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5
裴瑶瑶一把打掉了文件和保温箱。
保温箱磕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滚落出来。
是一块鸡蛋大小的肉块。
“时愿伤了我,不滚来道歉就算了,还拿这么恶心的东西膈应人。宴哥哥,这种女人也值得你爱吗?”
裴清宴指着地上的烂肉:“这是什么?”
“这是夫人的子宫。她让我转告你,你既然一直算计它,干脆就送给你好了。”
裴清宴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张教授,阿愿确实对我一直有怨气,我可以允许她偶尔撒娇卖痴。可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裴瑶瑶踩上那坨肉,狠狠地把它碾成了肉泥。
“既然时愿死了,那她这坨烂肉也没必要在这里碍我们的眼。她活着都不受待见,死了也别给我们找晦气。”
裴清宴心里突然传来阵痛。
他感觉,自己的阿愿好像真的消失不见了。
可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她肯定是因为自己和裴瑶瑶亲密,所以吃醋耍小性子欺骗他。
对,一定是这样的。
张教授嗤笑一声,捡起地上的文件,放在桌子上。
“裴总,信不信由你吧。反正这是夫人最后留给你的东西了。”
裴清宴刚要去拿文件,裴瑶瑶一把抢过去。
三下两下撕成了碎片,扔进了垃圾桶。
“宴哥哥,时愿为了不给我道歉,还真是诡计多端!你看我的手,现在还疼得厉害!”
裴清宴冷笑一声:“张教授,你转告时愿,本来她给瑶瑶鞠躬道歉就行了。可她现在执迷不悟,除非她在明天的研讨会当众给瑶瑶跪下,否则,一辈子别想再进裴家的大门!”
第二天,裴清宴精心准备的医学研讨会开场了。
这次参加的,无一不是医学界的顶尖专家和各大媒体记者。
裴清宴甚至还给哈弗医学院捐了三栋楼,又捐了五亿美金,把院长也接来了。
全曼城的人都知道,裴清宴之所以这么高调,都是为了给自己的养妹铺路。
“萨拉记者,我都好久没见过这么盛大的宴会了。裴总为了自己的养妹还真舍得花钱。”
“小道消息,裴总的原配夫人死了!看他们郎情妾意的样子,裴瑶瑶马上就能上位了。”
“可是我怎么听狗仔说,这个养妹风评很不好。她根本不是正经医科大学的,明明是行外人,非得给裴夫人主刀!听说,当时网上传的,裴总早夭儿子的照片,就是裴瑶瑶亲自交给狗仔,让他大肆传播的!”
他们几个说得热烈,丝毫没注意到身后脸色铁青的裴清宴。
“阿愿根本没死。你们要是再敢胡言乱语一个字,明天就去大街上要饭吧!”
几个记者一头雾水,互相使了个眼神溜走了。
裴清宴皱眉看着时间,还有五分钟研讨会就要开场了。
时愿怎么还不来?
以前她惹自己生气,一个小时内肯定会巴巴上前道歉。
可现在都快两天了,时愿连一条信息都没发来。
裴清宴心里竟然罕见地焦躁。
他打开和时愿的聊天记录,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回应过阿愿了。
他们的最后一条聊天记录,是一通深夜的电话,通话时间很短,只有30秒。
可是,他怎么对则电话毫无印象。
那个时间,他刚回到停电的老宅,哄被吓哭的裴瑶瑶睡觉。
然后,他们顺理成章地滚在了一起。
裴清宴还没来得及多想,裴瑶瑶花蝴蝶一样扑进了他的怀里。
“宴哥哥,会议马上开场了。时愿还没来吗?她可能有什么事耽误了吧。不过她再怎么耍小性子,也不该在这么多人面前打你的脸,简直是太不像话了。”
裴清宴听到这话,心里的火又窜起来了。
“哼,既然她不愿意来,那裴家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话音刚落,宴会灯突然全部熄灭。
“停电了吗?”
“我靠,你们看大屏幕!”
6
屏幕上播放着监控录像,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裴清宴亲手掐死自己的孩子,还要短时间内要二胎,只是为了自己养妹走上医学路。
裴瑶瑶手术过程手忙脚乱,造成时愿大出血。
裴瑶瑶穿着时愿的衣服,勾引裴清宴和她肆意云雨。
裴瑶瑶偷拍了早夭的孩子,甚至还把照片交给狗仔,让他大肆传播。
大厅一下子炸开了锅。
“豪门恩怨,啧啧,还是有钱人会玩。”
“这次来的还真值,本来以为就给裴瑶瑶这个水货随便写个报道,没想到竟然挖到了这种猛料。”
哈弗医学院的院长意味深长地看了裴瑶瑶一眼:“医者仁心,我们只招收品行端正的学生。你就算捐再多钱,我们也不会录用你。”
裴瑶瑶手足无措:“这上面不是我!这一定是别有用心的人做的!宴哥哥,你快帮我解释啊!”
她急哭了,还企图用以前撒娇的把戏。
裴清宴狠狠地推开了她:“原来是你?!我说阿愿的伤口怎么无缘无故崩坏,生完孩子以后整个人状态那么差!原来是你这个贱人一直从中作梗!你还是不是人,竟然还偷拍孩子的照片!
监控视频还在循环播放。
裴清宴发了疯似的举起椅子,一下一下地把大屏幕砸得稀烂。
他脱力瘫倒在地上,喃喃道:“阿愿全都知道了,那她现在在哪里?”
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冲进了医院,不顾被医疗废弃物扎伤的风险,翻找起张教授交给他的文件。
拼接完,那是一份死亡证明,一份离婚协议书,和一张字迹潦草的纸条。
“裴清宴,我和你,死生不复相见。”
一向威严冷酷的裴氏总裁,对着歪歪扭扭的字,像个孩子一样痛哭流涕。
7
再睁开眼,我耳边响起了海浪声。
身旁的闺蜜看到我醒来,哇得一声哭出了声。
“阿愿!你终于醒了!你都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整整五天五夜!”
记忆回笼。
那天,我大出血昏迷,迷迷糊糊中看到了闺蜜阿昭和宋彦辰焦急的脸。
原来是阿昭听说我出事了,把隔壁市的外科专家宋彦辰拽过来,紧急为我完成了手术。
术后,我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委托宋彦辰帮我伪造了死亡证明,又给裴清宴写下了诀别纸条。
后来,阿昭又连夜把我转送回国,我现在是在宋彦辰的私人医院。
“多亏了宋彦辰,你才没大出血死了。他每隔一会就来看看你,每次都带着一大捧鲜花。他说,希望你醒来看到这些花,能开开心心的。”
我虚弱地扭过头,发现床头柜上挤满了盛开的鲜花。
阿昭在我身边絮絮叨叨,我也乐意听。
仿佛这一刻,我才不是裴清宴的妻子,才能短暂地忘掉刺人的伤痛。
中午,宋彦辰来了。
看到我醒了,他竟然眼圈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只局促地抱着保温饭盒。
“宋院长,是我这个病人气场太强了吗?怎么见到我,你连话都不会说了呀。”
阿昭在旁边嘎嘎乐:“宋彦辰你也有今天!从前大学的时候,和阿愿怼天怼地,现在倒成了瘪嘴乌龟了。”
“阿愿,你病还没好,我,我特意给你做了病号餐......”
阿昭指着桌上的三菜一汤:“我们宋院长可是大忙人。为了你,推了好多事,天天回家给你做营养餐。你前几天没醒,就全进我肚子了。替你检验过了,好吃!你快尝尝!”
宋彦辰小心翼翼地扶起我,一点点喂我吃饭。
我鼻子一酸。
原来被人关照是这种滋味。
原来不用卑微求爱,也能收获真心。
“阿愿,你的子宫已经切除,但是其他附件还在。如果你愿意,未来可以安装人造子宫,你还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你之前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阿昭又忍不住多嘴:“你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阿愿我跟你说,他研究了十年子宫畸形,就为了给你治疗,谁知道到底还是没来得及。”
我认真地看着宋彦辰的眼睛:“谢谢你,你的心意我都明白的。”
刚吃完饭,外面突然一阵哄闹声。
“有人闹事?我出去看看。”
宋彦辰还没出门,就被一个人影撞倒在地。
来人衣冠不整,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声音沙哑。
他看到我,眼睛一亮,直接跪倒在我面前。
“阿愿!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没死!跟我回家吧好不好,没有你我根本活不下去。”
是裴清宴。
8
下一秒,裴清宴被宋彦辰一拳打倒。
“别用你的脏嘴叫阿愿!你配吗?追阿愿的时候,你费尽心思讨好。可结婚后,你对她好了吗?因为你这个人渣,阿愿差点死了你知道吗!”
裴清宴不顾疼痛,从包里掏出几件七零八碎的小衣服。
“阿愿,你还记得吗,这是我们一起给孩子买的衣服。跟我回家,我们再生一个。好吗?”
我刚怀孕的时候,裴清宴拉我去商场,把所有小孩子的衣服都买下来了,多得能一直穿到十岁。
我当时看着满衣帽间的小衣服哭笑不得。
后来裴瑶瑶知道了,故意把饿急了的狼狗放进衣帽间。
所有的衣服被狼狗撕得粉碎。
我心疼裴清宴的心意被糟蹋,可他只是哄我说“瑶瑶小孩子心性,就别和她一般计较了”。
我看着裴清宴满脸祈求的样子,顿时觉得无趣极了。
“裴总,你曾经有一个孩子,他死了,你不记得吗?他是被你这个亲生父亲活活掐死的啊。”
裴清宴跪在我的床前,企图握住我的手。
“阿愿,我们忘掉不愉快,重新开始好吗?我最爱的人就是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我躲开他的抚摸。
“你不觉得自己恶心吗?和你在一起,做一个名存实亡的妻子,看你和裴瑶瑶继续卿卿我我?和你在一起,让你再算计我的子宫?和你在一起,我连自己孩子的性命都保不住,肚子划烂,再被别人诬陷?”
裴清宴急忙打断我,仿佛已经痛不欲生。
“不是的阿愿。那天的事我都查清楚了,你根本没有伤害裴瑶瑶,是她自残嫁祸给你!”
我讥讽一笑。
“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我什么品性你会不清楚?仅靠别人的三言两语,你就轻易给我定罪,甚至把重伤的我扔在一旁。当时如果没有宋彦辰在,我现在早就没命了。你做出这样的事情,还说爱我,你自己信吗?”
“而且,你少拿裴瑶瑶说事。就算没有裴瑶瑶,以后也会有赵瑶瑶孙瑶瑶。因为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烂人。”
“我告诉你裴清宴,你让我觉得恶心透了。你要是真的爱我,就滚吧,从今以后,再也别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裴清宴流露出痛苦和不可思议。
他突然想起了我留下的那张纸条。
死生不复相见。
他还要继续说些什么挽留,就被宋彦辰叫来的保安强制带走了。
宋彦辰默默收拾起地上散落的小衣服碎片,闷着声和我说。
“阿愿,忘掉那个人渣吧。我,我愿意用余生守护你,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
我看着他飞红的脸和坚定的眼神,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
大学时,我们在同一个社团认识,经常一起活动。后来他公派留学,我们联系减少。
现在想起来,他当时不仅会时不时给我惊喜,还以学长的名义悄悄帮过我很多。
只是年少懵懂,不知道那就是爱。
我搭上宋彦辰的手:“机会给你了,检验合格后,可以考虑给你名分。”
9
这一个月,裴清宴每天都来,风雨无阻。
阿昭把他关在门外,他就扒在探视窗上,给我展示他带来的东西。
“阿愿,你看,你最爱喝的皮蛋瘦肉粥。我亲自给你煮的,手上烫了好多水泡。”
“阿愿,外面天气很好,我们一起去孩子墓地,看看他好不好?他一定也很想妈妈。”
“阿愿,我把母亲送到乡下老家,裴瑶瑶也被我赶走了。从今以后家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再没有人挑刺了。”
以前,他把最好的给了裴瑶瑶,而我只是将就。
现在他做这些面子工程有什么意思?
难道我的孩子还能复活吗?
我受的伤害也能一笔勾销吗?
我终于忍无可忍。
“裴清宴,你有完没完了?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你再来骚扰,我就报警了。这是国内,你还想继续一手遮天?”
他委委屈屈地举起怀里的百合。
“阿愿你看,你最爱的百合花,我早上特意去摘的,特别特别新鲜。”
我打了个喷嚏,捂住口鼻。
“裴清宴,我对百合花过敏,喜欢它的是裴瑶瑶吧。”
裴清宴手足无措,把百合花扔远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阿愿,那我再抱你最后一次可以吗?”
我面无表情,重重关上了门。
病养好了以后,我闲不住,干脆给宋彦辰的私人医院做义工。
这座私人医院开在富人区,价格昂贵。
可他舍得单独拿出一片区域,专门给贫困孤儿免费诊治。
平时有空,我就给这群孩子讲讲故事,做做手工。
孩子们总是黏在我身边,糯糯地喊我“时妈妈”。
一天,一个孩子塞给我一份文件,说是外面一个怪叔叔给的。
我打开一看,是财产转让书。
中间还夹着一张字条,是裴清宴写的。
“阿愿,我已不奢求你的原谅。我自己做的孽我自己承担。只愿你余生安好。”
我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裴清宴不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吧?
下午,阿昭跑过来找我,一脸震惊地给我看了一则新闻。
裴清宴绑架了裴瑶瑶,驱车坠崖,车毁人亡。裴瑶瑶的遗体被打捞上来时,救援人员发现她的两只手都齐齐砍断,小腹位置也被捅得稀巴烂。
我看完吓了一跳。
没想到裴清宴口中的赎罪,竟然是这种过激的手段!
所以他和裴瑶瑶一起驱车坠崖之前,才特意给了我一份财产转让书。原来他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三年婚姻,没想到竟然是用生离死别收场。
还不等我感怀,几个孩子拥过来,给我戴上眼罩。
“时妈妈!闭上眼睛!我们带你去个地方!”
我被几只小手牵着走了一会儿,先闻到了扑鼻的花香。
摘下眼罩,宋彦辰穿着一身白西服,单膝跪地,手里举着一枚粉红钻戒。
“阿愿,我的考核期已满。嫁给我好吗?”
我看着他真诚深邃的眼睛,递上了自己的右手。
往事暗沉不可追,等着我的是光明灿烂的前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