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5

凭借最后一丝力气,我回复了那个人的请求。

“我答应和你结婚。”

对面很快回应,“好,我现在就去接你。”

我躺在病床上,意识模糊间,听见季临川在门外和医生争执。

“病人现在情况很危险,需要立即手术!”

“保大!一定要保大!”

季临川的声音里带着慌乱,可我只觉得讽刺。

现在才想起来要保我?

可惜,已经晚了。

我闭上眼,感受着腹部的疼痛一点点蔓延,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被硬生生剥离。

恍惚间,我听见病房门被猛地推开,一道修长的身影快步走了进来。

低沉的嗓音让我微微睁开眼,“声声。”

视线里,男人西装笔挺,眉眼冷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是沈宴。

季临川的死对头,也是刚刚在消息里答应娶我的人。

季临川见到他,脸色瞬间阴沉,“沈宴?你来干什么?”

沈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径直走到我床边,俯身将我打横抱起。

“我来接我未婚妻。”

季临川瞳孔骤缩,猛地拦住他,“你胡说什么?”

沈宴冷笑一声,目光扫过站在一旁的林薇薇和睿睿,讽刺道,

“季总不是已经有了新欢和孩子吗?怎么,还想让我未婚妻继续当冤大头?”

季临川脸色铁青,伸手就要拽我,“沐声声是我的妻子!”

沈宴侧身避开,语气森冷,“现在不是了。”

他说完,低头看我,声音放轻,“能走吗?”

我虚弱地点点头,靠在他怀里,连看都没看季临川一眼。

季临川彻底慌了,他上前一步,声音里甚至带着哀求,

“声声,你别闹了,我们先治病,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我轻笑出声,眼泪却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季临川,没有以后了。”

季临川僵在原地,脸色惨白。

沈宴没再给他纠缠的机会,抱着我大步离开。

身后,传来季临川歇斯底里的怒吼,“沐声声!你敢走试试!”

可这一次,我没有回头。

6

三天后,我躺在沈家的私人医院里休养。

沈宴推门进来时,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离婚协议,季临川已经签字了。”

我接过文件,指尖微微发颤。

七年的婚姻,就这样结束了。

沈宴坐在床边,目光沉静地看着我,“后悔了?”

我摇头,将文件合上,“只是觉得可笑。”

曾经我以为,季临川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依靠。

可到头来,伤我最深的,也是他。

沈宴忽然伸手,轻轻擦掉我眼角的泪。

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触碰到皮肤时,我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他动作一顿,随即收回手,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以后有我在,没人能再伤你。”

我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忽然想起三年前的一场慈善晚宴。

那时我穿着高跟鞋崴了脚,季临川正被生意伙伴缠住,是沈宴沉默地蹲下身,帮我将鞋跟修好。

他当时也是这样,话不多,却总能在细微处让人安心。

我轻声问道,“为什么是我?”

我们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甚至因为季临川的缘故,连像样的交集都没有。

沈宴拿起旁边的水杯,倒了半杯温水递给我,“七年前,在你家楼下的梧桐树下,你帮我捡过一份重要的合同。”

我愣了愣,模糊的记忆碎片涌上来。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那天我刚从母亲的花店回来,看到一个男人站在树下打电话。

风把他手里的文件吹得四散,我帮着捡了几张,原来那个人是他。

“就因为这个?”

沈宴的目光落在我苍白的脸上,

“不止,这七年,我看着你为季临川洗手作羹汤,看着你为他受委屈,看着你把自己活成了他想要的样子,却忘了你原本有多耀眼。”

我别过脸,望着窗外的梧桐树。

原来真的有人,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把我的委屈都看在了眼里。

沈宴的话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我沉寂已久的心底漾开圈圈涟漪。

我望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没有季临川的虚伪,只有一片坦荡的认真。

我别开视线,声音轻得像羽毛,“沈宴,我刚从一段糟糕的婚姻里爬出来,满身泥泞…”

他却握住我的手腕,力道刚好能让我感受到他的坚持。

“我想要的,从来只有你。”

这时,病房门被敲响,沈宴的助理林舟走进来,递上一份文件,“沈总,季氏集团的最新股价报告。”

沈宴扫了一眼,随手扔在床头柜上。

我瞥见标题旁的红色下跌箭头,幅度触目惊心。

沈宴挑眉,“他挪用公款填补海外私生子的开销,偷税漏税的证据我只是顺手交给了税务局。”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商场上的规矩,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

我沉默了。

原来季临川不仅背叛了感情,连事业都早已蛀空。

那些他口中的“国外项目”,不过是供养林薇薇母子的幌子。

7

沈宴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季临川最后一层伪装。

我忽然觉得过去的七年像一场荒诞的默剧,而我是那个卖力表演却无人喝彩的小丑。

“他会怎么样?”

我轻声问,不是关心,只是想给这段腐烂的关系画上句点。

沈宴收起文件,语气淡漠,“偷税漏税数额巨大,加上挪用公款的证据确凿,季氏很快会被清算。”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苍白的脸上,“至于他本人…法律会给你公道。”

我扯了扯嘴角,所谓公道,不过是迟到的自我救赎。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林舟拿着手机进来,脸色凝重,“沈总,季临川带着人堵在医院门口了。”

沈宴眸色一沉,起身时将薄毯轻轻盖在我身上,“你好好休息,我去处理。”

他转身的瞬间,我忽然抓住他的袖口。

指尖触到他西装上细腻的纹路,才惊觉自己的失态。

我慌忙松开手,低声道,“别伤人。”

沈宴回头看我,眼底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浅淡的笑意,“放心。”

病房里恢复安静,我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是季临川发来的短信,密密麻麻全是忏悔和哀求,说他知道错了,求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点开删除键,连带着过去所有的聊天记录一并清空。

就像拔掉腐烂的智齿,虽然会痛,但终究是解脱。

过了很久,沈宴回来,身上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他递给我一份保温桶,“张妈做的鸽子汤,补身体。”

我没胃口,却还是接过来小口喝着。

“季临川呢?”

沈宴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被警察带走了。他手里拿着你们的结婚证,在医院大厅闹了半天才被强行带走。”

我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

那张结婚证,曾被我小心翼翼地放在丝绒盒子里,以为是一生一世的凭证。

如今想来,不过是他用来困住我的枷锁。

我又继续问道,“林薇薇和那个孩子呢?”

“季氏股价暴跌,她带着睿睿去季家老宅要钱,被季老爷子赶出来了。”

沈宴看着我,“据说睿睿的过敏还没好透,在老宅门口哭晕了,被救护车拉走的。”

我沉默着没说话。

那个孩子是无辜的,可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我最残忍的凌迟。

沈宴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递来一张纸巾。

“不必同情。林薇薇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存在,她带着孩子登堂入室时,就没打算给你留余地。”

我擦掉嘴角的汤渍,忽然想起林薇薇朋友圈里那些照片。

背景里的陈设,分明是季临川在国外的公寓。

那是他说用来“拓展海外业务”,让我帮忙布置的地方。

原来从那时起,我亲手为他布置的家,早已成了他和别人的爱巢。

8

我喝着温热的鸽子汤,想起季临川从前总说我做的汤太淡,不如外面餐厅的浓郁。

那时我总笑着往他碗里多加半勺盐,如今才明白,不是汤淡,是他心里早就装着别的滋味了。

沈宴的声音打断我的怔忡,“在想什么?”

他不知何时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手里翻着一本财经杂志,目光却落在我脸上。

我摇摇头,将保温桶递给他,“没什么。”

他接过桶放在床头柜上,忽然开口,

“季家老宅那边传来消息,季老爷子气得住进了医院,季氏的几个股东正在联合逼宫,清算程序怕是要提前了。”

我握着被子的手指紧了紧。

我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季家的兴衰,曾与我息息相关,如今却像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默剧。

沈宴将一份文件放在我面前,“这是季氏部分资产的清算清单,其中有你婚前财产置换的股份,我已经帮你保全了。”

我看着那些熟悉的数字,想起当年季临川说要扩大公司规模,劝我将母亲留下的房产换成股份。

那时我毫无保留地信任他,如今想来,不过是他蚕食我财产的第一步。

我轻声道,“谢谢你。”

沈宴合上文件,“我说过,以后有我在。”

他的目光落在我苍白的脸上,“医生说你恢复得不错,下周可以出院了。”

出院那天,阳光正好。

沈宴亲自开车来接我,黑色的宾利平稳地停在医院门口,他绕到副驾驶座为我打开车门,动作自然又体贴。

我坐进车里,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平静。

车子驶向了一个陌生的高档别墅区。

沈宴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他转过头,眼神温和,“这是我名下的一处房产,环境清幽,适合养身体。”

我没有拒绝,那个充满谎言和背叛的家,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别墅很大,装修是简约的现代风格,却处处透着温馨。

张妈早已在门口等候,看到我们回来,热情地迎了上来,“先生,太太,你们回来了。”

沈宴带我参观了别墅,最后把我领到一间朝南的卧室,“这间房采光好,你住在这里。”

我真心实意地说,“谢谢你,沈宴。”

沈宴走后,我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着窗外的花园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和恳求,“喂,是沐声声吗?”

是林薇薇。

我皱了皱眉,“有事吗?”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沐声声,求你救救睿睿吧,他现在还在医院,医生说需要一大笔钱做手术,我实在没办法了。”

我心里没有一丝波澜,“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临川已经被抓了,季家也不管我们,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们了。”

“你和临川曾经是夫妻,他的孩子你不能不管啊!”

林薇薇急切地说,“只要你肯帮睿睿,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打扰你了。”

我冷笑一声,“林薇薇,当初你带着孩子登堂入室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林薇薇被我说得哑口无言。

我语气冰冷,“睿睿是无辜的,但这不是你伤害我的理由。我和季临川直接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自己想办法吧,别再来找我了。”

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并把这个号码拉黑了。

9

我将手机扔回床头柜,胸口闷得发慌。

张妈端来刚切好的水果盘,见我脸色不佳,轻声劝道,

“太太,别为不值得的人动气。沈先生特意嘱咐过,您现在最要紧的是养身体。”

我捏起一块草莓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液漫过舌尖,却压不住喉咙口的涩意。

“张妈,你说人怎么能坏到这种地步?”

明知对方有家室,还要带着孩子登堂入室,甚至教唆孩子撒谎构陷。

张妈叹了口气,将果盘往我面前推了推,“人心隔肚皮呢。从前沈先生总说,看人不能只看表面,这话放在季先生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说起来,三年前您母亲住院时,沈先生还匿名托人送过不少进口药材呢。”

我握着草莓的手猛地一顿。

母亲发生意外前曾患慢性病,那些昂贵的进口药我曾四处托人打听,却总被告知缺货,后来不知为何,医院药房总能按时供应。

原来......

正怔忡着,沈宴的车声从院外传来。

他径直走过来,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掌心的温度微凉,触在皮肤上格外舒服。我摇摇头,“没事,就是想起些旧事。”

他在我身边坐下,目光落在果盘里的草莓上,“不合胃口?”

我拿起一颗递到他嘴边,“很甜。”

他顺势咬住,舌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指尖,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我慌忙收回手,耳尖有些发烫。

沈宴低笑一声,没再逗我,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季氏的清算有了新进展,你母亲留下的那套房产,我已经帮你赎回来了。”

我看着文件上熟悉的地址,眼眶忽然发热。

那是母亲经营了一辈子的花店,也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当年季临川说要建分公司,软磨硬泡让我把店面抵押出去,如今竟还能拿回来。

我声音发颤,除了谢谢这两个字,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沈宴看着我泛红的眼眶,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动作自然又带着安抚的意味,

“等你身体好些,我们一起回去看看。”

我吸了吸鼻子,点头应下。

那之后,日子渐渐步入平静。

沈宴没有逼我做任何事,只是每天再忙都会回来陪我吃晚饭,偶尔带我去郊外散心。

他话不多,却总能在细微处照顾到我的情绪。

10

这天,我正在花园里晒太阳,张妈拿着手机过来,脸色有些复杂,“太太,您还是自己看看吧。”

屏幕上是本地新闻的推送,标题格外刺眼。

#季氏集团前总裁季临川狱中突发重病,季家拒付医药费#

配图里的季临川形容枯槁,早已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我沉默地关掉页面,心里没有恨,也没有怜悯,只剩下一片空茫。

沈宴回来时,见我坐在秋千上发呆,走过来递上一杯热牛奶,“看到新闻了?”

我点头,“嗯。”

他语气平淡,“他挪用公款和偷税漏税的案子已经判了,十五年。”

“听说在里面不服管教,和人起了冲突被打伤,加上长期作息不规律,引发了急性胰腺炎。”

我握着温热的牛奶杯,指尖有些发凉,“他家里人......”

“季老爷子气他败坏门风,早就放话要和他断绝关系。”

沈宴在我身边坐下,“至于他父母,自从季氏破产后就搬去了乡下,怕是自顾不暇。”

我轻轻“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有些债,终究是要自己还的。

过了几天,我接到了监狱打来的电话,说是季临川想见我最后一面。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在沈宴的陪同下去了。

隔着厚厚的玻璃,季临川的样子比新闻里还要憔悴,头发白了大半,眼神浑浊。

看到我时,他突然激动起来,手在玻璃上用力拍打着,“声声,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出去以后一定好好补偿你。”

我静静地看着他,像看一个陌生人,“季临川,我们早就结束了。”

季临川拼命摇头,“不,声声,我爱的只有你!林薇薇那个贱人骗了我,睿睿根本不是我的孩子!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我被她耍了!"

我怔了怔,没想到事情还有这样的反转。

沈宴在一旁冷笑,“季临川,你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

季临川充耳不闻,只是死死盯着我,“声声,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保证以后…”

我打断他,“不管睿睿是不是你的孩子,你对我的伤害都是事实。"

我站起身,最后看了他一眼,"季临川,好自为之吧。"

走出监狱大门,阳光刺得我眼睛发疼。沈宴轻轻揽住我的肩膀,“没事吧?”

我摇摇头,突然觉得无比轻松,“我们回家吧。”

11

三个月后,我和沈宴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没有盛大的排场,只有最亲近的朋友。

婚礼当天,我收到了一封来自监狱的信。

信纸上只有短短一行字,“声声,祝你幸福。”

婚后的生活平静而美好。

沈宴兑现了他的承诺,让我重新做回了自己。

我开始学习花艺,在母亲留下的花店里当起了老板娘。

沈宴每天下班都会来接我,手里总带着我喜欢的小点心。

这天傍晚,我正修剪着一束玫瑰,风铃清脆地响起。

抬头便看见沈宴倚在门边,手里拎着城西老字号的栗子蛋糕。

我擦掉手上的水珠,笑着接过他递来的蛋糕盒,“今天怎么这么早?”

他顺势将我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想你了。”

简单的三个字,让我的心跳漏了半拍。

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沈太太,补给你的新婚礼物。”

盒子里是一枚精致的铃铛吊坠,上面刻着团子的名字。

我的指尖微微发抖,他轻轻握住我的手,“我托人找了很久,才找到当初给团子定制的那家工坊。”

眼泪猝不及防地砸下来。

他把我拥入怀中,下巴抵在我发顶,“以后我们的家里,会有新的花,新的狗,新的回忆。”

窗外梧桐沙沙作响,像是母亲温柔的祝福。

我踮起脚尖,第一次主动吻上他的唇。

栗子蛋糕的甜香在空气中弥漫,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最终融成一体。

沈宴的吻轻柔而珍重,像是捧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远处传来孩童嬉闹的笑声,他忽然在我耳边低语,“等春天来了,我们也在院子里种棵梧桐吧。”

我望着他眼底的星光,轻轻点头。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原来真正的爱情从不需要委曲求全。