乎在短短几天之内，换了一个灵魂。
那股曾经被现实压抑在最深处的傲气，如今化作了无坚不摧的锋芒。
【系统提示：是否消耗500,000曝光点，兑换【危机预警（初级）】？】
林天没有丝毫犹豫，意念选择了“是”。
【兑换成功。】
【危机预警（初级）：当宿主周边（半径一百米内）或网络上出现针对性的、具有实质威胁的监控、追踪、物理危险时，系统将提前预警。】
一股暖流自脑海中散开，仿佛为紧绷的神经系统加装了一层无形的防火墙。
安全感，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稀缺的东西。
现在，他有了一点。
刘珊看着他闭上眼又睁开，整个人的气质似乎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林天，他们会查你的，对吗？我姨夫……不，侯亮平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已经没有机会了。”林天站起身，走到窗边，“省纪委的电话，就是终审判决。他现在首先要考虑的，不是报复我，而是如何向组织交代清楚自己的问题。”
他顿了顿，看着楼下穿梭的车流。
“至于其他人……想查我，也得有那个本事。”
这份自信，让刘珊一时间有些失语。
她知道林天是顶级的黑客，但这次的对手，是整个国家机器。
京州市委书记办公室。
烟灰缸里，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烟灰。
李达康掐灭了手里的烟头，屏幕上，#侯亮平伪君子#的词条依然红得发紫。
秘书孙连城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一份文件放到桌上。
“书记，省纪委那边已经成立了专案组，正式对侯亮平同志进行立案调查。”
李达康面无表情，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孙连城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了一句：“这次的网络爆料，从客观上来看，确实……为我们清除了一些障碍。”
“汉大帮”在京州盘根错节，处处掣肘，李达康早就想动一动了。
李达康的敲击声停了。
他抬起头，看着自己这位心思活络的秘书。
“连城，做好我们自己的事。”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压力。
“舆论是舆论，工作是工作。有些案子，之前推不动，现在有人把风点起来了，那就趁着这股东风，给我一查到底！”
孙连城心里一凛，立刻站直了身体。
“我明白了，书记！我马上就去办！”
他知道，书记说的“有些案子”，指的就是和“汉大帮”牵连甚深的山水集团。
这股东风，李达康要用，但绝不会和风源产生任何联系。
他看着孙连城离去的背影，重新将视线投向屏幕。
那个匿名的爆料者……
究竟是谁？
这把刀，太快，也太锋利了。
同一时间，汉东省委大院。
一间更为宽敞肃穆的办公室里，气氛凝重。
省委书记沙瑞金正听取着关于此次舆论风暴的专题汇报。
汇报的人，是省公安厅和网信办的一把手，两人额头上都见了汗。
“……我们的技术人员尝试了所有手段，都无法追踪到爆料者的IP地址。对方的反追踪能力，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手段极其高超，像是……像是对我们的网络架构了如指掌。”
“而且目标精准，从祁同伟的‘惊天一跪’，到侯亮平的‘后台录音’，每一次爆料都精准地打击在目标的七寸上，引发最大的社会效应。”
沙瑞金始终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敲击着红木桌面。
整个房间，只剩下他指尖与桌面碰撞的微弱回响。
汇报的两人，大气都不敢出。
许久，沙瑞金的敲击停了下来。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
“这把刀，用得好，可以斩断很多盘根错节的烂藤。”
他没有看任何人，像是在自言自语。
身边的秘书长田国富，心脏微微一跳。
沙瑞金放下茶杯，语气平淡。
“继续保持关注。技术上追不到，就不要浪费行政资源了。”
他转向田国富。
“国富啊，有时候，民间的声音，也能为我们的工作，提供一点‘顺风’嘛。”
田国富立刻就懂了。
“我明白了，书记。”
所谓的“顺风”，就是默许，甚至在必要的时候，为这把“刀”的挥舞，提供一些不易察觉的便利。
沙瑞金需要一把体制外的刀，来搅动汉东这潭死水。
现在，这把刀自己出现了。
林天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两位省部级大员棋盘上的“变数”。
他送走了情绪复杂的刘珊，一个人回到电脑前。
侯亮平的倒台，只是一个开始。
他要做的，是掀翻整张牌桌。
他将意识沉入系统，开始利用刚刚获得的曝光点和自己的黑客技术，对汉东官场进行一次更深层次的扫描。
一个个名字，在他脑海中构建的数据库里闪过。
【高育良，汉东省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信息碎片扫描中……发现关联灰色信息73条，关联黑色信息12条……】
【李达康，汉东省委常委、京州市委书记……信息碎片扫描中……发现关联灰色信息8条，无黑色信息……】
大量的信息流涌入，大部分都是白色或绿色的无用信息。
但其中夹杂的灰色甚至黑色的信息碎片，正在为林天拼凑出一张汉东官场真正的权力网络图。
这张图，比任何公开的资料都更加真实、黑暗。
突然，他的手指停住了。
屏幕上，一个名字被他锁定。
【祁同伟，汉东省公安厅厅长。】
系统反馈的信息，有些异常。
【近期行为分析：异常沉默。除必要公务外，切断所有非正式社交联络，多次独自前往孤鹰岭……】
孤鹰岭？
那不是他当年缉毒负伤，也是向陈阳下跪求婚的地方吗？
林天眯起眼睛。
侯亮平倒台，作为“汉大帮”的另一位重要成员，高育良的得意门生，祁同伟此刻应该上蹿下跳，想办法撇清关系，或者抱团取暖才对。
这种反常的沉默，更像是一种心如死灰后的万念俱灰。
他想干什么？
林天脑中闪过一个不好的预感。
他迅速调取了关于孤鹰岭的所有信息，包括地形图、监控分布。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里逐渐成型。
祁同伟，这位曾经的缉毒英雄，后来的公安厅长，在经历了“惊天一跪”被全网曝光，人生信仰彻底崩塌之后，会不会选择用最惨烈的方式，来结束自己悲剧的一生？
比如……吞枪自尽？
在这个他曾经获得荣耀，也蒙受耻辱的地方。
林天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
他不能让祁同伟就这么死了。
不是因为同情，而是因为，一个死去的祁同伟，价值远远不如一个活着的、并且愿意开口的祁同伟。
他的死，只会让高育良这些人松一口气，将所有的秘密都带进坟墓。
而他活着，就是一把能刺穿“汉大帮”心脏的利刃。
林天调出了一个加密的匿名邮箱。
他快速地编辑了一封邮件，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只有一句话。
【孤鹰岭上风景独好，但作为代价，是不是太贵了？】
收件人，是京州市公安局指挥中心的一个公共邮箱。
他相信，以李达康的敏锐，看到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一定会做出最快的反应。
做完这一切，林天靠在椅背上。
他救不了祁同伟的过去。
但他想试试，能不能给他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