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能有如今的富贵和地位,全都得益于嫁了一个好丈夫。

广平侯府的爵位,是沈洛白的祖父当年随先帝鞍前马后,在尸山血海中挣来的功勋。

老侯爷已逝多年,而今袭爵的广平侯,却与骁勇善战的父辈大相径庭。

他不曾继承父亲冲锋陷阵的胆识和雄心,反而循规蹈矩,贪图安逸。

虽顶着侯爵的名头,在朝中却只是个六品小官,守着祖上余荫度日。

侯府能维持如今的繁荣和体面,全靠先帝赐下的那些财物。

沈老夫人习惯了花钱大手大脚,即使身穿绫罗绸缎吃着人参燕窝,也改变不了贪心刻薄的本性。

云清仪身份虽低,出手却大方阔绰,沈老夫人正是满意她这一点,才愿意在沈洛白求她之后,松口同意他纳入房中。

沈老夫人对她的态度如此轻慢,府里的一众丫鬟婆子自然看人下菜碟。

之前沈洛白遭继室夫人打压,在侯府无权无势,他院子里的下人受了不少冷眼。

如今他成为世子,赵嬷嬷一朝得势又仗着自己是侯府的老人资历深厚,自觉高在场所有人一头,直接坐在了主位上。

“广平侯府门庭显赫,自是容不得那些个不识规矩、不知尊卑、为所欲为之人。京中行事需处处小心谨慎,云姑娘这般肆意妄为一看就是从未受过正经的教导。现在老夫人愿意给你这个机会,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

云清仪闲适地走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姿态端庄竟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侯府的规矩真叫我大开眼界。难道未经主人允许,擅自进别人的院子登堂入室,这也是侯府待人的礼仪?”

在仪态教养方面,她自幼便承蒙娘亲严格调教,举手投足间虽不及王侯贵胄家的千金那般雍容华贵,却也自有一番端庄得体的气度,足以经得起最挑剔目光的审视。

虽然她始终不解娘亲为何深谙高门大户那些繁复的礼仪门道,但这份用心良苦的教导,终是让她能多一份在世间安身立命的底气。

赵嬷嬷一愣,她是沈世子院中权利最大的仆人,她没想到云清仪非但不讨好她,反而态度嚣张,不由拉下脸。

“这里是广平侯府,你一个外人寄人篱下,有什么资格自称主人。”

云清仪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对牛弹琴,“行吧,既然如此,那我走?”

兰儿一双细长的狐狸眼内勾外翘,看着云清仪云淡风轻的样子嗤之以鼻,“世子爷特意吩咐我和嬷嬷好生看着你学。世子说了,你要是学不好,往后姨娘的位份他也得考虑考虑,你适不适合。”

她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将手里的汤婆子递给赵嬷嬷,赵嬷嬷颇为受用。

兰儿年芳十六,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又生得妩媚,走起路来自有一种摇曳生姿的美感。

适才她正在青松院的小厨房里准备世子爱吃的点心,没见着孟若薇和云清仪之间的冲突。

待孟若薇离开,翠竹姑姑来了之后,她才知道云清仪胆大妄为竟然打了世子一巴掌。

她没想到面前这个贱人即使蹬鼻子上脸,将世子的尊严踩在脚下,世子依旧舍不得将她赶出侯府。

兰儿盯着云清仪绝美的那张脸,心里不舒服极了,“你也不必耍花招。若想通过以退为进的手段,好让世子心疼你,那大可不必,世子最讨厌的就是后宅里矫揉造作、卑劣算计的女子。”

云清仪敛眸轻笑,对这个兰儿印象还挺深。

听说她是老夫人身边刘嬷嬷的孙女,难怪自己每次遇上她,都感觉此女自视甚高。

记得半个月前开始,这个丫鬟就调到了沈洛白的屋里,负责他的生活起居。

其实这段时间沈洛白的变化,云清仪并不是一无所觉。

她的厨艺还不错,在朗州时曾做过一道鱼汤沈洛白很喜欢,喝完之后一直念念不忘。

所以前几日,她又做了这道汤亲自送去了青松院。

忍着滚烫的温度,她从食盒里端出鱼汤让他尝尝。

沈洛白手中握着书卷头也没抬,只是冷淡地道了一句,“以后你不用做这些,交给厨娘就好。”

而后兰儿端着果盘走进书房,一下挤在她和沈洛白中间,蹙着眉头责怪她。

“云姑娘,世子爷身份尊贵千金贵体,饮食向来由专人精心准备,每道菜肴都要经过严格检验。您这碗鱼汤既未经查验,卖相又这般粗陋,实在不宜让世子品尝。若因此出了差池,您担待得起吗?”

当时沈洛白听了兰儿对她的指责也并未出声阻止,仿佛默认了她说的话,更不用提为她出头处罚对她不敬的兰儿。

云清仪虽然心里不痛快,但考虑到如今沈洛白的身份,她又不是刁钻爱计较的性子,便就此作罢。

现在看兰儿一副与沈洛白亲近又很懂他的样子,云清仪觉得自己嗅出了一丝兰儿不同寻常的心思和意图。

她冲兰儿狡黠一笑,“世子亲口告诉你他最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又最讨厌什么样的女子?”

不用想也知道世子不可能会对她一个婢女讲这种私密的话。

兰儿被问得语塞,气恼地瞪了她一眼。

这个云清仪确实不服管教,还巧舌如簧,翠竹直接发话:“好了,别跟她废话,我还要回去向老夫人回禀,直接动手吧。”

云清仪挑眉,动手这个词就很意味深长。

她看向翠竹,“不用这么麻烦,你去告诉老夫人,就说我云清仪不想学也不稀罕学。既然这里不欢迎我,我自会马上离开。”

兰儿觉得云清仪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让世子心生愧疚,说不定她那个丫鬟这会儿正好带着世子赶过来,就为了凑巧听见她这句话,否则也用不着翻来覆去说好几遍,“我劝云姑娘别白费力气拖延时间等世子来给你撑腰。”

赵嬷嬷等人对此也不以为然。

翠竹朝在场的几名丫鬟使了个眼色,“云姑娘得罪了。老夫人为了你煞费苦心,你不领情就算了,没必要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云清仪无语至极,她就不该与这些自以为是的人多费口舌。

她自幼生得容貌张扬,娘亲怕她遭坏人惦记,想亲自教她一些拳脚招式,危险关头多少可以自保。

只是她从小就娇气,皮肉之苦那是受不了一点。

更何况她那一身白如嫩豆腐似的肌肤,随便一捏就留个大红印子,好半天才能不见踪迹。

习武之人难免磕碰,寻常人身上微不足道的小伤,落在她身上却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云瑶只好放弃这个想法,加倍训练宝盈。

好在宝盈能吃苦,一身武艺至今没让她受过别人的一点欺凌和伤害。

此时宝盈不在身边,寡不敌众。

若是她们敢胁迫她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