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门内乾坤
光明。无边无际的光明。
云逍感觉自己像一片羽毛，在光的海洋中漂浮。没有上下，没有前后，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肢体存在。只有意识还在运转，却异常清晰。
"小夭？"他试图呼唤，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没有回应。只有光，温柔而冷漠地包裹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在这里时间似乎没有意义——光明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的灰色空间。云逍发现自己站在一块漂浮的"岛屿"上，岛屿由某种半透明的材质构成，表面不断流动着画面和色彩，像是凝固的记忆。
他试探性地迈出一步，岛屿表面泛起涟漪，映出一段陌生的场景：一个白衣女子在雪地中练剑，招式与云家剑法有七分相似，却多了几分飘逸。女子转身的瞬间，云逍心头一震——那是年轻时的洛倾歌！
"母亲..."
岛屿边缘突然延伸出一道半透明的桥梁，连接向远处另一块漂浮的碎片。云逍踏上桥梁，每走一步，桥面就浮现出不同的画面：洛倾歌接受神凰使的仪式、她潜入北冥界成为卧底、她偷偷照顾幼年的小夭...
"这些都是...母亲的记忆？"
第二块岛屿更大些，表面覆盖着冰雪。云逍刚踏上去，刺骨的寒意就扑面而来。这里的画面更加破碎：北冥界主站在冰崖边，背后是无数跪拜的修士；洛倾歌在黑暗中书写密信；一场惨烈的战斗在冰原上展开...
"逍...儿..."
微弱的呼唤让云逍浑身一震。他循声望去，在岛屿中央的冰柱中，封冻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母亲？！"云逍冲过去，徒手刨挖坚冰。手指很快被割得鲜血淋漓，但他顾不上疼痛。
冰层渐渐透明，露出里面的人影——确实是洛倾歌，但只是一缕残魂，像风中烛火般微弱。她睁开眼睛，目光落在云逍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
"你终于...来了..."
云逍喉咙发紧："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怎么会在这里？"
"时间...不多..."洛倾歌的声音断断续续，"听好...幽凰与神凰...本是一体...北冥想利用幽凰之力...打破世界屏障..."
"世界屏障？"
"修真界之上...还有更高层次的存在..."洛倾歌的残魂闪烁了一下，"北冥发现这个秘密...变得疯狂...他要释放幽凰...吞噬这个世界...跃升到更高维度..."
云逍如遭雷击。所以北冥界主的目的不是控制幽凰，而是...毁灭这个世界？
"小夭呢？她在哪？"
"记忆迷宫中...找回自己..."洛倾歌的身影开始消散，"找到核心...做出选择...记住...爱是平衡之力..."
"母亲！等等！"云逍伸手想抓住她，却只碰到冰冷的空气。洛倾歌的残魂化作点点金光，融入岛屿之中。冰面上留下一行字：
「爱为锁，亦为钥」
云逍跪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母亲留下的线索太过模糊，但他隐约明白了什么——三百年前那场屠杀，北冥界主的疯狂计划，母亲和小夭的牺牲...一切都指向同一个目标：世界屏障。
远处传来一声凤鸣。云逍抬头，看到极远处有一团金红色的光芒在闪烁。他立刻起身，向那个方向奔去。
穿越记忆迷宫的过程如同在梦境中行走。有些岛屿踩上去会沉没，有些则会分裂成无数碎片。云逍不得不依靠直觉选择路径，偶尔能看到小夭留下的金色羽毛作为标记。
不知走了多久，空间突然变得不稳定。远处传来剧烈的爆炸声，一道紫色闪电劈开混沌，北冥界主的身影从中走出！
"找到你了！"他的紫眸锁定云逍，银发在虚空中狂舞，"你以为逃进门内就能阻止我？"
云逍拔剑在手："你疯了！释放幽凰会毁灭整个世界！"
"毁灭？不！"北冥界主狂笑，"是升华！这个世界只是牢笼，我要打破它！"他双手结印，九道紫雷从天而降！
云逍仓促闪避，仍被一道紫雷击中右肩，顿时整条手臂失去知觉。他咬牙反击，剑锋划过北冥界主的衣袍，却如同砍在幻影上——对方在门内世界的形态似乎不受物理规则限制！
"蝼蚁之力。"北冥界主轻蔑地挥手，云逍顿时被无形之力掀飞，重重撞在记忆岛屿上。岛屿表面裂开，差点将他吞没。
就在北冥界主准备最后一击时，一道金红火焰横空而来，逼得他后退数步！
"离他远点！"小夭的声音从高空传来。云逍抬头，看到一只美丽的金红色凤凰盘旋而下，翼展足有三丈，尾羽流淌着火焰。但仔细看去，凤凰右翼尖端有黑色纹路在缓慢扩散。
凤凰落在云逍身边，光芒中化为人形——已经是少女模样的小夭，金红羽衣加身，眼眸中跳动着火焰。她扶起云逍，手心传来的温度瞬间驱散了他体内的寒气。
"你没事吧？"小夭的声音既有少女的清脆，又带着某种古老的回响。
云逍摇头："只是皮外伤。你...恢复记忆了？"
小夭——或者说凤族长的意识——点点头："大部分。这里是天启之门的内部，由幽凰和神凰的共同记忆构成。"她警惕地看着北冥界主，"他撕裂空间跟进来，但在这里他的力量受限。"
北冥界主冷笑："受限？小凤凰，你太天真了。"他突然伸手抓向虚空，扯出一段黑色记忆丝线，"看看这个！"
丝线化作无数尖锐的黑刺射来！小夭展开羽翼护住云逍，黑刺击中羽翼发出金属碰撞声。但有一根绕过防御，直取云逍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小夭推开云逍，自己却被黑刺贯穿肩膀！她痛呼一声，伤口处冒出黑气，金色羽毛迅速变黑脱落。
"小夭！"云逍抱住她，发现黑气正在她体内扩散。
"没...事..."小夭咬牙拔出黑刺，"只是...幽凰的怨念..."
北冥界主趁机逼近："多么感人。可惜你们都要死在这里！"他双手凝聚出一柄紫黑色长剑，"没有天启之门的限制，我可以尽情使用力量！"
长剑劈下，空间都被撕裂！云逍抱起小夭急退，原先站立的地方已经化为虚无。北冥界主的力量在门内确实受限，但依然恐怖至极。
"必须...去核心..."小夭虚弱地说，"那里...能阻止他..."
"怎么走？"
小夭指向远处一团旋转的金黑双色漩涡："那是...记忆洪流...穿过它..."
北冥界主似乎看穿了他们的意图，突然改变策略。他不再攻击，而是开始撕裂周围的记忆岛屿！每毁掉一座岛屿，空间就变得不稳定一分。
"他要破坏天启之门的内部结构！"小夭挣扎着站起来，"这样幽凰就能提前脱困！"
云逍当机立断："我拖住他，你去核心！"
"不行！"小夭抓住他的手，"一起去！"
两人向记忆洪流奔去，身后是北冥界主疯狂的破坏。空间开始崩塌，碎片如雨般坠落。一道巨大的裂缝横亘在前方，几乎无法跨越。
"跳过去！"云逍抱起小夭，全力一跃——
北冥界主的紫雷后发先至，击中云逍后背！他喷出一口鲜血，仍死死抱住小夭不松手。两人勉强落在裂缝边缘，云逍的双腿已经悬空。
"抓住！"小夭拼命拉住他，羽翼拼命拍打。
北冥界主的身影出现在裂缝对面，冷笑着举起手，准备最后一击。
就在这危急时刻，一道白光从崩塌的记忆岛屿中射出，正中北冥界主胸口！他闷哼一声，低头看着胸口的白光——那是一截冰晶长矛，矛身上缠绕着熟悉的能量。
"洛...倾歌..."北冥界主难以置信地看向攻击来源。
云逍也转头望去。在崩塌的记忆岛屿上，洛倾歌的残魂再次凝聚，手持冰矛，目光坚定。
"母亲！"
洛倾歌没有回应，只是对北冥界主说了什么。距离太远，云逍听不清，但看到北冥界主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震惊，继而是一种扭曲的痛苦。
趁这个机会，小夭将云逍拉上来，两人头也不回地冲向记忆洪流。
"母亲她...？"云逍边跑边回头。
"那是她最后的执念..."小夭的声音带着悲伤，"为了保护你..."
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云逍不敢回头，但能感觉到北冥界主的气息暂时消失了——母亲用最后的力量为他们争取了时间。
记忆洪流近在咫尺，那是一个巨大的金黑双色漩涡，无数画面在其中闪烁。小夭紧紧握住云逍的手："无论看到什么...别松手！"
两人纵身跃入漩涡。
刹那间，无数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神凰与幽凰从混沌中诞生，彼此依偎；
人类修士发现它们的力量，开始崇拜与恐惧；
北冥祖师设计分离双凰，幽凰被封印，神凰悲痛欲绝；
神凰族长预见未来的灾难，秘密安排后路；
洛倾歌接受使命，潜伏北冥界；
小夭被藏在凡间，记忆与力量被封印...
记忆洪流的尽头是一片宁静的空间，中央悬浮着一颗巨大的黑金色光球，表面不断浮现出痛苦的面容。
"幽凰本体..."小夭轻声道，"被封印的核心。"
云逍惊讶地发现，光球被九条锁链束缚，每条锁链都延伸向虚空。其中四条已经断裂，对应他们收集的四块神诀碎片。剩余五条锁链上刻着不同的符文，光芒强弱不一。
"五大门派的镇派之宝..."小夭解释道，"当年参与封印的门派各自保管着一部分钥匙。"
光球似乎感应到他们的存在，突然剧烈震动！一条断裂的锁链猛地扬起，如鞭子般抽来！云逍推开小夭，自己却被锁链缠住腰部，拖向光球！
"云逍！"小夭化为凤凰形态追来，金红火焰喷向锁链，却无法切断。
距离光球越近，云逍越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那不是单纯的毁灭之力，而是一种扭曲的、疯狂的存在，渴望吞噬一切，却又充满悲伤。
锁链将他拉到光球表面，黑金色能量开始侵蚀他的身体。痛苦难以形容，仿佛每个细胞都在被撕裂。云逍咬牙坚持，突然发现光球内部有个小小的金色光点——那是...神凰的气息？
"小夭！"他用尽全力喊道，"它体内有神凰的部分！"
凤凰形态的小夭长鸣一声，径直冲向光球！在接触的瞬间，她变回人形，双手按在光球表面，额头抵上去，闭上眼睛。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光球表面的黑色逐渐褪去，露出里面的金色内核。锁链也停止了攻击，静静悬浮在空中。小夭的身体开始发光，金红与黑色的能量在她周围形成漩涡。
"原来如此..."她的声音空灵悠远，"幽凰从未想毁灭世界...它只是太孤独了..."
云逍挣脱锁链，艰难地爬到小夭身边："什么意思？"
"当年被强行分离的痛苦让它疯狂..."小夭睁开眼，左眼金黄，右眼漆黑，"它需要的是...平衡。"
光球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传出低沉的声音：「自由...或毁灭...」
小夭转向云逍，表情复杂："现在必须做出选择了。用四钥永久封印，或者..."
"或者尝试平衡。"云逍接话，想起母亲留下的线索，"爱为锁，亦为钥。"
小夭点头："但风险极大。若失败，幽凰将完全释放。"
云逍看着光球中的金色光点，突然明白了什么："幽凰和神凰...它们本是一体双生，就像..."他看向小夭，"就像你体内的两种血脉。"
小夭——凤族长的意识似乎完全苏醒了："正是如此。三百年前我就预见到这一点，所以安排了自己的转世，让两种血脉在同一个容器中融合...等待平衡的时刻。"
"而现在就是这个时刻？"
"只有你能决定。"小夭认真地说，"作为神凰使的后裔，你有选择的权力。"
云逍陷入沉思。永久封印意味着暂时的安全，但世界会继续失衡；尝试平衡风险极大，却可能是唯一的出路。
远处空间突然震动——北冥界主正在突破洛倾歌的阻拦，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时间不多了。
云逍深吸一口气，做出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