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有些约定不是用誓言封存的,是九州风里飘着的笛音,是不同肤色掌心相贴的温度,等笛声落定,你会发现所有相隔千里的故土,早已在骨契里连成了一片大陆。
【第一节·九州骨讯】
北溟的雪是会唱歌的。
当铃烬的骨笛调子掠过冰原时,第七只雪隼正从冰崖上飞起。青金色的风裹着笛音往南飘,掠过西荒的沙原时,沙棘丛里传来狼毫木的共鸣;拂过南楚的竹林时,竹坞的骨笛阵突然自行奏响,与笛音汇成合流;抵达东海的珊瑚礁时,骨笛亭的铃兰印在浪里闪成一片碎金——这是三楚风部约定的“骨讯”,每月初三,用笛音报一声平安。
“沈无咎说北溟的冰下藏着风部的旧藏。”铃烬收起骨笛,指尖的风脉还残留着雪的凉意,她蹲下身敲了敲冰面,听见冰层下传来细微的骨鸣,像某种器物在震动,“风吟奶奶的手记里提过,北溟有座‘冻骨窟’,藏着先人的骨笛谱总集。”
风澜的骨哨突然在冰崖下响起。少年裹着西荒送来的狼裘,手里举着块玄铁碎片,是从冰层里凿出来的,上面的铃兰印还沾着冰碴:“姐姐你看!这和观星台的玄铁是同一种材质!”
铃烬接过碎片,风脉往里探去,果然触到熟悉的骨息——是沈伯父当年北溟巡查时留下的标记,碎片的裂纹里卡着半片笛膜,显然曾有人在此吹奏过骨笛。
“冻骨窟应该就在附近。”她往冰崖深处走时,雪地上突然出现一串奇特的脚印,像狼爪却带着鳞片,风澜认出那是北溟特有的“冰鲛”足迹,这种生物能在冰下穿行,传说与风部的先灵有旧。
冰崖的裂缝里,冰鲛正在用吻部撞击一块玄铁冰门。青黑色的鳞片在冰光里泛着幽光,看见铃烬时突然停下动作,对着她吐出个冰囊——里面装着卷兽皮,上面的骨文记载着冻骨窟的由来:风部先人为躲避战乱,将骨笛总集藏于此,由冰鲛一族世代守护。
“原来如此。”铃烬将玄铁碎片按在冰门的锁眼上,青金色的风脉与冰下的骨息共鸣,门内传来密集的骨鸣,像无数支骨笛在同时苏醒,“冰鲛在帮我们开门。”
冰门缓缓开启时,一股带着笛香的寒气扑面而来。窟内的冰架上整齐排列着数百支骨笛,材质各异——南楚的竹、西荒的木、东海的珊瑚、北溟的玄铁……最中央的玉台上,放着个水晶匣,里面的兽皮卷正是骨笛谱总集,封面的铃兰印在冰光里流动,像活过来一般。
“总集里有‘跨洲骨笛阵’的记载!”风澜翻开卷首,瞳孔骤然收缩,“只要三楚风部的骨笛阵同时奏响总集里的调子,就能让九州的风部骨息产生共鸣,甚至能……”
“甚至能唤醒散落在外的风部族人。”铃烬的指尖划过总集里的星图,北溟的位置标注着个极小的骨哨符号,“沈无咎他们在西荒应该也发现了对应的标记,这是先人们早就布好的局。”
冰鲛突然发出急促的嘶鸣。窟外传来马蹄声,雪尘里裹着星裂阁残余势力的气息——那些当年逃脱的死士,竟一直潜伏在北溟,显然是想抢夺骨笛总集。
“风澜,带总集从冰鲛的密道走!”铃烬的骨翼在冰窟内展开,青金色的光将冰架上的骨笛尽数护住,“去西荒找沈无咎,启动跨洲骨笛阵!”
风澜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冰门,那里的雪尘已经漫了进来:“那你……”
“我随后就到。”铃烬的玄铁剑在冰光里泛着冷芒,剑鞘的铃兰印烫得惊人,“告诉沈无咎,北溟的骨讯,我会亲自送到。”
冰鲛驮着风澜钻进密道时,铃烬的骨笛突然在窟内响起。青金色的笛音与冰架上的骨笛产生共鸣,像无数支箭射向冰门,雪尘里的黑影刚冲进来就被笛音震得倒飞出去,惨叫声在冰崖间回荡,很快被风雪吞没。
【第二节·沙原骨语】
西荒的沙是暖的。
当沈无咎的骨笛调子掠过沙丘时,第七队商队正停在沙棘丛旁。驼队的领队是个穿风部旧袍的老者,听见笛音突然翻身下马,对着沙丘方向深深一拜——他锁骨处的风铃骨虽然残缺,却在笛音里轻轻颤动,显然是失散多年的风部族人。
“沈公子,这是本月找到的第三十七个族人。”沙烈的骨刀插在沙地里,刀鞘的狼牙印与老者的风铃骨产生共鸣,“他们都记得《归风谣》的前半段,只是后半段被星裂毒蚀得模糊了。”
沈无咎收起骨笛,左瞳的镜火掠过老者的风脉。星裂毒的余烬还残留在骨殖深处,像一层薄冰,他将掌心按在老者的眉心,赤金色的光缓缓渗入,冰碴碎裂的脆响里,老者突然老泪纵横:“是……是风吟长老的调子……”
沙丘后的帐篷里,孩子们正在学刻骨哨。南楚来的风篁长老正教大家辨认骨文,西荒的孩子则用狼毫木演示如何让笛音穿透风沙,最角落里的小沙弥举着支竹笛,是从战乱中捡的,笛身上的“风”字已经磨得只剩个轮廓。
“沈哥哥,北溟的骨讯还没来吗?”小沙弥的师父是位游方僧人,当年曾受风部所救,这次特意带着孩子们来西荒投奔,“风禾哥哥说,铃烬姐姐的笛音能穿破三层冰呢。”
沈无咎的目光往北溟的方向望去。沙原尽头的天际线泛着青黑色,是星裂阁残余势力的气息,他们像闻到血腥味的狼,正循着骨笛总集的踪迹往沙原聚集,显然想做最后的反扑。
“来了!”沙烈突然指向远处的沙柱,那里的风脉波动带着熟悉的青金色,风澜的身影正从沙柱里钻出来,冰鲛的鳞片在阳光下闪成一片碎银,“还带了冰鲛!”
风澜翻身落地时,怀里的水晶匣还冒着寒气。他将总集递给沈无咎,声音带着喘息:“姐姐让我们启动跨洲骨笛阵,她在北溟拖住了追兵,说会亲自送骨讯来!”
沈无咎翻开总集的西荒篇章,那里记载着沙原深处的“鸣沙阵”——由风部先人的骨殖与沙棘根须交织而成,只要用总集的调子催动,就能让沙原的每一粒沙子都成为骨笛的共鸣体。
“沙烈,带族人去鸣沙阵的阵眼!”他将总集交给风篁,玄铁剑突然出鞘,赤金色的光在沙地上划出个巨大的铃兰印,“风澜,用冰鲛的寒气护住总集,别让风沙蚀了骨文!”
星裂阁的追兵果然在此时冲出沙原。领头的是个断了臂的黑袍人,正是当年从归墟逃脱的星裂阁执事,手里的骨鞭缠着青黑色的毒,抽在沙地上留下一串串冒烟的痕迹:“把骨笛总集交出来!饶你们全族不死!”
沈无咎的骨笛突然奏响。赤金色的调子与鸣沙阵产生共鸣,沙地里冒出无数支由沙粒凝聚的骨笛,像一片突然长出的竹林,对着追兵齐齐吹响,黑袍人刚挥鞭劈碎前排的沙笛,就被后面的笛音震得口吐黑血。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断臂执事突然狂笑起来,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骨哨,哨音尖锐刺耳,沙原深处突然传来巨兽的嘶吼,是被星裂毒变异的沙蛟,“鸣沙阵能挡多久?等沙蛟踏平这里,所有风部杂碎都得死!”
沙蛟的身影在沙雾里越来越清晰,青黑色的鳞片反射着毒光,显然是被骨哨控制的傀儡。沈无咎的左瞳突然发亮,他看着总集里的“驱兽调”,又看了看沙蛟痛苦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么——这头巨兽的骨殖里,藏着西荒风部守护兽的骨息。
“风篁长老,合奏驱兽调!”他将玄铁笛举过头顶,赤金色的光与总集里的骨文产生共鸣,“让它记起自己是谁!”
南楚的竹笛与西荒的木笛突然同时奏响。清越的调子像两双手,轻轻剥开沙蛟身上的毒雾,青黑色的鳞片下渐渐透出淡金色的光,是守护兽的骨息在苏醒。当北溟的方向传来熟悉的青金色笛音时,沙蛟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不是愤怒,是解脱——它挣脱了骨哨的控制,转身将断臂执事的队伍踏成了肉泥。
沈无咎望着北溟的天际线,那里的青金色笛音越来越近,像一只正在穿越风沙的青鸟。
【第三节·九州骨连】
三楚风部的骨笛阵同时奏响时,九州的风是同一种调子。
南楚竹坞的骨笛阵泛着青绿色的光,风篁长老的鬓角沾着竹露,指挥着族人奏响总集的“起调”;西荒鸣沙阵的沙粒凝成赤金色的笛群,沈无咎的玄铁笛在阵眼亮起,与沙蛟的骨息共鸣;东海珊瑚礁的骨笛亭射出蓝紫色的光带,风汐的鲛绡裙在浪里翻飞,骨弓上的箭簇都成了笛哨;北溟的冻骨窟飘出银白色的笛音,铃烬的骨翼在冰崖上展开,青金色的光与冰鲛的寒气交织成网……
四色光带在九州的上空汇集成巨大的铃兰印,印心的位置正是风栖城的观星台。玉盒里的骨息突然爆发,顺着光带往九州的每个角落蔓延,那些散落在外的风部族人,无论在商队、在寺庙、在深山,锁骨处的风铃骨都同时发亮,像被唤醒的星辰。
“是总集的‘唤归调’!”风禾站在观星台顶,看着舆图上亮起的无数光点,那些都是被骨笛阵唤醒的族人,“他们都在往风栖城来!”
孩子们的笛音从城下传来,稚嫩却坚定。风芽举着她的迷你骨笛站在最前面,小脸上沾着风铃草的花粉,她的调子虽然慢了半拍,却像一根细细的线,将九州的合奏曲串在一起,变成更温柔的形状。
星裂阁的残余势力在光带中哀嚎。那些被毒蚀的骨殖在笛音里寸寸碎裂,青黑色的毒雾被光带净化成淡金色的光点,汇入铃兰印中,像所有被扭曲的灵魂终于得到救赎。
当最后一个光点融入印心时,九州的风突然同时转向,往风栖城的方向汇聚。观星台的玉盒猛地炸开,风吟长老与沈伯父的骨息化作两道光流,顺着风脉往铃烬和沈无咎的体内钻——不是力量的传承,是记忆的馈赠:
他们看见风吟长老与沈伯父年轻时在骨笛亭合奏,看见三楚风部的统领们歃血为盟,看见归墟的星裂第一次出现时,先人们如何用骨笛阵暂时封印……最后一幅画面里,年幼的铃烬与沈无咎在风栖城的骨墙下相遇,手里都攥着半块风铃草,像握住了彼此的命运。
“原来我们早就见过。”铃烬的笛音突然顿住,青金色的光在北溟的冰崖上闪烁,与西荒沙原的赤金色光产生完美共鸣。
“从骨墙下那刻起。”沈无咎的声音顺着风脉传来,带着沙原的温度,“我们就是彼此的骨契。”
九州的光带在风栖城的上空凝成实体。是一支由无数骨笛组成的巨笛,笛身上的年轮刻满了风部的过往,笛尾的位置长出新的绿芽,是风芽和孩子们用风铃草编的装饰。当巨笛奏响《归风谣》的最后一个音符时,风栖城的骨墙突然裂开无数缝隙,里面钻出的不是风铃草,是九州各地的泥土——南楚的黑土、西荒的黄沙、东海的珊瑚沙、北溟的冰壤,在墙根下交融成一片,长出共同的新芽。
三个月后,风栖城的骨笛节上,铃烬和沈无咎将骨笛总集嵌进观星台的地基。孩子们围着他们,手里的骨笛材质各异,却都刻着相同的铃兰印。
“看,九州的风都往这里吹呢。”铃烬指着天上的云,那些云被风塑成骨笛的形状,正往观星台的方向飘来。
沈无咎握紧她的手,掌心的风渊骨与镜火引在阳光下拼成完整的印记:“因为这里是家,是所有风部族人的根。”
远处的海面上,风汐的船队送来新酿的珊瑚酒;西荒的沙烈带着商队路过,驼铃里混着《归风谣》的调子;南楚的风篁长老寄来新的笛谱,说竹坞的孩子们又创了新的变调……
九州的骨笛音,还在继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