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舒端坐凤座,鎏金护指轻轻划过案几上的宫宴册子,“宸妃的生辰宴,陛下交于我来办。”
她抬眼看向下首的周妙言,凤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你便跟着我一起,多学学。”
“是。”周妙言垂首应道,涂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这倒是方便她动手脚了
刘舒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九凤金冠的珠串微微晃动,她心中冷笑:若这蠢货真能让楚棠栽跟头自然最好;若是引火烧身...横竖不过是枚弃子罢了
一日午后,玉仙湖上波光粼粼,楚棠斜倚在白玉亭栏边,月白色薄纱披帛被微风轻轻拂动,她指尖捻着青瓷茶盏,发间的白玉兰步摇在阳光下泛着温润光泽
“娘娘的生辰快到了。”白若菱坐在对面,淡青色裙裾铺展在石凳上,“我还记得儿时,娘娘每回生辰都要去乐君山踏青。”
她望着湖中盛放的荷花,眼中带着怀念,“不知入了宫,是否还能这般肆意。”
楚棠放下茶盏,腕间翡翠镯子碰在石桌上发出轻响,“如今困在这宫墙里...”
她目光掠过重重殿宇,声音轻得像叹息,“哪还能似从前。”
白若菱忽然压低声音,“听说皇后娘娘操办您的生辰宴席,周婕妤也跟着呢。”
楚棠执起团扇轻摇,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是吗?没想到周妹妹对本宫的生辰如此上心。”
扇面掩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眸子,“本宫真是...好生期待啊。”
白若菱闻言,执壶的手微微一顿,她抬眼看向楚棠,忽然了然地轻笑,“就是不知,周婕妤会给娘娘备下怎样的'惊喜'。”
湖风穿过亭柱,带着荷香,楚棠正享受着片刻的宁静,忽见九曲桥上走来两个身影
肖美人穿着桃红绣金线的宫装,正兴奋地指着亭子,“林姐姐快看!是宸妃娘娘!”
林惜月一袭淡紫襦裙,闻言脚步微顿,她目光沉静地望过来,发间素银簪在阳光下闪过冷光,“那便去拜见吧。”
肖美人已提着裙摆小跑过来,额上沁着细汗,“见过宸妃娘娘!”
她笑得谄媚,眼角堆起细纹,“没想到能在此遇见娘娘,真是妾的福分。”
林惜月随后走来,姿态从容地福身,“见过宸妃娘娘。”
她目光扫过石桌上的茶具,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浅笑,“可是扰了娘娘雅兴?”
楚棠团扇轻点,白玉扇坠微微晃动:“正好添两个杯子的事。”
她眼尾余光瞥见肖美人瞬间亮起的眼神,唇畔笑意更深,“琼枝,看茶。”
阳光透过亭檐,在众人衣袂上投下斑驳光影,楚棠抚着腕间玉镯,目光掠过林惜月沉静的侧脸,最终落在远处菡萏阁的方向
菡萏阁内烛影摇曳,苏玉蓉独坐窗边,银釭台上的火焰将她的侧影投在青砖地上,纤细的手指捏着张字条微微发抖
待看清内容,她猛地将纸条凑近烛火,火舌倏地卷过边缘,焦黑的灰烬如蝶般飘落
指尖发凉,她抚着胸口起身,从妆匣暗格取出个白瓷小瓶,倒出的黑褐色药丸在掌心滚动,散着刺鼻的苦味
殿外忽响起脚步声,惊得她手腕一颤,药丸险些滚落,不及细想,她仰头吞下药丸,喉间顿时泛起灼烧般的苦涩
“美人,”宫人同心立在鲛绡帘外,“皇后娘娘差人送了蜀锦来,说是裁做衣裳赴宸妃娘娘生辰宴正相宜。”
苏玉蓉强压喉间不适,将瓷瓶塞回暗格
“拿进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同心捧着黑漆木盒躬身入内,盒中蜀锦色泽沉静,靛青底子上织着银线缠枝纹,确是宫中常见的赏赐品级
苏玉蓉指尖拂过冰凉缎面——皇后惯会做这般不偏不倚的表面功夫
“收进箱笼罢。”她合上盒盖,绢帕掩住轻咳
同心退下后,苏玉蓉推开槛窗,望着远处坤宁殿的方向,她抚过仍发烫的喉间,唇边溢出冷笑,待借这生辰宴除去宸妃...下一个便是这伪善的皇后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晚霞如泼墨般晕染天际,余晖透过朝华殿庭院中的雕花木窗洒落,给青石板地面、朱漆廊柱乃至楚棠鬓边的鎏金步摇都镀上了一层金黄的色彩
玄凌一袭月白常服,衣摆绣着暗银云纹,正坐在梧桐树荫下的石凳上,指尖随意拨弄着腰间玉佩的流苏,悠然自得地欣赏着庭院角落那株盛开的海棠
身旁的楚棠着浅霞色罗裙,袖口缀满细碎的珍珠,正托腮望着远处归巢的雀鸟,裙裾在微风中轻轻拂过石凳边缘
宫人们悄无声息地布菜,桌上摆满了丰盛的晚膳,香气混合着庭院里新剪的薄荷气息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玄凌收回赏景的目光,心情愉悦地看向楚棠,见她发间一支蝴蝶簪的翅膀正随转头微微颤动,不由得微笑着问道,“棠棠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楚棠嘴角微扬,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今日我与若菱姐姐一同去了玉仙湖赏荷花,还碰见了林婕妤和肖美人,便一同坐下品茶聊了些闲话。”
玄凌手中的银筷微微一顿,醋意混着梅子饮的酸味泛上来,有些吃味,“棠棠怎得都不来宣和殿找我呢?”
楚棠睫毛轻颤,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指尖捏着袖口绣的缠枝纹连忙解释,“我若是去了,明日谏院的奏折恐怕就要堆满案头了——那些老夫子们提着笔杆子写‘妖妃惑主’的架势,您又不是没见过。”
说罢,她还调皮地嘟了嘟嘴,腕上翡翠镯子磕在瓷盘边沿“叮”地一响,用筷子漫不经心地戳着盘子里的鲈鱼腩,雪白的鱼肉被戳出几个小洞
玄凌见状,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夹起一筷子鱼肉,就着烛光仔细剔除鱼刺后,放入楚棠碗中,袖口擦过她搁在桌沿的手背,温柔地说,“那又如何?就算他们说棠棠是祸水,那我就是昏君。”
楚棠*耳尖倏地红了,听了玄凌的话,心中像被蜜糖浸透的桂花糕般一暖,嘴角的笑容也越发灿烂,眼里映着渐次点起的宫灯,“表哥惯会哄我开心。”
用过晚膳后,碧桃和琼枝捧来浸了玫瑰香的铜盆供二人净手,楚棠接过帕子轻拭指尖,提议去聚景园走走消消食
玄凌将她的手拢进自己掌心,触到她指尖残留的些许凉意,自然不会拒绝,欣然起身道,“正好瞧瞧你上回栽的绿萼梅活了没有。”
夜风掠过树梢,二人衣袂交叠,一同往聚景园而去
晚风轻拂,聚景园的柳枝垂落如帘,楚棠轻盈地迈着步子,绣鞋尖儿踢起一片飘落的合欢花瓣,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
她忽而侧身,美眸流转间,耳畔的明月珰随动作晃出一道银光似是不经意地向身旁的玄凌发问,“再过几日便是我的生辰了,表哥可有准备什么稀罕物件儿给我?”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宛如黄莺出谷,尾音微微上扬,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玄凌脚步未停,却故意落后半步,目光落在她发间一支将坠未坠的珊瑚簪上,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宠溺的笑容,“自然是准备了好东西,棠棠定会喜欢的。”
他的语气笃定,指尖不着痕迹地替她扶正簪子,仿佛对自己的礼物充满了信心
楚棠闻言,倏地转身,裙摆旋开半朵花形,心中的好奇愈发强烈,她眨巴着大眼睛,一把攥住玄凌的袖角,追问道,“是什么,表哥快告诉我!”
然而,玄凌却卖起了关子,他就势反手握住她的指尖,神秘兮兮地一笑,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秘密,待到生辰那日,棠棠自然就知晓了。”
温热的气息扫过她耳垂,惊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楚棠见状,指尖在他掌心掐了一下,小嘴不自觉地嘟了起来,显然对玄凌的回答不太满意,她甩开他的手,加快脚步,绣鞋踩过青石板缝隙间的苔藓,快步向前走了两步,似乎是在生闷气
玄凌见状,眼底浮起无奈的笑意,摇了摇头,连忙大步追上,伸手将楚棠拉住
楚棠一个没留神,被力道带得踉跄,猝不及防地撞进了玄凌的怀中,刹那间,他衣襟上沉水香的气息漫涌而来,她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自己的脸颊也像熟透的苹果一般,从耳根烧到颈侧,瞬间涨得通红
楚棠有些羞涩地用手抵住他胸膛,想要从玄凌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可玄凌的手臂却如同铁钳一般,隔着轻薄的夏衫传来灼人的温度,牢牢地将她禁锢在怀中
她的心跳愈发急促,隔着衣料也能听见咚咚声响,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一般,“当着宫人的面,表哥这是做什么呢?”
她的声音略带嗔怪,眼尾却染着水色,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娇羞
玄凌低头看着怀中的楚棠,见她浓睫如蝶翼般乱颤,双颊绯红,如晚霞般迷人,心中不由得一软
他*指腹蹭过她滚烫的脸侧,柔声说道,“提前说了,岂不是就没有惊喜了?棠棠放心,待到生辰那日,满宫的人都会羡慕我的棠棠有如此特别的生辰礼。”
说罢,他的目光越发温柔,眸中映着渐暗的天光与她的影子,仿佛能将人融化
楚棠听了玄凌的话,抵着他胸膛的手悄悄揪紧了衣料,心中的不悦稍稍消散了一些
她娇嗔地撇了撇嘴,鼻尖轻哼一声,嘟囔道,“这还差不多。”
然而,那一抹红晕却始终未曾褪去,如同她袖口绣的缠枝海棠,娇艳欲滴
远处提着宫灯的宫人们低头屏息,将影子缩进树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