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找到你了。还有……它!”

青铜鬼面下传出的冰冷话语,如同死神的宣判,每一个字都带着掌控生死的绝对自信和赤裸裸的贪婪。那对猩红的电子眼,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沈拓胸前那被破烂衣衫遮掩的冰冷轮廓之上——璇玑星枢!

死亡的铁幕轰然落下!

快艇甲板上,所有“沉渊卫”战士手中那闪烁着幽蓝电弧的狰狞枪口,瞬间完成了冰冷的锁定!重型切割枪发出高频充能的“滋滋”锐响,微型多管速射炮的转膛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摩擦声!只需一个命令,致命的能量束和金属风暴就会将这间摇摇欲坠的陋室连同里面的一切,彻底撕成碎片!

沈拓被数道刺眼的探照灯光柱死死钉在木板床上,如同被钉在标本台上的虫子。强光灼烧着瞳孔,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眩晕。全身的伤口在冰冷杀机的刺激下疯狂叫嚣,左臂刚刚贯通的能量通路如同烧红的铁丝在血肉中灼烧!璇玑星枢紧贴胸口,冰冷的外壳下,核心玉璧深处的幽暗星辰光点疯狂闪烁,冰冷的意念流带着前所未有的尖锐警告:

> **致命锁定!能量过载极限!强行激发!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又是同归于尽!沈拓的牙关几乎要咬碎!千年血仇未报,父亲遗志未承,岂能……岂能就这样和这群鬣狗同归于尽?!

就在这千钧一发、沈拓即将不顾一切引爆璇玑星枢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一直瘫软在墙角、抖如筛糠的秦伯,在青铜鬼面人话音落下的瞬间,那浑浊蒙翳的眼瞳深处,如同死灰复燃般,猛地爆射出一点……决绝到近乎疯狂的寒光!

“嗬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如同垂死野兽般的嘶吼,猛地从秦伯那干瘪的胸膛里炸开!那声音嘶哑、破碎,却蕴含着一种燃烧生命般的惨烈与疯狂!

伴随着这声嘶吼,他那枯槁佝偻的身体,如同被压到极限的弹簧,爆发出与腐朽外表极不相称的恐怖速度!不是冲向门口那如同魔神般的青铜鬼面人,也不是扑向沈拓,而是……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猛地撞向陋室墙壁上那柄悬挂着的、早已锈迹斑斑的鱼叉!

“咔嚓!”

枯槁的手指如同铁钳,狠狠抓住鱼叉布满暗红锈迹的木柄!猛地一拽!

鱼叉应声而落!那锈蚀的、如同獠牙般的三股叉尖,在强光照射下,反射出最后一抹凄厉的寒芒!

秦伯的身体借着前冲的势头,毫不停留!他枯瘦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在那数道致命的枪口锁定他之前,已经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带着古老水战搏杀痕迹的诡异身法,猛地扑到了那扇被强光穿透、油纸尽碎的破窗之前!

“老东西!找死!”青铜鬼面人猩红的电子眼闪过一丝冰冷的怒意!他显然没将这个行将就木的老渔夫放在眼里,只是随意地一挥手!

“滋——嗡——!”

数道幽蓝色的脉冲能量束,如同毒蛇的獠牙,瞬间撕裂空气,带着高频的死亡嗡鸣,狠狠射向秦伯扑向窗口的身影!速度之快,避无可避!

然而,秦伯的目标根本不是闪避!他扑到窗边,布满厚茧的枯手死死抓住窗棂,布满皱纹、因极度用力而扭曲的脸上,露出一抹混合着无尽悲怆与刻骨仇恨的惨笑!他浑浊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冰冷的钢铁快艇,穿透了那狰狞的青铜鬼面,死死钉在了某个虚无的、流淌着千年污血的名字上!

“王……焕……老狗……血债……血偿——!!!”

一声泣血般的嘶吼,如同最后的诅咒,狠狠砸在冰冷的空气中!他手中的鱼叉,带着他全身的重量和燃烧生命的最后力量,不是掷向快艇,而是……如同标枪般,狠狠扎向自己脚下……那冰冷潮湿的地面!

“噗嗤!”

锈蚀的叉尖深深没入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这看似自杀般的举动,却让青铜鬼面人猩红的电子眼骤然收缩!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阻止他!”冰冷的命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但,迟了!

就在鱼叉没入地面的瞬间——

“轰隆——!!!”

一声沉闷到仿佛大地心脏爆裂的巨响,从秦伯脚下猛地爆发出来!整个陋室如同遭遇了最猛烈的地震,疯狂地摇晃、塌陷!地面如同脆弱的蛋壳,以鱼叉刺入点为圆心,瞬间崩裂开无数道狰狞的裂缝!

更恐怖的是,伴随着地面的崩裂,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黑黄色烟雾,如同压抑了千年的恶鬼,猛地从裂缝深处喷涌而出!烟雾带着刺鼻的硫磺、硝石和某种陈年油脂燃烧的恶臭,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小心!是‘猛火油’(石油)!还有……火药!”一个沉渊卫战士头盔内置的探测器发出尖锐的警报!声音中带着一丝惊骇!

这陋室之下,竟然埋藏着大量陈年的、极易挥发燃烧的猛火油?!而秦伯那看似自杀的一叉,精准地刺破了封存猛火油的地层?!那浓烈的黑黄烟雾,正是挥发到极致的油蒸汽!

“退!快退!”青铜鬼面人终于色变!他那冰冷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急促!这老东西,竟然在这水边陋室下埋了如此恐怖的陷阱!他要同归于尽!

然而,秦伯的动作比他的命令更快!

就在黑黄烟雾喷涌、遮蔽视线的瞬间,秦伯那枯槁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借着烟雾的掩护和地面塌陷的混乱,猛地扑向木板床上的沈拓!

“走——!”

一声嘶哑到极致的低吼在沈拓耳边炸响!一只冰冷枯槁、却蕴含着巨大力量的手,如同铁钳般狠狠抓住沈拓的胳膊!巨大的力量几乎要将沈拓的骨头捏碎!同时,秦伯的另一只手,猛地探向自己腰间一个不起眼的、油布包裹的旧口袋!

沈拓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从床上猛地拽起!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秦伯拖着,狠狠撞向陋室后方那面因剧烈震动而摇摇欲坠、布满裂缝的土坯墙壁!

“轰——!”

秦伯的身体如同攻城锤,带着沈拓狠狠撞在墙上!早已不堪重负的土墙应声破开一个大洞!冰冷的夜风裹挟着水汽猛地灌了进来!

洞外,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冰冷的河水!这陋室的后墙,本就建在水边,此刻被撞开,下方就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水流!

“跳!”秦伯嘶吼着,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沈拓狠狠推向破洞外的黑暗水流!动作决绝,没有丝毫犹豫!

“老东西!你找死!”破洞外,快艇上传来青铜鬼面人暴怒的咆哮!数道幽蓝的脉冲束撕裂烟雾,狠狠射向秦伯推开沈拓的身影!

“噗!噗噗!”

沉闷的肉体撕裂声响起!秦伯枯瘦的身体猛地一震!后背瞬间炸开数个焦黑的孔洞!暗红的血液混合着破碎的内脏,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

“呃……”秦伯发出一声模糊的闷哼,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向前踉跄一步。但他那只抓住沈拓胳膊的手,却如同烧红的铁钳,没有丝毫放松!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那混合着悲怆与仇恨的惨笑更加扭曲,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被推出去的沈拓,又仿佛穿透了他,看到了某个更加遥远的身影。

“活……下去……告……告诉……”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出一个名字,但涌出的血沫堵住了喉咙,只留下一个无声的唇形。

下一刻,他那枯槁的身体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不是躲避身后射来的死亡光束,而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扑向破洞边缘,那被他撞开的、散落在地上的几块断裂的木板!

同时,他那只一直探在腰间油布口袋里的枯手猛地抽出!手中赫然握着一个极其简陋的、用竹管和火绒制成的……火折子!

火折子的顶端,一点微弱的火星,在浓烈的黑黄油蒸汽中,如同鬼火般跳跃!

“不——!!!”沈拓被推出破洞,身体坠向冰冷河水的瞬间,瞳孔中倒映出这如同炼狱的一幕!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秦伯浑浊的眼中,最后一丝光芒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与……一丝解脱?他枯槁的身体扑在散落的木板上,如同拥抱死亡。那点跳跃的火星,在他失去生命的指尖,轻轻飘落……

“轰——!!!!!”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爆炸,瞬间吞噬了一切!

赤红色的火球,如同地狱之门在人间洞开,猛地从陋室破洞处、从那浓烈的黑黄油蒸汽中腾空而起!爆炸的冲击波混合着灼热的气浪、燃烧的碎木、滚烫的泥土和……秦伯那瞬间化为飞灰的残躯,如同毁灭的狂潮,狠狠席卷向窗外那艘近在咫尺的钢铁快艇!

“轰隆!!!”

快艇首当其冲!那冰冷坚硬的钢铁外壳在如此近距离的恐怖爆炸面前,如同纸糊般扭曲、撕裂!甲板上数名沉渊卫战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狂暴的火焰和气浪瞬间吞没、撕碎!刺眼的火光映亮了半边漆黑的河面,也映亮了青铜鬼面人那瞬间被惊骇和暴怒扭曲的猩红电子眼!

“混蛋——!!!”他愤怒的咆哮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彻底淹没!

沈拓的身体,被爆炸产生的巨大气浪狠狠拍进冰冷的河水之中!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口鼻瞬间灌满了腥咸苦涩的河水!冰冷的窒息感再次将他吞没!

混乱!灼热的气浪在水面翻滚!冰冷的河水疯狂涌入!燃烧的碎片如同陨石般砸落!快艇残骸在火焰中发出扭曲的呻吟!

“呃……”沈拓的意识在冰冷与灼热、窒息与冲击的交织中沉浮。他拼命挣扎着,试图向上浮起,但身体如同灌满了铅,每一次划水都耗尽残存的气力。

就在他肺里的空气即将耗尽,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瞬间——

“哗啦——!”

一声急促的破水声在附近响起!

一只冰冷、纤细却异常有力的手,如同水鬼的爪子,猛地从浑浊的水中探出,精准无比地抓住了沈拓下沉的胳膊!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将沈拓沉重的身体硬生生从水下拖拽而起!

“噗哈——!”沈拓的头颅猛地冲出水面,贪婪地、剧烈地吸入一口带着硝烟和血腥味的冰冷空气!视线被水模糊,他只看到一个湿漉漉的、穿着深灰色紧身水袍的身影,正半跪在一艘……极其狭长、造型如同柳叶般轻巧迅捷的……梭形小艇之上!

小艇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线条流畅得如同天生的水族。艇尾一个微型的水下推进器正发出低沉而强劲的嗡鸣,推动着小艇在混乱的水面上灵巧地规避着坠落的燃烧物!

“抓住!”一个冰冷、急促、却异常熟悉的女声在沈拓耳边响起!

苏砚?!

沈拓布满水珠和血污的脸上,瞳孔骤然收缩!他看清了!那半跪在梭形小艇上、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苍白脸颊、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的女人,正是苏砚!她深琥珀色的眼眸在爆炸的火光映照下,闪烁着一种近乎非人的冷静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如何躲过爆炸?如何找到他的?!

“不想被王家的炮艇轰成渣滓,就立刻上来!”苏砚的声音冰冷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她一边死死抓着沈拓的胳膊,一边警惕地扫视着后方河面上那艘正在火焰中挣扎、却依旧有几门炮塔在试图转向瞄准这里的快艇残骸!

沈拓根本来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他强忍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和肺腑的灼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借着苏砚的拖拽,如同一条濒死的鱼,狼狈不堪地翻上了那艘仅容两三人、湿滑冰冷的梭形小艇!

“砰!”他的身体重重砸在艇底,牵动伤口,痛得他眼前发黑,又是一口带着星屑的血沫喷出。

“坐稳!”苏砚看也不看他,低喝一声。她纤细的手指在艇身一个不起眼的操控面板上飞快地点动了几下!

“嗡——!!!”

艇尾的水下推进器发出一声更加高亢的嗡鸣!强大的推力瞬间爆发!狭长的梭形小艇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向前蹿出!艇身几乎贴着水面飞掠,在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白色水痕!

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般刮在沈拓脸上,吹散了些许眩晕。他挣扎着坐起,背靠着冰冷的艇壁,大口喘息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前方操控小艇的苏砚那紧绷的背影。

身后,快艇残骸的火焰还在熊熊燃烧,映红了半边夜空。隐约传来青铜鬼面人暴怒的咆哮和沉渊卫重新组织追击的呼喝声。

“你……”沈拓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为什么……”

“闭嘴!”苏砚头也不回,声音冷得像冰,打断了他的质问。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前方黑暗的河道,手指在操控面板上不断微调,梭形小艇如同灵活的游鱼,在狭窄弯曲的水道中高速穿行,险之又险地避开一处处礁石和沉木。“想活命,就抱紧你怀里那要命的东西!王家的‘沉渊卫’主舰就在下游!我们只有不到三分钟的时间!”

她顿了顿,深琥珀色的眼眸在艇内昏暗的指示灯下,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冰冷的讽刺:

“顺便告诉你一声,你刚才舍命救下的那个老东西……秦伯,他根本不姓秦。”

“他姓……柳。”

“柳沅的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