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小时后，李雪柔的眼睫毛颤了颤，悠悠转醒。
身边传来的热度，熟悉又让人安心。
她僵硬地转过头。
林凡盘腿坐在她身旁，闭着眼，呼吸平稳悠长，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傻笑。
李雪柔的脑海里，却闪现出那道贯穿天地的赤红刀芒。
那个如神似魔、一击斩杀火焰领主的炎龙铠甲。
那个威风凛凛的身影，与眼前这个流着口水的家伙，无论如何也无法重叠。
劫后余生的庆幸、深入骨髓的恐惧、心底最深处的担忧，种种情绪交织成一团无名火。
李雪柔坐起身，面无表情地伸出两根手指。
精准地找到林凡的耳朵，用力一拧。
“哎哟！疼疼疼！谋杀亲夫了！”
林凡瞬间从美梦中惊醒，捂着耳朵上蹿下跳。
“醒了？”
李雪柔的声音不带温度，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后怕，却没能完全藏住。
“醒了醒了。”
林凡连忙凑过去，嬉皮笑脸。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一根毛都没少。”
李雪柔上下打量着他。
确实精神饱满，甚至比进秘境前状态还好。
她心中的气才顺了一些，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谁管你少不少毛。休整一下，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一番打闹后，两人心中的郁气和紧张散去不少。
起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异能者大厅内，传送门的光芒闪烁。
当林凡和李雪柔的身影走出时，负责看守的工作人员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快步迎上来。
“你们竟然出来了？火山秘境的能量波动在一个小时前突然变得极不稳定，我们都以为…”
林凡刚想开口吹嘘两句，被李雪柔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只好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李雪柔直接走向任务汇报处，将身份卡拍在桌上。
“火山秘境出现等级异常，内部诞生了一头三阶火焰领主。”
此言一出，整个大厅瞬间安静。
所有目光都集中过来。
汇报处的工作人员手一抖，差点把水杯打翻。
很快，一位穿着公会制服、神情严肃的中年主管被请了出来。
他审视着两人，最后目光落在林凡身上。
“你们遇到了三阶领主，还活着回来了？”
李雪柔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林凡挡在身后。
她语气平静地叙述经过，当然，是精心编撰过的版本。
将过程描述得险象环生，重点强调火焰领主的恐怖。
最后只说靠着一件压箱底的保命道具，重创了领主才侥幸逃脱。
主管听完，沉默了许久。
“你们提供的情报非常重要，避免了后续异能者的重大伤亡。按照公会规定，将给予你们最高级别的任务贡献奖励。”
他操作了几下终端。
片刻后，林凡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李雪柔凑过去一看，短信提示银行账户入账——500000。
“五十万！”
李雪柔的眼睛瞬间亮了，之前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一把搂住林凡的胳膊，兴奋地晃着。
“林凡林凡，我们发财了！京都大学的学费有了，还能换套好点的装备，晚上去吃顿好的！”
看着她眉开眼笑的模样，林凡也跟着咧嘴笑了起来。
他心里却在盘算，那枚被系统吸收掉的三阶火焰领主晶核，要是拿出来卖，怕是后面还得再加两个零。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他低头看着因为兴奋而脸颊泛红的李雪柔，心中一片滚烫。
钱没了可以再赚，可怀里这个人要是没了，再多的钱又有什么意义？
他伸手捏了捏李雪柔的脸蛋。
“怎么样，跟着我没错吧，以后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李雪柔拍开他的手，给了他一个白眼。
“得了吧你，刚才是谁吓得话都说不出来？这钱明明是本小姐凭口才赚来的！”
两人说笑着离开了大厅。
在他们走后不久，异能者大厅顶层的会议室内，气氛凝重无比。
一位白胡子老者看着屏幕上传回的火山秘境能量分析图。
“又是一起，最近秘境异兽等级不符的情况，发生得太频繁了。”
另一位山羊胡老者接话。
“调查组派下去了好几批，都毫无头绪，就像是这些异兽凭空获得了进化的力量。”
国字脸的中年男人，也就是刚才接待林凡二人的主管，手指敲击着桌面。
“加大所有秘境入口的监察力度，提高巡查频率。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恐怕风雨要来了。”
氤氲的火锅店里，黄铜锅中的红油翻滚着，咕嘟作响。
辛辣的香气送入每一个角落。
李雪柔的脸上还带着拿到五十万奖励后挥之不去的兴奋。
夹起一片烫得恰到好处的毛肚，吃得眉开眼笑。
火山秘境里的生死一线，仿佛都融化在了这腾腾的热气里。
“雪柔。”
林凡忽然开口，打断了这片刻的安逸。
“嗯？”
李雪柔嘴里嚼着东西，含糊地应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关于去京都大学的事，我觉得，我们得商量一下。”
李雪柔夹菜的动作停住了。
林凡看着锅里翻滚的汤底，组织着语言。
“京都大学不适合我。学校的节奏太慢了，象牙塔里的训练，对我来说意义不大。我要走的路，是不断的战斗，在生死之间变强。”
他说完，火锅店里热闹的嘈杂声仿佛瞬间远去。
李雪柔放下了筷子，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
锅里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让林凡有些看不真切。
过了许久，她才轻轻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留在江城，我自己去京都？”
林凡察觉到气氛不对，连忙解释。
“不是，我当然跟你一起去京都。我可以在大学附近找个地方住，继续去秘境历练。这样我们也能经常见面，不会分开的。”
李雪柔又沉默了。
她拿起筷子，在碗里拨弄着，却什么也没夹。
“林凡，要不我也不去京都大学了，我们两个…”
“不行！”
林凡想也没想就打断了她。
“雪柔，你的天赋那么好，学院有最系统的培训方法和资源，能让你走得更稳、更远。你和我不同，你不用像我一样，非得在刀口上舔血才能变强。”
他看着她，脑子一抽，又补了一句。
“再说了，我们以后要组建家庭，你这么拼命不值得。”
话音刚落，林凡就后悔了。
他看到李雪柔抬起头，眼神里那点残存的温度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哦？”
她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现在觉得我太拼命了？觉得我应该在家相夫教子？”
林凡头皮发麻，刚想补救，一只手已经闪电般伸过来。
精准地拧住了他的耳朵。
还是那个熟悉的配方，还是那个要命的力道。
“好啊你林凡！翅膀硬了是不是？骨头痒了是不是？”
“疼疼疼！错了错了！我错了雪柔！”
这顿饭最终在林凡的连声求饶中结束。
回到家，两人难得地没有像往常一样窝在沙发上打闹。
互道晚安后，各自回了房间。
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彼此，却没能隔绝各自的心事。
林凡躺在床上，脑海里没有半分睡意。
眼前反复闪现的，是火焰领主那无可匹敌的压迫感。
是盔甲被打得寸寸龟裂的无力。
最后定格在李雪柔那张混杂着恐惧与绝望的脸上。
学校是不错，可学校能教他怎么面对三阶领主吗？
能让他在一个月内实力再翻一倍吗？
不能。
只有系统，只有一次次在生死边缘压榨自己的极限，才能让他真正拥有保护她的力量。
他不想再看到她那样的表情，一次也不想。
隔壁房间，李雪柔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翻来覆去。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林凡的话。
她当然知道林凡的决定是理性的，甚至是正确的。
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
她忘不了父母当年也是进了秘境，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是她最大的心魔。
林凡不在家的那几天，她总觉得空落落的，心里没底。
而他在身边，哪怕只是拌嘴吵架，她都觉得无比安心。
她怕，怕哪天林凡进了秘境，也跟她父母一样，就那么消失了。
这个世界上，她就真的只剩一个人了。
胡思乱想中，女孩眼角渗出一丝湿润，无声地没入枕头里。
天刚蒙蒙亮，林凡就醒了。
昨晚的心事让他睡得极不安稳。
客厅里已经传来了轻微的动静，他走出房间。
看到李雪柔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背影显得有些单薄。
餐桌上，两人份的煎蛋和牛奶已经摆好。
气氛有些沉闷，只有碗筷碰撞的细微声响。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昨晚的不愉快，却也找不到往日里轻松拌嘴的由头。
最终，还是李雪柔先开了口。
她用勺子搅动着杯里的牛奶，眼睛却没看他。
“昨天你的话，我想了一晚上。”
林凡的心提了起来，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我同意了。”
他猛地抬头，脸上刚要绽开喜色，却被李雪柔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但是。”
她终于抬眼，目光直直地钉在林凡脸上。
那双漂亮的杏眼里带着一丝血丝，显然也没睡好。
“从今天起，你每次进秘境，不管是去哪，去多久，都必须提前告诉我。我让你去，你才能去。听明白了？”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像是在宣布一条不可更改的律法。
林凡心头那块大石轰然落地，紧绷的神经一松。
“明白！以后全听老婆大人的！”
话音刚落，桌下一只穿着拖鞋的脚就精准地踹在了他的小腿上。
“嘶！”
林凡倒抽一口凉气，龇牙咧嘴地揉着腿。
李雪柔的脸颊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她轻哼一声，扭过头去。
“谁是你老婆了？别自作多情。等我去了京都大学，那里的天才帅哥多的是，指不定哪天我就跟别人跑了，气死你。”
“别别别，我的好雪柔，我错了还不行吗？”
林凡立刻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凑过去。
“那些人哪有我这个SSS级的乌龟壳耐用？”
李雪柔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扬了扬，但很快又压了下去。
林凡见气氛缓和，便趁热打铁，小心翼翼地试探。
“那个，雪柔，我今天想再去一趟秘境。”
空气瞬间凝固。
李雪柔脸上的最后一丝暖意也消失了。
她放下手里的杯子，声音冷得像冰碴。
“你再给我重复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