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三日之约**
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若有若无的檀香,萦绕在滨海市最顶级的私立医院——圣心国际的特级监护室内。林枫躺在病床上,脸色灰败,嘴唇泛着不健康的青紫色。右肩裹着厚厚的绷带,但更严重的是,他裸露的左臂上,几条如同蛛网般蔓延的暗青色血管清晰可见,一直延伸向心脏位置。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仿佛带着冰碴,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淡淡的灰黑色气息,在温暖的病房里显得格外诡异。
床边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而急促的滴滴声,屏幕上跳动的波形显示出他身体的极度不稳定。几名穿着无菌服的顶级专家围在床前,看着最新的检测报告,眉头紧锁,一筹莫展。
“所有常规毒素筛查均为阴性…但患者血液中的确存在一种未知的、极具活性的厌氧性物质,正在疯狂破坏细胞活性和神经传导…常规抗生素和解毒剂完全无效…”
“体温持续低于35度,核心体温还在缓慢下降…这不符合任何已知的生理或病理模型…”
“右肩伤口感染严重,组织呈进行性坏死,但奇怪的是,坏死边缘没有明显的炎症反应,反而像是…被冻死的?”
“更棘手的是他体内的另一种能量…似乎与这种破坏性能量在对抗,但明显处于下风…”
专家们的讨论充满了困惑和无力感。林枫的情况,已经超出了现代医学的认知范畴。
病房外,张承恩、钱老和阿强焦急地等待着。张承恩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来回踱步。钱老则捻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眼中充满了忧虑。阿强手臂上也缠着绷带,是昨晚激战时被流弹擦伤的。
“赵老…赵老还没消息吗?”张承恩猛地停下脚步,看向钱老,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去寻找那位神秘的唐装老者,却如同石沉大海。
钱老沉重地摇摇头:“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恐怕…”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主治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无奈:“张先生,钱老…我们…尽力了。林先生的情况非常特殊,他体内的那种…异常能量,正在以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侵蚀他的生机。常规治疗手段收效甚微,甚至…可能适得其反。按照目前的恶化速度…恐怕…撑不过48小时。”
如同晴天霹雳!
张承恩身体晃了晃,阿强连忙扶住他。
“撑不过…48小时…”张承恩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血丝和不甘。难道他煞费苦心寻到的“神眼”,刚展露锋芒,就要陨落于此?
“不!一定有办法!”钱老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去找那位‘方家’奇人!现在就去!这是唯一的希望了!承恩老弟,你之前不是说有线索了吗?”
张承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方家!那位奇人最近在追查一件‘异宝’的线索,那东西…据说与陈少有关,是一块从南海沉船打捞上来的‘黑水玄碑’!上面刻满了无人能识的诡异符文!陈少似乎想用这东西做交易,换取境外某个神秘组织的支持!那位奇人对这碑文很感兴趣!”
“黑水玄碑?诡异符文?”钱老眼中精光一闪,“难道是…‘镇海谶文’?这东西牵扯极大!难怪那位会感兴趣!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带着林小友去找他!地点在哪?”
“城西…老城隍庙后面…一条叫‘蝉鸣巷’的死胡同尽头…”张承恩报出一个极其偏僻的地址。
“蝉鸣巷?死胡同尽头?”钱老一愣,“那里…不是早就拆了吗?只剩一片废墟瓦砾了?”
“表面如此。”张承恩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但据线报,那位奇人,就隐于那片‘废墟’之中!玄门手段,咫尺天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得其门罢了!但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备车!立刻转移林先生!”
……
救护车在警车开道下,一路风驰电掣,无视红灯,冲入滨海市破败的老城区。最终停在一片被围墙圈起来的、杂草丛生、断壁残垣的废墟前。这里就是曾经的城隍庙和蝉鸣巷,如今只剩下荒凉。
“就是这里?”钱老看着眼前荒芜的景象,眉头紧锁。
张承恩没有回答,他亲自推着林枫的移动病床,阿强和几名保镖警惕地护卫在旁。林枫已经陷入深度昏迷,气息微弱,身体冰冷得吓人,手臂上的暗青血管蔓延得更快了。
张承恩走到废墟中央,深吸一口气,朗声道:“晚辈张承恩!携友林枫,身中‘蚀心瘴’与阴煞邪毒,命悬一线!恳请‘方先生’垂怜,开门一见,救人性命!”
声音在空旷的废墟中回荡,惊起几只乌鸦,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方先生!求您开恩!”张承恩再次高喊,声音带着恳切和焦急。
依旧毫无回应。只有风吹过断壁的呜咽声。
阿强和钱老的心都沉了下去。难道…线报有误?或者那位奇人根本不愿相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枫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监护仪上的警报声越来越急促!那代表生命体征的曲线,正缓缓滑向危险的临界点!
“来不及了…”钱老痛苦地闭上眼睛。
张承恩紧握双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眼中充满了绝望和不甘。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之际——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蝉翼震动的嗡鸣声,突兀地在众人耳边响起!
紧接着,众人眼前的空间,仿佛水面般荡漾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废墟中央的空气开始扭曲、折叠!一片断墙残壁如同幻影般缓缓淡去,露出了其后截然不同的景象!
那是一座小小的、极其古旧的青砖瓦房!房前有一个小小的院子,种着一棵枝干虬结的老槐树,树下放着一张磨得发亮的石桌和几个石凳。院子角落,甚至还有一口爬满青苔的古井!
瓦房的门楣上,挂着一块小小的、黑底金字的木匾,上面用古朴的篆书写着三个字——**“静蝉居”**。
门,无声地开了。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粗布长衫、须发皆白、面容清癯如同古松的老者,拄着一根普通的竹杖,静静地站在门口。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如同深潭古井,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病床上气息奄奄的林枫身上。
“方…方先生?!”张承恩又惊又喜,声音都变了调。
钱老也是浑身一震,连忙躬身行礼:“晚辈钱守拙,见过方前辈!”
这位看似普通的老者,正是那位隐世奇人——方静蝉!
方静蝉的目光在林枫身上停留了片刻,尤其是在他紧握在胸前、那枚沾染着暗红血迹的“清心蝉”上停留了数秒,古井无波的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
“蚀心瘴…血玉阴煞…还有一丝…冰魄灵机?”方静蝉的声音如同风吹过松林,平淡却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小小年纪,惹的麻烦倒是不小。抬进来吧。”他侧身让开了门口。
张承恩和钱老大喜过望!连忙小心翼翼地将林枫的病床推入那小小的“静蝉居”。
屋内陈设极其简单,一床一桌一椅,墙上挂着一幅笔意空灵的山水画,画上题着“蝉噪林逾静”几个字。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清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气息。
方静蝉走到病床边,伸出枯瘦却异常稳定的手指,轻轻搭在林枫冰冷的手腕上。他的指尖似乎没有任何温度,但林枫紧握着的“清心蝉”却微微亮了一下,仿佛在呼应。
片刻后,方静蝉收回手指,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蚀心瘴已入心脉,阴煞盘踞根基,若非这一丝冰魄灵机护住最后一点心火,以及这‘寒玉蝉’持续镇压邪气,他早已魂飞魄散。不过…”他话锋一转,看向张承恩,“是谁教他‘凝神聚气’的法门?虽粗浅,却为他争取了一线生机。”
张承恩一愣,连忙道:“晚辈不知!林枫小友只说是危急关头,脑海中自有所感…”
“自有所感?”方静蝉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并未深究。他走到石桌旁,从桌下一个不起眼的陶罐里,取出一小包用黄纸包着的、黑乎乎的粉末。又从一个竹筒里倒出几滴晶莹剔透、散发着浓郁清香的液体。
他将粉末和液体混合在一个粗瓷碗里,用手指搅匀,形成一种粘稠的、散发着奇异草木清香的黑色药膏。
“把他上衣解开。”方静蝉吩咐道。
阿强连忙上前,小心翼翼解开林枫的病号服,露出他伤痕累累的上半身。右肩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变成骇人的青黑色,并且蔓延开来。胸口膻中穴位置,更是凝聚着一团浓郁的、如同墨汁般的暗影,正是“蚀心瘴”的核心!
方静蝉用一根光滑的竹片,挑起碗中的黑色药膏,动作看似随意,却蕴含着某种奇特的韵律。他先将药膏均匀地涂抹在林枫右肩的伤口上。
“嗤——!”
药膏接触伤口的瞬间,如同冷水滴入滚油!一股带着腥臭味的黑烟猛地升腾起来!林枫在昏迷中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颤抖!伤口处那灰黑色的阴毒能量仿佛遇到了克星,发出无声的尖啸,剧烈地挣扎、消散!
紧接着,方静蝉的手指沾着药膏,以林枫的膻中穴为核心,快速而精准地在他胸前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充满玄奥意味的符咒图案!每一笔落下,都似乎牵引着周围的光线微微扭曲!那符咒的中心,正对着膻中穴那团“蚀心瘴”的核心!
当最后一笔完成!
嗡!
整个符咒瞬间亮起一层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青色毫光!一股强大的吸力从符咒中心爆发!
林枫胸口那团浓墨般的“蚀心瘴”暗影,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攫住,疯狂地扭曲、挣扎,却无法逃脱,被一丝丝地强行抽离出来,融入那青色的符咒之中!符咒的光芒也随之变得更加晦暗!
同时,林枫紧握的“清心蝉”剧烈地震动起来!那沾染的血迹似乎活了过来,化作丝丝缕缕的赤红细线,融入玉蝉本身的冰蓝灵光之中!一股更加清凉、坚韧的气息从玉蝉中涌出,顺着林枫的手臂,汇入他体内,与丹田处那丝微弱的冰蓝气息汇合,形成一股新的力量,开始主动地、缓慢地驱逐、净化体内残存的阴煞之气!
林枫脸上的青灰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手臂上蔓延的暗青血管也开始收缩、淡化!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变得平稳悠长了许多!心电监护仪上那危险的警报声也终于停了下来,生命体征曲线开始缓缓回升!
“好了。”方静蝉放下竹片,脸色略显苍白,显然刚才那一番施为消耗不小。“蚀心瘴已拔除大半,剩下的余毒和阴煞,需要靠他自己慢慢用内气炼化。这‘清瘴符’会持续运转三日,三日后,符力耗尽,余毒自消。这三日,他不能离开这‘静蝉居’,需借此地灵机,配合他体内那丝冰魄灵机,稳固根基,炼化残毒。”
张承恩和钱老看着林枫明显好转的脸色和体征,激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多谢方先生救命之恩!”两人深深鞠躬。
“不必谢我。”方静蝉摆摆手,目光再次落在林枫手中的“清心蝉”上,眼神深邃,“此子命格奇特,遭此大劫,是劫数,亦是机缘。这‘寒玉蝉’染了他的血,又助他抗劫,已与他气息相连,未来或可成为他温养神魂、抵御外邪的臂助。”
他顿了顿,看向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你们可以回去了。三日后,再来接他。”
张承恩和钱老虽然心中担忧,但不敢违背,再次郑重道谢后,带着阿强等人,一步三回头地退出了“静蝉居”。那扇破旧的木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关闭,院墙和瓦房再次如同幻影般淡去,重新显露出那片荒凉的废墟。
废墟外,夜色渐浓。
张承恩看着恢复原状的废墟,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中充满了敬畏和后怕:“三日…希望林枫小友能撑过去…”
……
静蝉居内,油灯如豆。
林枫依旧昏迷,但气息平稳,胸前的“清瘴符”散发着微弱的青光,持续净化着余毒。他手中的“清心蝉”,血迹已融入玉质,形成几道妖异的赤纹,与冰蓝的玉体交相辉映,散发出温润而神秘的气息。
方静蝉坐在石桌旁,静静地看着林枫,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林枫的身体,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黄金瞳…血玉因果…冰魄灵机…还有那能在生死关头传音授法的神秘人…”方静蝉低声自语,古井无波的眼中,泛起一丝罕见的波澜,“赵九骨…是你吗?你把这小子推到我面前…到底想做什么?”
他沉默片刻,目光再次聚焦在林枫脸上,仿佛下了某种决心。
“也罢。既是故人所托,又身负‘黄金瞳’这等逆天机缘…老夫便再助你一臂之力。这三日,能否真正炼化劫数,抓住那一线‘蝉蜕’之机…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他站起身,走到林枫床边,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精纯、如同星光般的青芒,轻轻点向林枫的眉心。
“三日期限,亦是机缘。”
“醒来之时,便是你‘破茧’之日。”
“这‘静蝉’之道,能否入门…便在此一举了。”
青芒没入林枫眉心,消失不见。
林枫在昏迷中,眉头微微蹙起,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他丹田处那微弱的气海,在“清瘴符”的净化之力、“清心蝉”的温养之力和方静蝉点入眉心的那点青芒引导下,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生机的韵律,缓缓旋转、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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