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嫂嫂？”
顾兆安倏然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他的目光在我无名指的戒指与身后发声之人间来回游移。
脸上的震惊还未褪去，又添了几分慌乱与不甘。
“大哥，你......你怎么回国了？”
顾沉安上前几步，揽住我的腰，冷哼一声，
“要不是我回国了，还不知道你竟然对大嫂如此无礼？”
顾兆安结结巴巴开口，
“什么意思？苏知意什么时候成了我的大嫂？”
顾沉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看着顾兆安，眼神里尽是不屑，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知意手上的戒指，是我送的生日礼物。”
“她选择了我作为联姻对象，至于你，出局了。”
宴会厅里突然炸开了锅。
宾客们交头接耳，纷纷投来惊异的目光。
“苏小姐不是天天追在顾家老二身后跑吗，怎么一转眼和老大联姻了？”
“顾家老二这次可玩脱了，没了苏家他不过就是个私生子，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要我说，苏小姐也不是好相与的，不声不响就和别人订婚，让顾二出了好大的丑！”
窃窃私语声并不小，清晰地落入每个人耳中。
顾兆安的脸涨得通红，愤怒和羞耻让他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猛地看向我，眼中满是怨毒，
“苏知意，你故意的！你就是为了报复我！”
“你为了让我后悔去和别的男人订婚，这手段真是上不了台面！堂堂苏家大小姐，连脸都不要了！”
还未等我说话，顾沉安脸色沉下来，周身瞬间涌起令人胆寒的气场。
往前跨了一步，将我彻底护在身后，眼神如利刃般射向顾兆安，
“顾兆安，闭上你的嘴！你自己德行有亏，辜负知意在先，如今还有脸在此大放厥词？”
顾兆安被这气势震住，可心底的不甘仍在翻涌。
他梗着脖子，还想反驳，
“大哥，你别被她骗了，她就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为了让我吃醋才和你订婚......”
话还没说完，顾沉安直接打断他，语气冰冷到了极点，
“够了！看来这些年，没人教会你什么叫尊重。知意是我认定的妻子，往后你若再敢对她出言不逊，顾家容不下你，苏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顾兆安拳头攥得死紧，双眼猩红地瞪着我。
宋念念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如今顾兆安不再是苏家的联姻对象，婚嫁之事自由。
就算只是个私生子，可也是顾家的人。
只要能嫁给他，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有着落了。
想到这儿，她揪了揪顾兆安的衣袖，可怜巴巴说，
“兆安，不管怎么样，你都还有我呢。”
顾兆安正愁满心的愤怒无处发泄。
一把甩开宋念念，怒吼道，
“都怪你！要不是你在中间挑拨，我和知意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现在好了，什么都没了！”
我有些惊讶。
宋念念可是他前世爱而不得几十年的白月光，如今却被这样迁怒。
看来他的爱，在利益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6
宋念念被甩得摔倒在地。
发丝凌乱，脸上的妆容也有些花了，眼中满是怨愤。
她一直以为顾兆安对她的感情坚如磐石，却没想到在失去苏家这个强大助力的关键时刻，自己竟成了他的出气筒。
混乱之际，顾家家主到场了。
顾父先是给我爸妈深深鞠了一躬。
“是我顾家对不住苏小姐，对不住你们二位。兆安做出这等混账事，实在是有辱门风。”
接着转头面向宾客，冷声道，
“兆安，既然你与这位宋小姐情投意合，那为父今天便做主，订下你们的婚事。”
顾兆安闻言白了脸色。
宋念念家境普通，于他夺取顾家继承权毫无助力。
除了刚重生时想过娶她，冷静下来后，他便将这念头抛到九霄云外，满心盘算着如何借苏家之力登顶。
可宋念念不一样。
这话犹如天上掉的馅饼，砸得她晕头转向。
只是刚扯开嘴角，就听到了顾兆安斩钉截铁的拒绝。
“爸，您别冲动！我和她只是朋友，这订婚之事太过草率，会被人笑话的。”
宋念念的心猛地一揪，脸上刚浮现的笑意瞬间僵住，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羞辱感涌上心头。
她紧咬下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半晌，下定决心般开口，
“顾兆安，我怀孕了，孩子是你的。”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目瞪口呆。
顾兆安的脸色瞬间变得如同死灰一般。
双眼瞪得滚圆，充满了惊恐与难以置信，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你胡说！宋念念，你别想拿这种事来污蔑我！”
顾父的脸色也阴沉得可怕。
怒视着顾兆安，目光中满是失望，
“孽子！你还敢狡辩？做出这等事，你还有何颜面在这里抵赖？”
“趁着还没显怀，赶紧把婚礼办了！别给顾家丢人显眼！”
说罢，他捂着心口，脸色极为痛苦。
很快就被人搀扶着离场。
顾兆安又急又乱，眼看着订婚一事毫无转圜余地，竟求到了我面前。
“知意，你别听宋念念瞎说，我每次和她都有做措施的，她根本不可能怀孕！”
“我知道你和大哥订婚只是为了让我吃醋后悔，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你快点宣布未婚夫是我啊。”
“我发誓，我以后肯定会好好对你的，我的第一个孩子也一定会从你的肚子里生出来。知意，原谅我好不好？”
看着他谄媚的笑，我心口涌起一阵恶心。
强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厌恶地别过头，一字一句道，
“顾兆安，你凭什么觉得，我苏知意会要一个二手货？”
顾兆安从未听过我如此咄咄逼人的话语，脸上的谄媚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恼羞成怒。
“苏知意，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舔了我这么多年，不也是个二手货？”
7
顾兆安是宋念念嫁入豪门的唯一稻草。
她顾不上不满，菟丝花般挽住他的胳膊，
“兆安，你还有我呢。”
女人的温柔小意极大地取悦到了顾兆安的自尊心。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示威似的拦住宋念念的腰肢，放下狠话，
“苏知意，别给脸不要脸，我等着你来求我！”
说罢，牵着宋念念大步离开宴会厅。
这是他第三次气急败坏离席。
却依旧觉得，我会低声下气求他原谅。
我不由得怀疑，他怕不是用脑子换来的重生机会。
顾沉安捏了捏我的掌心以示安抚。
温润的嗓音在我耳畔响起，
“为什么不让我为你说话？”
刚才顾兆安质问我时，他本想将我护在身后，却被我拉住衣袖阻止。
我抬眸看向他，嘴角扯起一抹淡然的笑。
“本就是我将你牵扯进来，再让你处理我过往的感情纠葛，实在是不好。”
顾沉安微微颔首，眸色暗下去，
“知意，你怎知我不是心甘情愿以身入局？”
男人眼底的深情满得快要溢出来。
我一时语塞，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动，脸颊也微微发烫。
可他的深情从何而起，我一无所知。
加之前世惨死的经历犹在眼前，实在处理不好男女之情，只好慌忙避开了视线。
顾沉安并不急着要我的回复。
见我这般，他轻笑一声，转而小心翼翼握住我的手。
生日宴圆满结束。
苏家和顾家联姻的消息迅速传遍了京市。
联姻对象虽换了人，却带来了更震撼的效果。
毕竟顾沉安才是顾父原配所生的长子。
各方的贺礼如雪花般纷纷送到苏、顾两家。
我每天都被各种应酬和事务缠身。
与顾沉安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少，却大多是在社交场合，彼此之间那些微妙的情愫被暂时搁置。
铺天盖地的祝福中，宋念念的消息格格不入。
“苏知意，兆安已经答应娶我了，你最好要点脸，不要觊觎别人的男人！”
我忍不住冷笑出声。
顾兆安终于如愿娶到前世的白月光。
就是不知道，没有倚仗的深情究竟能走多远。
“我苏家不开垃圾回收厂，对别人家的垃圾也不感兴趣。”
回复过后，随手将号码拉黑。
刚按灭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是顾兆安打来的电话。
我犹豫了一瞬，还是按下了接听键，想听听这个跳梁小丑又要耍什么把戏。
电话那头，顾兆安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
“苏知意，我要和念念结婚了，你心里后悔死了吧。”
“我还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公开宣布我才是苏家的女婿，我就原谅你。”
“我都已经为了你退让到这个地步了，你应该能看见我的诚意了吧。”
我强忍着心头的厌恶，
“顾兆安，你还真是恬不知耻。你觉得我会稀罕你所谓的机会？你和宋念念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别再来烦我。”
顾兆安在电话那头却不依不饶，
“苏知意，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真等我结婚了，你后悔都晚了！”
“滚！”
我打断他，直接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到一边。
8
顾沉安听说我被骚扰，眼底隐隐有怒火燃烧。
接着，冷声吩咐助理，
“看来顾兆安最近是太闲了，把他下放到子公司，从基层做起。”
没了苏家撑腰，顾兆安在顾家和公司的地位尴尬，任谁都能踩上一脚。
他还做着我回心转意的美梦时，却接着即将外派的通知。
顾兆安气急败坏冲进办公室，怒吼道，
“顾沉安，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我也是顾家人，这公司理应有我的一份！”
顾沉安不紧不慢地抬起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盯着顾兆安。
“你不过是个私生子，这些年仗着知意的喜欢才在公司有了些实权，却不知天高地厚作死，如今知意选择了我，你觉得你还怎么在顾家立足？”
听见我的名字，顾兆安眼中闪过希望。
“知意和你订婚只是权宜之计，她爱的人是我！你这样对我，她肯定不会饶了你！”
“哦？是吗？”
我倚在休息室门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顾兆安，认清现实吧，我早就不爱你了。从那天在包厢看到宋念念起，我就再也没想过嫁给你。”
这话一出。
顾沉安微不可察松了口气。
顾兆安霎时间脸色惨白，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双眼瞪得滚圆，仿佛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话。
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
“不......不可能，知意，你骗我，你以前那么爱我，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一定是顾沉安逼你的，对不对？”
我冷笑一声，眼神中满是不屑，
“顾兆安，别再自欺欺人了。你仔细想想，自那天之后，我何时说过我要嫁给你了？”
顾兆安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身体摇摇欲坠，像是失去了支撑。
“是宋念念，都是她勾引我，是她的错！知意，你原谅我，我保证以后只爱你一个人，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顾兆安，太迟了。我已经有了沉安，他不仅是我的未婚夫，也是要与我携手一生之人。”
直到此刻，顾兆安才终于明白，我所说的话从来都不是欲擒故纵，而是真的不爱他了。
他呆立在原地，眼神空洞，仿佛灵魂都被抽离。
许久，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双手抱头，跌坐在地上。
保安将他拖了出去。
办公室内只剩下我和顾沉安两人。
他紧紧把我搂进怀里，声音颤抖，
“知意，刚才我好害怕，害怕你又原谅他选择他，害怕我和你的婚约只是一场美梦。”
我还是没忍住问出了那句话，
“沉安，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身体微微一僵，随即用力点了点头。
“我从小就知道顾家与苏家要联姻，便以为你注定是我的妻子。”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你眼里只剩下了顾兆安。我嫉妒得快要发疯，索性眼不见为净，去开拓海外市场。”
“那日你发消息问我愿不愿意娶你时，我只觉得老天终于眷顾了我一次，恨不得立马将你娶进门。”
我静静地听着，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光里，他竟默默喜欢了我这么多年。
我轻轻环抱住他，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
男人近乎虔诚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知意，谢谢你，让我得偿所愿。”
9
顾沉安表明心迹后，直接不装了，时时刻刻都要黏在我。
顾兆安被强行送去了子公司。
宋念念倒是不离不弃，一直跟在他身边。
只是听说两人一直没有领证。
时间久了，我也没再去打听他们的事情。
和顾沉安的婚礼如期而至。
到了交换戒指的关键时刻，顾兆安突然出现在宴会厅门口。
他无视周围人的目光，大步朝着我们走来。
宋念念挺着肚子，在后面惊慌失措地追着他，嘴里大喊，
“兆安，别闹了，你不要我和孩子了吗？”
顾兆安却充耳不闻，走到我们面前。
“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举着一枚戒指，
“你是我的老婆才对，前世我们结了婚，过得那么幸福，这辈子你也应该嫁给我。”
“老婆，我不能看着你嫁给别人，我知道错了，你跟我走吧，我们重新开始，延续前世的幸福。”
宾客听得一头雾水，只觉得顾兆安像是脑子有了问题。
可我只觉得可笑。
他不知道我也重生了，竟还想拿前世的事情骗我。
我对上他的视线，一字一顿问道，
“前世我们当真过得十分幸福？”
顾兆安眼中闪过一丝心虚，却还是连连点头，
“当然，知意，我们前世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那些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我忍不住勾唇冷笑，俯身轻声说道，
“怎么相敬如宾？把我关进精神病院那样相敬如宾吗？”
我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顾兆安的心头。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体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原来......原来你也回来了，怪不得......怪不得......”
宾客听不到我说了什么。
只看到顾兆安说了什么前世，又突然变得满脸惊恐的模样。
更加疑心他脑子里有什么病。
这一世我本来只想远离他和宋念念，可他却一次次凑上前来恶心人。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我抬高音量，
“顾家老二像是得了失心疯，还不赶紧送进精神病院好好治治！”
顾沉安挥了挥手。
顾家的保镖会意，立刻上前将顾兆安堵住嘴拖了下去。
宋念念也被保安赶出宴会厅。
婚礼在众人的祝福声中继续进行。
我和顾沉安顺利完成了交换戒指的仪式。
当我们互相凝视着对方的眼睛，说出那句“我愿意”时，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安心。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顾兆安。
只听说他被关进了前世关住我的精神病院。
那里的医生最擅长的就是“电击疗法”。
进去的病人大多只有一个下场—被折磨致死。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心中有了一种解脱后的轻松。
曾经他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如今也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至于宋念念，好似完全消失了一般。
婚后某天路过城中村时，偶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佝偻着背，拖着个大大的蛇皮袋，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几岁。
身后还跟着一个酷似顾兆安的小男孩。
她问我讨要手中的水瓶，
“小姐，这瓶子能给我......”
看清我的脸后，她白了脸色，落荒而逃，连孩子都没顾上。
小男孩一脸疑惑，仰头问我，
“阿姨，您认识我妈妈？”
我摇摇头，“不认识。”
接着坐上了来接我的车，离开这里。
那些过去的人和事，就留在身后吧。
我再不要记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