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这几日,新入宫的妃嫔们日日前往坤宁殿向皇后请安,唯有楚棠从未露面,不是差碧桃来告假说身子不适,便是直接传话说还未起身

刘舒不仅不恼,反而当着众妃的面,命人精心准备了补品送往朝华殿

“宸妃妹妹伺候陛下辛苦,这请安就免了吧。”刘舒端坐在凤座上,嘴角含着端庄的笑意

她指尖轻抚茶盏边缘,目光扫过底下众妃各异的神色

这话落在新妃耳中,犹如针扎,入宫数日,她们连陛下的衣角都没碰到过,更遑论承宠

周妙言不是没试过去陛下必经之路等候,可还未靠近,就被内侍们拦下

此刻她正咬牙切齿地绞着帕子,忽然将矛头指向白若菱,“白婕妤不是与宸妃娘娘是幼时玩伴吗?怎么宸妃娘娘却不顾念旧情,让陛下去白婕妤殿中坐坐呢?”

白若菱神色未变,只淡淡道,“陛下想去何处,岂是旁人能左右的?”

“哼!”周妙言冷笑,“我看宸妃就是自私,只顾自己快活,哪管旁人死活!”

白若菱依旧平静,“周婕妤此言差矣,宸妃娘娘如何,陛下自有圣断,宸妃娘娘也不过是尽本分伺候,咱们都是陛下的妃子,当以陛下为重。”

她抬眼直视周妙言,“而不是在此处互相攻讦。”

一旁的林惜月适时接话,“白婕妤说得在理。”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周妙言一眼,“咱们还是谨守本分,莫要成了阖宫的笑柄。”

最后两字咬得极重,显然是在暗讽周妙言拦驾未成的丑事

周妙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不敢再发作

上首的刘舒始终含笑听着,心中却在冷笑——这个蠢表妹,嘴就没个把门了,真是什么都敢说

朝华殿的凉亭内,阳光透过亭檐,在楚棠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抚了抚鬓角,那支白玉兰步摇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楚棠正执金剪修剪一株茉莉,听完琼枝的禀报,她嗤笑一声,“刘舒至少会做表面功夫,这周妙言怎么蠢得跟猪似的,真是表姐妹吗?”

琼枝低声道,“娘娘,周婕妤如此对您不敬,可要给些教训?”

楚棠放下金剪,指尖轻抚洁白的花瓣,“不急。”

她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让她闹,闹得越大越好。”

忽而话锋一转,“这几日,苏玉蓉可有动作?”

“回娘娘,苏美人倒是往宫外寄了封家书,上面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就是诉说想念家中的爹娘。”琼枝垂首道

“是吗?”楚棠挑了挑眉,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那她可曾在信中提到秦婉儿?”

琼枝有些惊讶,不明白自家娘娘是怎么知道的,忙回道,“有提到。”

“那就盯紧秦婉儿,她虽在宫外,但想要送点东西入宫还是能做到的。”楚棠勾唇,她怕是已经猜到苏玉蓉要怎么对付自己了

因为上辈子,在自己生辰宴上,她还真差点中了这两人的计,不过却害了琼枝

所以她不会再重蹈覆辙,也不会再失去琼枝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轻纱帷帐,在楚棠精致的面容上投下斑驳光影,她正睡得香甜,忽然被殿外尖锐的争吵声惊醒,睁开惺忪睡眼,发现殿内空无一人,窗户大敞着,争执声清晰地传了进来

“宸妃娘娘究竟是真的在午睡,还是在故意刁难我?”一个尖利的女声刺破宁静

楚棠蹙起秀眉,随手披了件月白色绣银丝海棠的外衫,赤着玉足走出殿门

只见台阶下,一个身着粉红织金宫装的女子正气势汹汹地要往里闯,碧桃张开双臂死死拦在殿门前

“贱婢!”那女子扬起手就要打人,腕间的金镯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光

“放肆!”楚棠冷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威严十足

肖美人猛地回头,看见楚棠站在殿门口,乌黑的长发未绾,几缕青丝垂在肩头,显然是刚从榻上起身的模样

她慌忙收回扬起的手,敷衍地福了福身,“见、见过宸妃娘娘。”

楚棠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望向碧桃,“这是在吵什么?”

碧桃立即跪下,“回娘娘,是肖美人想要拜见您,但娘娘正在午睡,奴婢就自作主张拦住了肖美人。”

她额头抵地,“请娘娘恕罪。”

“起来。”楚棠自然不会怪罪碧桃,这才将目光转向肖美人,眼中寒光凛冽,“肖美人,我午睡你要硬闯,还口出不逊要打我的宫人,是何道理?”

肖美人咬了咬朱唇,装出一副委屈模样,“娘娘,我入宫几日,还未来拜见过您。”

她示意身旁宫女捧上一个锦盒,“今日特意备了薄礼前来叨扰。只是...”

她瞥了眼碧桃,“我已在殿外等了半个时辰,还以为这宫人故意刁难...”

“是吗?”楚棠冷笑一声,指尖轻轻抚过腕间的羊脂玉镯

什么拜见,不过是见她独得圣宠,想来攀附,好分一杯羹罢了

“碧桃,”楚棠突然变脸,“怎么能让肖美人在外面等半个时辰?真没规矩!”

她厉声道,“这不用你伺候了,滚下去!”

“是...”碧桃装作委屈的样子,垂着头快步退下

肖美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这个贱婢敢拦她,活该被责骂!

“娘娘,一些不入流的小玩意,还望您能够喜欢。”肖美人殷勤地递上锦盒

楚棠给琼枝使了个眼色,琼枝立即上前,恭敬地接过锦盒

“既然如此,”楚棠转身往殿内走去,月白衣袂飘飘,“那便进来坐坐吧。”

“谢娘娘!”肖美人喜出望外,急忙跟上,她没看见走在前面的楚棠嘴角那抹讥诮的冷笑

肖美人跟着楚棠步入内殿,眼睛立刻被殿内的陈设吸引,金丝楠木的桌椅泛着温润光泽,博古架上摆着各色珍玩,连地上铺的都是西域进贡的织金地毯

她暗自咋舌,这朝华殿的奢华程度,怕是连皇后的坤宁殿都比不上

“坐吧。”楚棠随意指了指下首的紫檀木椅,自己则慵懒地倚在主位的软榻上,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月白色的衣衫上投下斑驳光影

肖美人小心翼翼地坐下,只敢挨着椅子边缘,她接过琼枝奉上的茶盏,青瓷薄如蝉翼,茶汤清亮,香气扑鼻,虽然对楚棠而言只是寻常之物,但在肖美人眼中已是难得的珍品

“娘娘这茶...”肖美人抿了一口,眼睛一亮,“我在家时,父亲得了二两这样的好茶,都舍不得喝呢。”

楚棠唇角微扬,指尖轻轻摩挲着腕间的羊脂玉镯,“喜欢就带些回去。”

她看着肖美人受宠若惊的样子,心中冷笑——这点小恩小惠就欢喜成这样,果真是个眼皮子浅的

肖美人放下茶盏,忽然压低声音,“娘娘待人这般宽厚,可有些人却不知好歹。”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凑近道,“今日在坤宁殿,周妙言那个贱人,竟敢当着众人的面说娘娘的不是!”

“哦?”楚棠挑眉,装作好奇的样子,“她都说了些什么?”

“她说...”肖美人绘声绘色地模仿起来,“‘宸妃不过仗着陛下宠爱,就目中无人,连给皇后请安都不去'。”

说完又急忙补充,“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周妙言那个贱人说的!”

楚棠轻笑一声,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划过,“周婕妤年轻气盛,口无遮拦也是有的。”

她抬眼看向肖美人,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不过...肖妹妹这般维护是,倒让我很是感动。”

肖美人闻言,脸上立刻堆满谄媚的笑容 ,“能为娘娘分忧,是我的福分。”

她眼珠一转,又压低声音道,“娘娘不知道,那周妙言还说了更过分的话...”

就在肖美人说得起劲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琼枝匆匆进来,在楚棠耳边低语几句,楚棠眼中精光一闪,随即恢复如常

“肖妹妹,”楚棠忽然打断她的喋喋不休,“本宫忽然有些乏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她转向琼枝,“去取两包茶叶来,给肖美人带上。”

肖美人虽然意犹未尽,但得了赏赐还是喜出望外,连忙起身行礼告退,走出朝华殿时,她没注意到楚棠眼中那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待肖美人走远,楚棠才轻声问道,“秦婉儿那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