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前,雾气在树林里乱逛,像给残枝败叶盖了层被子。李林靠在一棵歪歪扭扭的老树上,右手掌心还有昨夜流血后的烫乎劲。他低头瞅瞅疾影,那只灰白毛的小狼正趴在地上,耳朵轻轻动了动,眼睛里蓝光闪了一下。
他没吱声,从怀里掏出一块黑炭,往疾影爪子上抹。爪子上的银光大多被盖住了,就剩一点点亮丝。他又扯下衣服一角,轻轻给小狼脖子上的破环包上,动作轻轻的,跟怕吵醒啥似的。
“走。”他小声说,牵起绑在疾影脖子上的皮绳。
天刚亮,边境集市就热闹起来了。一排排木棚下,铁锅叮叮当当响,人和动物影子乱晃。守卫站在入口的石台子旁边,腰上挂着铁牌,眼睛挨个扫着进出的人。
李林把帽檐压得低低的,脚步拖拉,故意学兽人佣兵一瘸一拐的样子。疾影紧紧挨着他的腿,步子稳当但不招摇。
“停。”守卫伸手一拦,声音冷冰冰的,“哪族的?狼崽登记了没?”
李林心里一紧,可脸上没啥变化。他抬起左胳膊,露出从路边捡来的破臂铠,虽说锈得厉害,可上面的纹路还能看出是北荒狼牙部的标志。
“黑脊部,临时借调。”他嗓子哑哑的,带着故意压低的鼻音,“这崽子还没来得及登记。”
守卫皱起眉头,伸手去摸疾影的头。
就在手指快碰到毛的时候,疾影耳朵尖一抖,脖子微微一缩,往后退了半步,动作轻巧得就像风吹过草。
李林心里一激灵,他知道,那银环在共鸣,有股力量在压着它。
“脾气还挺大。”守卫把手缩回去,冷笑一声,“带进去吧,三天内补上登记,不然狼崽没收。”
李林点点头,牵着疾影进了集市。
集市中间,酒摊周围围了一圈人。粗陶碗碰来碰去,有人笑骂着。李林站在边上,眼睛扫着货架,有干粮、水囊、皮具……他正需要这些东西,可兜里没钱。
“喂!新来的!”一个满脸胡子的商贩指着疾影,“你这狼崽瘦得跟根柴似的,能干啥?拉货都嫌费粮食!”
旁边一个喝醉的人拍着桌子大笑:“就是!我看连只兔子都追不上!”
李林没搭理他们,接着往前走。
那醉汉不依不饶,一脚踢翻了脚边的酒桶,酒哗啦一下流得到处都是。“你要是能让它动一下,这摊的酒我请!不动?滚出集市!”
人群哄笑起来。
李林停下脚步,转过身。他看着那醉汉,眼神平静得不像个流浪佣兵。
“它不动,”他开口,声音不大,却盖过了周围的嘈杂声,“是因为看不上。”
醉汉一愣,接着气笑了:“哟?那你让它砍了这桶,我倒要看看它有多‘看不上’!”
李林没说话,右手轻轻按在疾影的肩膀上。
一股念头顺着血契传过去:就一下,别伤人。
疾影抬起头,蓝色眼睛闪了一下,前爪慢慢抬起来。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一道薄得像纸的风刃从爪子下面转出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咔!”
酒桶从中间断成两截,上半截砰地倒在地上,酒水溅出去老远。切口平得像镜子,连木头纹路都没裂开。
全场一下子安静了。
醉汉张着嘴,脸上的酒劲全没了。看热闹的人都往后退,有人小声惊呼:“这是……风系气刃?小狼能用?”
李林站在那儿,脸色没变。
“现在,”他淡淡地说,“酒,该请了。”
人群还没反应过来,角落里有个黑影悄悄站起来。那人披着深灰色斗篷,袖口露出半块铁牌,边上刻着断了的环形纹路。他眯着眼盯着断桶的切口,手指在铁牌上轻轻划着,好像在记啥。
李林正打算走,突然觉得一股压力靠近。
黑衣人挡在前面,铁牌握在手里,声音低沉:“哪族佣兵?狼崽登记编号是多少?”
李林低下头,躲开对方的眼神。他知道,没凭证,咋回答都露馅。
“我……”他说话有点结巴,好像被吓住了,“我是临时接的护货单,编号还没下来……”
“没有编号,”黑衣人往前凑了一步,“按规矩,魔兽扣押。”
李林心跳加快了,可手指偷偷弯了弯。
眨眼间,他猛地抬手,指着人群里面:“糟了!它叼走我钱袋了!快拦住它!”
话刚说完,疾影像箭一样冲出去。它叼起摊位边的一块肉干,在人群里闪了几下,眨眼就消失在转角的小巷里。
“你!”黑衣人怒吼,伸手想拦。
李林拍着腿假装要追,脸上着急得很:“您看,它野性大,我得去管!耽误了货主我可担不起!”说着撒腿就跑,脚步乱但方向挺准。
黑衣人站在原地,没追。
他慢慢抬手,摘下腰上的铁牌。铁牌上刻着九道环纹,中间有个狼头趴着,边上多了一道裂痕,好像是故意划的。他盯着李林跑的方向,手指摸着那道裂痕。
李林拐进一条窄巷子,疾影早就在里头等着了。它把肉干放下,抬头看着他,蓝色眼睛里透着股不一样的冷光。
“干得漂亮。”李林喘了口气,弯腰摸摸它的头。
远处集市还是闹哄哄的,这儿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吹过房檐的声音。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半截银环,轻轻摸着。昨晚树洞里的符文、青苔的蓝光、脑子里的阵图……都没再出现。但他知道,那不是做梦。
血契还在,力量在变强,就是还没完全醒过来。
他站起来,把银环重新藏好。
“咱们得活下去,”他说,“而且,得活得让他们不敢小瞧。”
疾影低低地吼了一声,尾巴轻轻扫了扫地面。
李林刚要抬脚走,突然觉得脚边有点怪。
他低头一看,地上有一滴血慢慢渗出来,是从疾影爪子缝里滴下来的。那血不是红的,有点淡淡的银光,滴在泥土上,一小片苔藓都亮了起来。
疾影抬起头,蓝色眼睛深处闪过一丝不属于小狼的冷光。
李林蹲下身子,手指刚碰到那滴血——
银光一下子散开,苔藓上的光纹像蜘蛛网一样蔓延开,很快画出一个残缺的符号,跟他手掌心的旧伤隐隐约约有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