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下一个,王二狗!”

尖利如太监般的声音划破了潮湿、霉味和汗臭味混合的空气。

林默猛地一个激灵,从浑浑噩噩中惊醒。

他发现自己正和一群瘦得跟竹竿似的半大小子,像待宰的牲口一样,蜷缩在一个阴暗、逼仄的石屋里。

石屋中央,站着一个身穿灰袍、面容枯瘦、眼窝深陷的中年男人。他手里拿着一本名册,每点到一个名字,旁边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就会走上前,像拎小鸡一样把那个少年架出去。

被架出去的少年,无一不是面如死灰,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不……我不去!张管事求求你再给我几天,我一定能突破炼气一层!”被点到名的王二狗,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抱着石柱,哭得涕泗横流。

“几天?”被称为张管事的男人发出一声嗤笑,眼神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子,“宗门养你们这些废物,不是让你们来吃饭的。三个月,整整三个月,连炼气一层都达不到,留着你们干什么?当柴烧吗?”

他懒得再废话,对那两个壮汉使了个眼色。

“不~~!”

王二狗的惨叫被一只蒲扇大的手掌捂住,任凭他如何挣扎,还是被强行拖出了石门。

门外,传来一声更凄厉的惨叫,然后戛然而去。

石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死一般的寂静中,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啜泣声。

林默的额头渗出了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叫林墨,是个光荣的996社畜。三天前,在连续加班七十二小时后,他眼前一黑,再一睁眼,就成了这个也叫“林默”的少年。

消化完脑子里那点可怜的记忆后,他差点没当场昏死过去。

这里是修仙界,一个叫“合欢宗”的顶级魔道宗门。

而他,连外门弟子都算不上,是最低贱的“记名鼎炉”。

所谓鼎炉,说白了就是一种修仙资源,一种提供给内门弟子或长老们修炼特殊功法时使用的“人形药材”。

尤其是他们这些资质差劣、无法自行踏入炼气期的少年,就是最廉价、最易消耗的一次性鼎炉。下场,往往是被吸干一身微薄的精气,修为尽废,不死也残。

刚才那个王二狗,就是前车之鉴。

“这他妈是什么地狱开局?穿越就算了,穿成个魔宗预备役‘耗材’?”林默在心里疯狂吐槽,这比让他回去给老板做PPT还恐怖一万倍。

他尝试过修炼,但原主这身体的资质,烂得惊天地泣鬼神。空气中那些被称为“灵气”的能量,对他来说就跟绝缘体似的,怎么都拽不进体内。

“下一个,赵四。”

张管事的声音再次响起。

又一个少年面无人色地被拖了出去。

林默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看了一眼名册,自己的名字“林默”就在赵四的下面。

轮到我了。

怎么办?

逃?这鬼地方到处都是修士,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能跑出这个院子都算成功。

反抗?拿头去撞那两个肌肉疙瘩的胸肌吗?

求饶?王二狗的下场还历历在目。

就在林默大脑飞速运转,却找不到任何生路,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时,异变突生。

他感觉自己灵魂深处,某个一直沉寂的东西,仿佛被这股极致的恐惧和求生欲激活了。

一块温润的仿佛不存在于物质世界的古玉虚影,在他识海中缓缓浮现。

紧接着一个带着点猥琐和宿醉后沙哑的苍老声音,在他脑子里懒洋洋地响了起来。

“唉……吵死了!哪个不长眼的打扰老祖我睡觉?”

林默一愣,幻觉?

林默的呼吸都停滞了。

金手指!

穿越标配的老爷爷!

虽然听起来有点……不正经。

“前辈!救我!”林默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在心里狂喊。

“救你?凭啥?”老头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老祖我只是一缕残魂,寄在这块破玉里,自身都难保。不过嘛……看在你我这么有缘的份上,倒也不是不能指点你一下。”

“请前辈指点!”林·求生欲爆棚·默的态度无比诚恳。

“怎么利用?”

“看到没,老祖我的‘真解’,可不光是教人怎么在床上打架的。第一篇‘灵犀篇’,讲究的就是心神交感。你集中精神,对着他心里默念‘你老婆在外面偷人’试试。”

林默:“……”

这金手指……怎么感觉画风这么不对劲?

“下一个,林默!”

张管事那不耐烦的声音,如催命符一般响起。

两个壮汉迈着沉重的步伐,向他逼近。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死死盯着张管事的眼睛,调动起穿越以来从未有过的精神力,在心里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张管事!你老婆在外面偷人!给你戴了顶大大的绿帽子!”

这一瞬间,他识海中的古玉微微一颤,流淌出一丝清凉的气息,包裹着他的意念,仿佛化作了一根无形的针,悄无声息地刺向张管事。

正准备挥手示意手下抓人的张管事,身形猛地一僵。

他眼神瞬间变得迷茫,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脸色刷地一下变得铁青。

“谁?谁在说话?”他警惕地环顾四周。

石屋里死一般寂静,剩下的几个少年吓得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

那两个壮汉也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张管事,您……”

“闭嘴!”张管事烦躁地打断了手下的话,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刚才那个声音太真实了就像有人在他耳边低语。

他老婆……那个骚蹄子……最近确实总说要回娘家。

难道是真的?

一想到某种可能,张管事的心神顿时乱了。一股无名之火直冲脑门,让他再也无心处理这些鼎炉的琐事。

“妈的,晦气!”他狠狠啐了一口,烦躁地摆了摆手,“今天就到这里!剩下的明天再说!”

说完,他竟理也不理众人,行色匆匆地转身就走,看样子是急着回家查岗去了。

两个壮汉愣在原地,面面相觑,最后也只能跟了上去。

一场足以决定生死的危机,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林默靠着冰冷的石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他感觉脑袋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又晕又疼,显然刚才那一下消耗巨大。

但他活下来了!

真的有用!

“嘿嘿~小子看到了吧?这‘灵犀一点’,用在心神不宁的家伙身上,效果拔群。”老头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对付强者,得攻其软肋。记住,裤腰带和道心,总有一个是软的。”

林默还没来得及感谢这位“不正经”的老爷子,石屋的门“吱呀”一声,再次被推开。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整个石屋,比刚才张管事在时还要压抑百倍。

所有人都感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门口,站着一道白色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子,身穿一袭合欢宗外门弟子统一的白色长裙,但穿在她身上,却硬生生多出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

她身段高挑,青丝如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面容更是绝美,琼鼻樱唇,肌肤胜雪,只是一双凤眸,冷得像万年不化的玄冰,目光扫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要被冻结。

“苏……苏师姐!”

屋里不知是谁,颤抖着喊出了来人的身份。

合欢宗外门大师姐,苏清寒!

一个以炼气九层修为,便能与筑基期修士抗衡的天才!更是整个外门所有弟子,包括那些正式弟子在内,都畏之如虎的存在。

她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林默的心,刚刚落回肚子里,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这位可是比张管事危险一万倍的主儿!刚才那种小伎俩,在她面前绝对是自寻死路。

就在他紧张得快要窒息时,识海中的古玉,突然光芒大放。

一行行金色的只有他能看见的文字,在苏清寒的头顶上缓缓浮现。

【目标人物:苏清寒】

【适配度:极高(92%)】

【状态:身负暗伤,功法隐患(太阴寒气反噬),心神不宁】

【羁绊线(初始):】

【厌恶(红线):对所有男性鼎炉抱有生理性厌恶。】

【利用(黑线):正在寻找特殊体质的鼎炉,以调和自身功法隐患。】

【???(灰线):一缕微不可查的因果牵连,来源不明。】

林默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这……这是什么?人物属性面板?

适配度92%?这是什么意思?

“小子,别发呆了!”老头的声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兴奋,“看到了吗!看到了吗!这就是‘慧眼识英雌’啊!极品!这小女娃是极品的炉……啊呸,是极品的道侣人选!她的《太阴冰心诀》虽然厉害,但寒气过盛,练到高深处必然反噬。而老祖我的《合欢真解》,正是调和阴阳、化解万法弊端的无上法门!你们俩要是双修……啧啧啧,那修为还不跟坐火箭一样往上涨?”

林默没空理会老头的胡言乱语,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条“功法隐患”上。

原来如此,这位冰山师姐,看着风光无限,实则身体里埋着一颗定时炸弹。

而她的目光,此刻正冷冷地扫过石屋里的每一个人,像是在挑选货物。

当她的视线落在林默身上时,微微一顿。

不知为何,她感觉这个少年,和其他人那种纯粹的恐惧和麻木不同,他的眼神深处,似乎藏着一丝……镇定?甚至还有一丝……探究?

一个卑贱的记名鼎炉,也敢直视自己?

苏清寒眉头微蹙,一股冰冷的杀意一闪而逝。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你,出来。”

她伸出纤纤玉指,隔空点向林默。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默的心,咯噔一下,沉入了万丈深渊。

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而且这次这只老虎,好像……还更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