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鬼域悲歌**
“伏波号”庞大的钢铁身躯切开墨蓝色的海水，犁开两道白色的浪花，向着南海深处那片被诅咒的海域坚定驶去。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厚重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压垮桅杆。海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水汽，吹得甲板上湿滑冰冷。
林枫站在船桥的舷窗前，目光穿透玻璃，投向远方海天相接处那片更加深沉的墨色。那里，就是魔鬼三角的核心，归墟海眼所在。识海中，那枚巨卵的恐怖轮廓和冰冷死寂的气息，如同烙印般挥之不去。他右肩的旧伤在潮湿阴冷的环境中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此行的凶险。
船舱内气氛凝重。
* 张承恩和钱老紧盯着雷达屏幕和声呐反馈图，眉头紧锁。
* 莫老怪盘膝坐在角落的地板上，面前摊开一张泛黄的、绘满了奇异符号的古老海图，手中掐算着什么，口中念念有词。
* 阿强和他挑选的八名精锐队员全副武装，神情肃穆，检查着装备，空气中弥漫着枪油和紧张的味道。
* 船长李振海，一个皮肤黝黑、满脸风霜、眼神坚毅如礁石的老海狼，紧握舵轮，布满老茧的手背青筋毕露。他身边的船员们也都屏息凝神，操作着各种仪器。
“报告船长！航向保持，距离目标区域边缘还有一百二十海里！”大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继续监测！所有设备，每隔五分钟报告一次状态！”李振海的声音沉稳有力，如同定海神针。
林枫能感觉到，随着航程深入，周围的环境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 海水的颜色越来越深，从墨蓝变成了近乎纯黑，仿佛蕴藏着无尽的秘密。
* 空气中的水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腥咸，又隐隐夹杂着一丝…腐朽的气息。
* 更明显的是，他体内那初步掌控的“水神敕令”之力，与这片海域的感应正在加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海面之下涌动的暗流变得更加狂暴、无序，蕴含着一种原始而混乱的意志。这片海，似乎…活了过来，带着深深的敌意！
“磁场开始出现异常波动！强度持续上升！”雷达员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丝惊惶。
众人心头一凛！看向雷达屏幕。只见原本清晰的扫描线开始出现大面积的雪花噪点和扭曲的波纹，代表船只位置的光标也变得飘忽不定。声呐图更是变成了一片混沌，只能听到杂乱无章的、如同野兽低吼般的背景噪音。
“GPS信号丢失！”
“无线电受到强烈干扰！无法与外界联系！”
“深度计读数紊乱！显示水深…显示水深在剧烈变化！从三千米瞬间跳到一万米又跌回几百米！这不可能！”
一连串的坏消息如同冰水浇头！现代科技在这片魔鬼海域，如同玩具般脆弱不堪！
“慌什么！”李振海一声低喝，稳住了有些骚动的船员，“电子设备失效是预料之中！启动备用的罗盘和六分仪！依靠原始导航！保持航向！注意海面情况！”
“是！船长！”
林枫的黄金瞳无声开启。在灵觉的视野里，他看到的不再是失灵的仪器，而是这片海域本身弥漫的、如同实质般的混乱能量场！那能量场如同无数扭曲的、散发着灰黑色光芒的触手，缠绕着船体，干扰着一切电磁信号和精密仪器！
“莫老，磁场混乱远超预期。”林枫看向莫老怪。
莫老怪停止了掐算，浑浊的眼睛望向舷窗外，脸色凝重：“这是‘归墟’外围的‘迷魂瘴’，无形无质，却可乱人心智，惑人感官，颠倒阴阳！古籍记载，误入此域者，十有八九迷失方向，永世不得出！”他顿了顿，沉声道，“林小子，稳住心神，你的敕令之力是唯一能感应正确方向的倚仗！不要被这瘴气迷惑！”
林枫郑重点头，全力运转丹田气海，那融合了淡金、冰蓝、青意的能量流遍全身，识海中“清心蝉”三目微光闪烁，护住他的灵台清明。他意念沉入与大海的联系，努力分辨着那狂暴混乱暗流中，一丝若有若无、指向归墟海眼的“水脉”牵引。
就在这时！
“呜…呜呜呜…”
一阵极其细微、飘渺、仿佛来自遥远深海之下的声音，毫无征兆地钻入每个人的耳朵！
那声音初听像是海风的呜咽，又像是某种乐器的悲鸣，空灵、凄婉、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哀伤和绝望！它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如同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无视距离，无视物理阻隔！
“什么声音？”一个年轻船员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捂住耳朵。
“是风声吧？”另一个声音颤抖着说。
“不…不像…”阿强眉头紧锁，握紧了手中的枪柄。
林枫的脸色瞬间变了！这声音…他识海中“清心蝉”的青色“蝉蜕之眼”猛地亮起！传递来强烈的警兆！这歌声…有问题！蕴含着强大的精神渗透力量！
“呜…呜呜…归…墟…葬…魂…归…来…兮…”
那飘渺的歌声陡然变得清晰了几分！歌词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尽的悲怆和一种诡异的召唤意味！听到歌声的人，无不感到心神摇曳，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和绝望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啊…我好难过…为什么活着这么累…”一个船员突然抱着头蹲下，低声啜泣起来。
“没用的…挣扎都是没用的…都要死…都要沉下去…”另一个眼神涣散，喃喃自语。
“警戒！保持清醒！是精神攻击！”阿强大吼一声，试图唤醒同伴，但他自己的眼神也开始出现挣扎，额头青筋暴起！
张承恩和钱老脸色煞白，他们虽意志坚定，但在这诡异的歌声下，也感到心神剧烈震荡，气血翻腾，眼前仿佛出现了沉船、溺亡、深海巨怪的恐怖幻象！
“是‘海妖悲歌’！”莫老怪猛地站起身，脸色剧变，眼中充满了骇然，“古籍中记载的深海邪物！其歌声能引动生灵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绝望，瓦解意志，诱人自戕或坠海！快！封闭听觉！封闭心神！”
他猛地一跺脚，手中拂尘挥舞，口中念动玄奥咒语！一道道清濛濛的水波光华从他身上扩散开来，试图形成一个隔绝歌声的屏障！但这屏障在歌声的冲击下剧烈波动，如同风中残烛，只能勉强护住他自身和周围一小片区域！
歌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凄厉！如同无数溺死者的哀嚎在耳边回荡！
“归来兮…归…墟…永…眠…”
船桥内，除了林枫、莫老怪和阿强还在苦苦支撑，其他船员和钱老、张承恩都已陷入不同程度的失神和幻觉之中！一个船员眼神呆滞地走向舷窗，似乎想要跳海！
林枫识海中的“清心蝉”光华大放！冰蓝、赤红、青意三色光芒交织，形成坚韧的防御，艰难抵抗着歌声的侵蚀！但歌声的力量太强太诡异，如同无孔不入的毒水，依旧一丝丝渗透进来，冲击着他的心神！那悲伤绝望的情绪如同实质的枷锁，缠绕着他的意志！
不能这样下去！必须反击！
林枫眼中金芒爆射！他猛地一步踏前，双手瞬间结出一个玄奥的手印！丹田气海疯狂旋转，三色能量奔涌而出，尽数灌注于手印之中！他不再试图隔绝，而是沟通大海，引动水之本源的力量！
“**敕令：伏波！**”
一声低沉却蕴含无上威严的喝令，如同惊雷般在船桥内炸响！
嗡！
以林枫为中心，一股浩瀚、磅礴、带着平定混乱、镇压邪祟意志的水之波动轰然爆发！
哗啦——！
船桥内所有盛水的容器——水杯、水桶、甚至消防水管——瞬间爆裂！无数水流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化作一道道晶莹的水龙，发出低沉的咆哮，环绕着林枫盘旋飞舞！水龙所过之处，空气中弥漫的混乱磁场能量和那无形的歌声波纹，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被冲散、湮灭！
与此同时，林枫意念锁定那歌声的来源——来自船体正下方深不可测的黑暗海渊！他双手手印变幻，猛地向下一按！
“镇！”
盘旋的水龙瞬间凝聚成一道粗大的、散发着蔚蓝光华的巨大水柱，如同神灵之矛，狠狠贯向船体下方的深海！
轰隆——！！！
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从海底传来！整艘“伏波号”剧烈震动！仿佛撞上了一座无形的冰山！
那凄厉诡异的“海妖悲歌”如同被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船桥内，那令人窒息的悲伤绝望感如同潮水般退去！陷入失神的船员们纷纷如梦初醒，茫然地看着周围，冷汗浸透了衣衫。张承恩和钱老也大口喘着粗气，心有余悸。
“歌声…停了？”阿强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看向林枫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林枫脸色苍白，身体微微摇晃。刚才那一下“伏波”敕令，几乎抽空了他大半的气海能量，精神消耗巨大。但他强撑着，黄金瞳死死盯着声呐屏幕——虽然依旧混乱，但刚才那一下重击，似乎暂时驱散了下方海域的“东西”。
“只是暂时逼退了。”莫老怪走到林枫身边，脸色依旧凝重，他看向深黑的海面，“‘海妖’最是记仇，而且通常不止一个…它们一定还会回来！而且…”
他话音未落！
“快看外面！”一个船员指着舷窗外，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深黑色的海面上，不知何时，亮起了点点幽绿色的光芒！那光芒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如同夏夜的萤火虫群，又如同无数双来自深渊的冰冷眼睛！它们围绕着“伏波号”缓缓游弋，速度越来越快！
借着那幽绿的光芒，众人勉强看清了那些“东西”的轮廓——那是一种半人半鱼的怪物！上半身依稀能看出扭曲的女性形态，皮肤苍白滑腻，覆盖着细密的鳞片，五官模糊不清，只有一张裂至耳根的、布满细密尖牙的大嘴格外醒目！下半身则是覆盖着暗绿色鳞片的巨大鱼尾！它们数量众多，密密麻麻，幽绿的眼睛死死盯着船上的众人，充满了怨毒和贪婪！
“是…是它们！是海妖！”有船员失声尖叫！
“它们要把我们拖下去！”
恐惧瞬间再次攫住了所有人！
“准备战斗！”阿强厉声嘶吼，拉动枪栓！队员们也强压恐惧，纷纷举起武器，对准舷窗外那些游弋的恐怖身影！
“别开枪！”林枫突然喝道，他的黄金瞳死死盯着那些海妖，“它们…好像不是要攻击我们！”
众人一愣。只见那些环绕游弋的海妖，虽然目光怨毒，但确实没有立刻扑上来的迹象。它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这时！
“呜…呜呜呜…”
那凄厉诡异的“海妖悲歌”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不再是单一的哀伤，而是充满了尖锐的愤怒和一种…诡异的…**敬畏**？
歌声的来源，不再是深海，而是来自海妖群的后方！
在无数幽绿光芒的簇拥下，一个更加庞大、更加诡异的身影，缓缓从漆黑的海水中浮现！
那是一个体型远超普通海妖的怪物！它上半身依旧保持着扭曲的女性轮廓，但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金色，头上戴着由珊瑚、珍珠和某种深海巨兽骸骨编织成的“王冠”！它手中握着一根仿佛由巨大鱼骨打磨而成的权杖，权杖顶端镶嵌着一颗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巨大宝石！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眼睛！不再是幽绿，而是两团燃烧的、如同鬼火般的惨白火焰！那火焰跳跃着，散发出冰冷、邪恶、却又带着一丝古老威严的气息！
“嘶——！”所有普通海妖在它出现的瞬间，全部停止了游弋，如同最卑微的奴仆般，朝着它所在的方向深深低下头颅，发出臣服的嘶鸣！
那巨大的海妖“女王”（姑且如此称呼）惨白的火焰双眸，无视了船上惊恐的人类，而是死死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贪婪，有恐惧，更有一种近乎狂热的**敬畏**——穿透了船体，牢牢锁定了船桥内…**林枫身上散发出的、那尚未完全平息的“水神敕令”的气息！**
它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骸骨权杖！
权杖顶端的蓝宝石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呜——！！！”
一声更加高亢、更加尖锐、如同号令般的悲歌，响彻云霄！
随着这声号令，海面上所有幽绿的“眼睛”瞬间变得赤红！所有海妖猛地抬起头，眼中的怨毒和贪婪被极致的疯狂取代！它们不再游弋，而是如同离弦之箭，密密麻麻地朝着“伏波号”发起了悍不畏死的冲锋！利爪和尖牙在幽绿磷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
真正的攻击，开始了！
“开火！自由射击！”阿强的怒吼声和枪声同时炸响！
“伏波号”瞬间陷入了赤红磷光与枪林弹雨的死亡风暴之中！
林枫看着那指挥若定的海妖女王，感受着权杖蓝宝石中散发出的、与黑水玄碑同源却更加阴冷狂暴的深海能量，眼中金芒爆闪！
“原来…你们也是‘钥匙’的看守者吗？”他低语一声，双手再次抬起，水波光晕在掌心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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