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九骨镇渊**
嗡——！！！
那来自海底深渊的恐怖悸动，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伏波号”剧烈震颤，钢铁龙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船体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发出嘎吱嘎吱的金属扭曲声！甲板上残留的血污和碎肉被震得腾空而起，又簌簌落下。幸存的船员们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地，脸色惨白如纸，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阿强拄着染血的匕首，单膝跪地，大口喘着粗气，眼神中充满了绝望。莫老怪踉跄几步，扶住船舷，望向漆黑海渊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张承恩和钱老死死护住昏迷的林枫，面无人色。
冰冷！
死寂！
仿佛连空气都被冻结！
一股难以言喻的、超越认知极限的威压，如同亿万年的冰川，从深不可测的海渊深处弥漫上来，瞬间充斥了整片海域！这不是物理层面的压力，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源自生命位格的绝对碾压！如同蝼蚁仰望星辰，凡人直面神祇！
在这股威压之下，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海浪平息，风声匿迹，甚至连自己的心跳都微弱得几不可闻。只剩下那源自灵魂深处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恐惧，如同毒藤般缠绕、勒紧每一个人的意识！
“是…是它醒了…”莫老怪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归墟…海眼…真正的…主人…”
他话音未落！
轰隆隆——！！！
海底深处，传来沉闷如雷的巨响！仿佛大地在撕裂！整个海面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起来！无数巨大的、浑浊的气泡从海底疯狂涌出，破裂！海水瞬间变得如同墨汁般漆黑粘稠！一股无法形容的、带着浓烈硫磺味和古老腐朽气息的恶臭，弥漫开来！
“伏波号”如同怒海中的一片枯叶，被狂暴的暗流裹挟着，疯狂颠簸、旋转！巨大的浪头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拍打而来，每一次撞击都如同重锤轰击！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随时会解体！
“左满舵！稳住！引擎全开！脱离这片区域！”李振海船长的嘶吼声在狂暴的海浪声中显得如此微弱，他死死抱住舵轮，手臂上青筋暴起，试图在这天灾般的混乱中寻找一丝生机！
但一切都是徒劳！仪器早已失灵！罗盘疯狂旋转！海水如同拥有了生命，形成一道道巨大的、高速旋转的黑色水龙卷，如同囚笼般将“伏波号”死死困在核心区域！船体在狂暴的撕扯力下，钢板开始变形，焊缝处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不行！船长！引擎过载！螺旋桨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轮机长绝望的吼声从通讯器传来！
“弃船！准备救生艇！”李振海目眦欲裂，下达了最后的命令！但在这如同地狱般的海域，救生艇又能支撑多久？
莫老怪强撑着身体，手中残破的拂尘爆发出最后一点清濛光华，试图沟通水脉，稳定船体。但这微弱的灵光在那浩瀚如渊的威压和狂暴的海力面前，如同萤火之于烈日，瞬间被吞噬殆尽！他喷出一口鲜血，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张承恩和钱老紧紧护着林枫，在剧烈的颠簸中撞得头破血流，眼神中只剩下绝望的灰暗。阿强挣扎着想冲向船尾释放救生艇，却被一个巨浪狠狠拍在舱壁上，昏死过去。
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浓烈！
就在这万念俱灰、所有人都以为必死无疑的刹那！
一个平静得近乎淡漠的声音，如同穿透了狂暴的风浪和灵魂的恐惧，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人耳边：
“孽障，安敢惊扰海眠？”
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一切的力量！
嗡！
一道巨大的、如同墨玉般深沉厚重的黑色光罩，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伏波号”上空！光罩上，九根闪烁着青紫色幽冷光泽的兽骨虚影清晰可见，首尾相衔，构成一个玄奥无比的阵图！
光罩落下的瞬间！
如同定海神针！
狂暴拍击船体的巨浪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墙，轰然溃散！
疯狂撕扯船体的黑色水龙卷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抚平，瞬间平息！
那股令人窒息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怖威压，如同遇到了克星，被牢牢隔绝在黑色光罩之外！
整个“伏波号”如同从地狱瞬间回到了港湾，瞬间变得平稳无比！只剩下船体因之前剧烈震荡发出的吱呀声，以及船员们劫后余生、难以置信的粗重喘息。
“九…九骨镇魂伞？！”莫老怪看着头顶那巨大的、散发着堂正坚韧气息的黑色光罩和九根兽骨虚影，失声惊呼，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撼和…敬畏！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船桥最高处。
深色唐装，身形清癯，面容古拙，眼神平静如同万载寒潭。正是赵九骨！他手中并未撑伞，但那笼罩全船的“九骨镇魂”光罩，显然源自他自身那深不可测的力量！
他并未看船上惊魂未定的众人，深邃的目光如同两柄利剑，穿透了漆黑粘稠的海水，直刺那沸腾翻滚的海渊深处！
“哼！区区一缕逸散的分魂意念，也想翻天？”赵九骨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沉寂万载，看来是忘了当年被镇压的痛楚了？”
仿佛被赵九骨的话语激怒！
海底深处那恐怖的悸动陡然加剧！一股更加暴虐、更加冰冷的意志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向笼罩船体的“九骨镇魂”光罩！
嗡——！
光罩剧烈震荡！九根兽骨虚影明灭不定！船上众人再次感到一阵心悸！
赵九骨身形纹丝不动，只是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他缓缓抬起枯瘦的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精粹、仿佛能洞穿虚空的幽暗光芒。
“**镇！**”
一字喝出，如同天宪！
指尖幽芒瞬间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黑色光束，无声无息地没入漆黑的海水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但沸腾的海面，以光束落点为中心，瞬间平静下来！如同被冻结的墨玉！
海底深处那狂暴的意志冲击戛然而止！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留下深深的、不甘的愤怒和忌惮，最终缓缓沉寂下去…
海面，彻底恢复了平静。铅灰色的云层似乎也淡薄了几分。
笼罩“伏波号”的“九骨镇魂”光罩缓缓消散。
死里逃生的船员们瘫软在甲板上，如同刚从溺水中被捞起，贪婪地呼吸着带着硫磺味的空气，眼神呆滞，仿佛还没从刚才的恐怖中回过神来。
莫老怪挣扎着站起身，对着船桥上的赵九骨深深一揖，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晚辈莫怀沙，拜见赵前辈！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张承恩和钱老也连忙行礼，劫后余生的激动和敬畏溢于言表。
赵九骨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被张承恩扶着的、依旧昏迷不醒的林枫身上。林枫脸色灰败，气息微弱，但眉心处，一点微弱的、如同水波般的蓝色印记正若隐若现，散发着与黑水玄碑同源的气息。
“强行引动本源敕令意志，又遭海妖女王精神反噬，更被那东西的威压冲击…没死已是万幸。”赵九骨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一步踏出，如同缩地成寸，瞬间出现在林枫面前。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点在林枫的眉心。
嗡！
一股精纯、温和却坚韧无比的气息，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注入林枫体内。这气息不同于方静蝉的青芒道引，也不同于林枫自身的水之本源，而是带着一种镇压一切、稳固根基的堂正之力。
随着这股气息的注入，林枫体内近乎枯竭的气海如同久旱逢甘霖，开始极其缓慢地重新凝聚、旋转。识海中，那枚光华黯淡的三目“清心蝉”也微微亮起，贪婪地吸收着这股滋养之力。
林枫灰败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红润，紧蹙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开来，呼吸变得平稳悠长。
“赵前辈，林枫他…”张承恩担忧地问。
“根基未损，命保住了。但神魂受创，需要静养。”赵九骨收回手指，目光扫过一片狼藉、血迹斑斑的甲板，又看了看那些牺牲队员的遗体，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澜，“此地不宜久留。那东西虽被老夫暂时惊退，但随时可能再次苏醒。一旦它本体意志彻底复苏，九骨镇魂也未必能护你们周全。”
“是！晚辈明白！”张承恩立刻应道，“我们立刻返航！”
“返航？”赵九骨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深不可测的海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归墟海眼已现，钥匙已得其主（指林枫），因果已结。避，是避不开的。它既已苏醒分魂，便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它不会仅仅满足于意念冲击了。”
众人心头一沉！连赵九骨都如此忌惮？！
“那…前辈的意思是？”莫老怪小心翼翼地问。
赵九骨的目光最终落在林枫身上，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看透他的灵魂：“此子身负‘黄金瞳’与‘水神敕令’之缘，更得‘静蝉’道引，已是应劫之人。归墟之秘，唯他可解。但以他现在的修为，再去海眼，十死无生。”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悠远：“老夫可传他‘九骨镇魂’之法根基。此乃稳固神魂、镇压外邪、沟通幽冥的无上法门。若他能领悟，或可于海眼之下，保得一丝清明，寻得一线生机。”
九骨镇魂！赵九骨的看家本领！
张承恩和莫老怪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这是天大的机缘！
“但，”赵九骨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凝重，“此法凶险异常！非大毅力、大心性者不可承受！修习之时，需引九幽煞气淬炼神魂，如同置身炼狱，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即便侥幸成功，也会与幽冥结下因果，未来劫数重重！”
他看向昏迷的林枫，仿佛在对他说话：“林枫，路，在你脚下。是选择安稳返航，等待那东西的灭世之灾降临？还是选择踏上这条九死一生、荆棘遍布的镇魂之路，去搏那一线终结因果的生机？”
“现在，告诉老夫，你的选择。”
赵九骨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直指人心的力量，穿透了林枫昏迷的识海，清晰地回荡在他的意识深处！
昏迷中的林枫，身体猛地一震！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前方，是象征着安稳却通往毁灭的灰色迷雾；另一条路，则布满了燃烧着九幽之火的荆棘，通往深不可测的黑暗深渊，但在那深渊尽头，似乎有一点微弱却坚定的光芒在闪烁…
识海中，三目“清心蝉”剧烈震颤起来！冰蓝的光芒代表着冷静与退缩；赤红的光芒代表着守护与牺牲的决绝；青色的光芒代表着坚韧与求道的执着！三种光芒在他意识中激烈碰撞、交融！
他想起了紫金山庄的血玉，想起了蚀心瘴的阴毒，想起了陈少的疯狂，想起了甲板上牺牲的同伴，想起了深海中那枚令人绝望的巨卵…更想起了自己获得力量时，那份想要掌控命运、守护重要之人的初心！
退缩？
还是…前进？
一股不屈的意志，如同火山般在混沌的意识中爆发！那点赤红的火焰，瞬间压倒了冰蓝的犹豫，与青色的坚韧融为一体！
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下，昏迷中的林枫，嘴唇艰难地翕动着，吐出一个微弱却斩钉截铁、如同金铁交鸣般的字：
**“…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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